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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落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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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月清风,何人为我唱余声。桃李初成,犹记殷勤故人情。
又是一年山梅绽,不见寒梅见落梅。
再次见到梅澈寒的时候,是晨儿刚刚从梅山看完梅花,下来回家的路上。
街上的铺子都在陆续收拾准备打烊,夕阳西下把路人的身影拉得老长。一个落寞的背影正在弓着身子低着头在路上走着。
晨儿从旁边掠过,余光瞥见这人怎么有些熟悉。
“梅兄?真的是你!”看见许久不见的好朋友,晨儿眼前一亮,连忙热情地去打招呼。
梅澈寒只是抬头看了看,又苦笑着低下头,找了个路边的角落靠着。
“怎么了?不高兴吗?”
“今天我去衙门报名了。”梅澈寒淡淡说道。
晨儿这才想起来他说过要考科举的事,不过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以他的能力榜上有名是迟早的事。
“我填了报名表,填完没多久,就出来一个人说,我没报名的资格。”
“为何?”
“大昭律法,罪犯三代,不得科考!”
梅澈寒望着天,流下一行清泪,自嘲地笑着说:“若我天资愚钝,又或是一叶障目,未曾见过繁花似锦,或许就不会生出诸多心思。给了希望,又生生把这唯一的希望剥离,堪比抽筋拔骨的惩罚,那才叫人痛不欲生。”
“科举……很重要吗?”
梅澈寒苦笑看着他:“你说呢?”
“或许……还有别的法子呢?”
“若是前朝,或许可以。可我大昭,法典完备,除了科举,没办法了。或许我天生与它无缘,或许……这就是命。”
梅兄继续说道:“我恨不了我爹,从前靠着他过好日子的时候,我没有恨他,如今更没资格恨他。”
晨儿没办法感同身受,只能安慰道:“说不准有眼光好的,来请你呢。”
“全国有那么多人才,谁又稀罕一个罪臣之子。读书?呵,不读了,没什么用……”说着眼泪流下脸庞,滴在衣领上。
说完,梅澈寒一句话不说,继续往前走,晨儿不知怎么劝他,只能默默无言跟着走。
忽然听到远处喧闹声起,还没弄清是什么情况,就见一锦衣少年骑着快马奔腾而来。
“让开!都让开!”那少年大吼着。
晨儿很快被拉到路边,下一瞬马儿呼啸而过,头上还哗啦啦被砸了几枚……铜钱!
没错,是铜钱!晨儿揉揉眼睛,再看少年已经在不远处又洒了一大把,边洒边哈哈大笑。
梅兄早就蹲在地上跟大家一起抢钱了,干瘦的身子被旁边的人撞得左右摇晃。
晨儿有些心疼,小心去碰他衣领,轻声说道:“起来吧,别捡了。”
梅澈寒不以为意,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还催促道:“快捡,多捡些才好,顶几天菜钱,娘亲和姐姐也能少洗几件衣服。”
于是,晨儿冲进人群,靠着灵巧的小身子捡了不少,一股脑全倒在梅兄的兜起衣摆里:“全给你。”
梅兄浅笑着看着他,到了离别之际也忍不住回了两次头看他。
晨儿心里有些莫名的难受,他这时候才意识到,父亲非要把他记在名下,还不准他提起亲生爹娘,是否也是因为这条律法。
回到家里,夜晚都熄了灯了,晨儿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平日不是一沾床就着,今天这是怎么了?”
晨儿往父亲身边蹭了蹭,手臂抱住,大腿搭在父亲身上。
欧阳羽还以为他又害怕了,侧过身子,一个胳膊把晨儿捞在怀里,还摸了摸他的脑袋安抚道:“不怕,睡吧。”
“父亲……”
“嗯?”父亲迷迷糊糊闭着眼应道。
“为什么要我叫你‘父亲’?”
“怎么?你还不乐意了?”
“没有,我只是好奇。”
“因为……”欧阳羽笑着看着怀里的孩子,说道:“你讨喜啊。”
晨儿才不信呢,撇撇嘴:“你才不喜欢我呢。”
“若我真的看不上你,一句话都不会跟你多说。任你自生自灭岂不是省事,何苦费这些心思?”
“我真的很好吗?”晨儿不确定地再次问道。
父亲很自然地回复:“自然。”
或许是得到了肯定,也或许是父亲的怀抱很让人安心,没过多久就抱着被子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