《撷芳令（短篇合集）》不胜九

1、寄人篱下

　　姜薇本也算个官家小姐，父亲多少也还是个六品的官儿，母亲死后父亲再也没有续弦，不久后也跟着去了，独留姜薇守着还算不菲的家产去投奔亲戚。

　　父亲病重死前告诉姜薇，可投靠外祖家，外祖母最是疼她母亲，定然会爱屋及乌对她。姜薇信了，她也没有别的路可走，投奔去了外祖家。

　　寄人篱下，姜薇处处都要小心谨慎，唯恐踏错一步。

　　表兄爱慕她，贪恋她的美色，欣赏她的才情，姜薇吓得避而远之，为了躲避他，去和外祖母住在了一起。这个表兄再如何混账，在老夫人面前却也不敢造次，姜薇这才过了一段安生日子。

　　天有不测风云，外祖母病重了，姜薇日日尽心侍奉着，人也愈发憔悴了起来。表兄来探望老夫人时，又瞧见了还未来得及躲出去的姜薇，心下又是一阵火热，这表妹家境虽差，却实在生了一副好颜色，愈病愈美。

　　姜薇被汤汁弄撒了一身，正转身进阁子里换衣裳时，却被等候在那里的表兄抱了一身，他吃了酒，愈发大胆起来，撕扯着衣裳唤她好妹妹，要来吃她唇上的胭脂。

　　青天白日里，他竟敢做出如此放浪之事，姜薇心中又惊又惧，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大宅院里的闺秀，若是无故失了清白，便是整个家族的女孩子都要受累的，她对不住外祖母也就罢了，掌家的王夫人定会要了她的性命，宁死也要她立个贞洁牌坊。

　　或是，将她草草抬入了门，与了这登徒子表兄。

　　眼见他似发了癫般，姜薇一介弱女子，如何能敌得过，不住地后退，却又被扯了回去，她胡乱挣着，两条腿儿也乱蹬，什么椅子什么器物统统都砸翻了在地，也不知摸到了什么，姜薇也不晓得从哪里暴发出的力气，重重砸了下去。

　　重重压在身前的人忽然就不动弹了，鲜血沿着他的额角缓缓而下，他双眼紧闭着，像是断了气。姜薇浑身颤抖，咣当一声响，她手里握着的白玉镇纸也砸在了地上。

　　阁子的门撞出一声巨响，姜薇一抬头，衣着华贵的妇人已站在了门前，望见屋内景象的瞬间，王夫人就变了脸色，扶着儿子便边哭边唤他的名字，身形粗壮的婆子一把就翻折了姜薇的手臂，将她押了起来。

　　王夫人哭得眼睛通红，指着姜薇的指尖都在颤抖，以最恶毒的语言咒骂着她，要让她偿命。

　　表兄兴许是被哭醒了，睁眼的第一件事就是，问王夫人要姜薇，王夫人心里恨毒了姜薇，恨这个狐媚子勾的她儿子不人不鬼，嘴上却还哄着，直接将姜薇许给了表兄。

　　姜薇不用偿命了，却也和偿命差不多，表兄的风流多情，眠花宿柳，她再清楚不过，待在他满是莺莺燕燕的后院一辈子，姜薇宁可去死。

　　她凭着一腔孤勇，直直地就往柱子上撞，表兄惊叫起来，忙喊着快拦下她，快拦下她，姜薇却不管不顾，一心求死，几个婆子拉扯着，不让她撞墙，她就咬舌。

　　这动静把卧病在床的老夫人气醒了，拖着病躯就下来主持公道，姜薇扑在了外祖母怀里，一双杏眼哭得肿如核桃，外祖母也抱着姜薇，喊着心肝儿。

　　拐杖重重杵了几下，老夫人怒瞪着王夫人，问是不是连她这个婆母都不放在眼里了。王夫人抱着儿子哭，指着他额头上的血迹厉声哭诉，问是不是连亲孙儿都不在意了。

　　表兄在此时仍不肯放弃，嬉皮笑脸闹着要老夫人把姜薇与了他，一母一子，一唱一和。

　　姜薇眼睁睁看着外祖母气得捂住胸口，身体直直地倒了下去，丫鬟婆子都慌乱了起来，王夫人也慌了神，忙派人去请大夫。

　　外祖母的葬礼，姜薇不被允许参加，王夫人一身孝衣从灵堂走出来时，指着姜薇就骂，扫把星，灾星，说要她下阴曹地府，去滚钉板。舅父象征性地拦了拦，其实心里也是赞同的，他比王夫人更瞧不起这个孤女。

　　在王夫人说要发卖了姜薇时，舅父这才制止了这场闹剧，姜薇毕竟还算是官家小姐，又不是家里的奴仆。他提了议将姜薇送到庄子上去，这样既不失体面，也不用看着她碍眼。表兄闻言双眼一亮，就等着姜薇被送到庄子上，任他为所欲为。不过本来姜薇最大的靠山老夫人倒了，她就算在府里，也只能任他为所欲为。

　　一家子都甚是满意，于是夜里还下着小雨，就将姜薇连着几个粗壮的婆子送去了庄子。

　　而表兄乘着马车，紧跟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