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行空于浅阳》稳重王

43、雨季

　　路行云其实没有看娱乐小报，可是知道钟浅晴是她妹妹的人太多了，导致她收到了铺天盖地的八卦短信。

　　【你妹恋爱啦？】
　　【我就觉得她和陈珂挺配的。】
　　【求瓜，小报上说的是真的吗？】

　　当时她正在上家教，手机振个不停，于是没忍住看了两眼。什么娱乐小报？什么陈珂？她在家教老师面无表情的目视下，上网查看了一番。瞬时，一股火气冲进心脏，心狂跳不止，大脑也一片空白。她将手机静音，以胃疼为由让老师走了。

　　路行云不是因为钟浅晴和陈珂吃饭生气的。她生气是因为钟浅晴为了和陈珂吃饭而拒绝她。她本来是想去学校接对方，然后说“在一起”的。

　　原来这就是小浅说的事。路行云躺在床上，将脸埋进枕头里，想哭却哭不出来。

　　钟浅晴在平港城又哭又闹的是在演呢？什么将她往外推、不爱她，这不和陈珂吃的挺开心的吗？还为了这个拒绝见面……路行云又气又烦躁……钟浅晴不发短信解释一下么……难道还在等她主动找她？

　　她等了半天，手机一直在振，只是没有钟浅晴的短信，几乎都是同学发来询问八卦的。一气之下，她关掉了手机。

　　过了一会儿，她和王雪说自己胃好了，学的有点烦，想出去运动运动。王雪欣然同意，女儿最近学习压力大，打打球也是好的。

　　这边钟浅晴看手机没有新消息，起初抱有侥幸心理，认为对方可能上课没看到绯闻。很快，她就觉得不可能。她给她那么多同学和队友送过礼物，只要有一个八卦点的，就肯定会找路行云吃瓜。

　　完了，这可怎么办？坐在车上的她忐忑不安。

　　“怎么了？”陈孑坐在钟浅晴的旁边，女儿似乎有点魂不守舍，“试镜不顺利吗？”

　　“没有，挺顺利的。”钟浅晴闷闷地答道。妈妈会不会也看到绯闻了，“妈，我和陈珂就是普通朋友。”她忽然说，“也不知道是谁拍的，我还以新学校的同学没那么八卦呢。”她不停地解释，也不知道是说给妈妈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心中的那个人。她想被相信。

　　“我知道。”陈孑笑笑，“我都没问，妈妈相信你。以后注意点就行，这种绯闻无伤大雅，你们都是学生，热度很快就下去了。”

　　“嗯。妈，我一会儿想去趟干妈家。”

　　“可以。不过，小行是不是在上课？你跟我说她要考试。”

　　“对哦，我忘了，那先回家吧。”路行云高三了，不好贸然去打扰。钟浅晴无助地靠向陈孑，百无聊赖地拨弄手机。她想说点什么，而且潜意识里希望能收到路行云的短信，哪怕是质问都行。

　　她也知道，这个希望非常渺茫。

　　钟浅晴了解路行云，路行云很少和她生气，但如果真的生气了，对方是不说话的。中考没考好，她惹她生气，路行云不理她；情书事件，她也不理她；还有……她不敢继续想了，她们在一起的时候，路行云都不理她，更何况现在见不到。

　　等待不是办法。她编辑又编辑，删了又删，最后发送。

　　【你在干嘛？】

　　没有回复。

　　【你是不是看到了？】

　　没有回复。

　　【回消息，好不好？】

　　所有短信无一例外的都石沉大海。她好着急啊，心跳因慌张变得杂乱无章。若不是因为陈孑在，钟浅晴可能就要哭了。

　　到家后，她回到房间锁上门，立刻拨打了路行云的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Sorry……”

　　听筒中的声音冰冷而无情，确认了她心中的不安。她来不及哭，赶忙又拨打路家的座机，得知路行云去打球了。她没有犹豫，戴上帽子口罩就出门了。

　　她来到小区附近的篮球场，那里并没有路行云的身影。

　　事实上，路行云压根就没带篮球出去。她不想和任何人交流。王雪只是下意识地认为路行云口中的运动是篮球。

　　路行云是戴耳机、穿着跑鞋出门的。她去跑步了。

　　她一路跑到曾经摔过车的小广场，绕着小广场，跑了一圈又一圈。MP3播放的全是悲伤的音乐，可她依旧哭不出来。她心里堵得慌，不知道该做什么，似乎只有机械性的反复运动能暂时麻痹痛苦。

　　她现在正在气头上，不想找钟浅晴。她现在找钟浅晴，只会有一个结果——吵架。吵架太不美好，她不喜欢。所以，她希望可以累一点，最好没力气生气，累到回家就睡觉，气消了再找钟浅晴。

　　于是，她跑啊跑。

　　阴天的黄昏竟比平时要明亮，耳机中播放的是一首经典的钢琴曲——《雨的印记》。

　　她调高耳机音量，让音乐盖住跑步喘息的声音，盖住周围大爷大妈唠家里家常的声音，盖住孩子们骑着儿童车、拿着跳绳嬉戏打闹的声音。这个不太好的世界只属于她一个人，有音乐与她为伴，她感到不难么烦躁了。

　　她不生气了，她开始悲伤。

　　这首曲子平时听是那么温馨浪漫，今天听起来却很悲伤。她开始回忆，回忆她喜欢钟浅晴后，两个人相处的每一个瞬间。

　　雨季虽迟但到……空中渐渐飘起毛毛细雨。

　　她是不是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是不是对小浅不够好，她那么努力的让对方开心，让对方远离任何可能的伤害，难道她做错了吗……

　　也许小浅真的应该去接触别的人，她是不是给对方压力了，让小浅觉得有些事不能说……可是在平港城时，小浅为什么又哭，小浅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们真的应该在一起吗……好难受……如果在一起会像现在这样，那还不如算了……她们有可能分手，然后老死不相往来……谁说在一起就能一辈子……不在一起，倒是有可能一辈子……这么想真的好难受啊……

　　这样是不是不好？小浅在干嘛，是不是在找她，找不到会不会难过？小浅会不开心的，是她让小浅不开心的。

　　都是她不好。学习不行，恋爱也谈不好，好累，她太差劲了，什么都做不好。算了，为什么要这么累？值得么。不想照顾了，小浅长大了，需要的人不是她。

　　路行云终于哭出来了。她一圈一圈地跑，眼泪决堤而下。

　　很久之后，她放慢脚步，身体告诉她不能再跑了。她找了一个长椅坐下，胸口一起一伏，分不清是在喘息还是抽泣。她无助地捂住脸，头埋进膝盖里，背部不停抽动，天为什么还不黑……

　　雨下大了。

　　钟浅晴没带伞，她不管不顾地跑到路行云学校，和门口大爷说自己没带钥匙，来找姐姐。她跑到篮球场，找了一圈没人，在所有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又走了。

　　路行云，你到底在哪？快出现好不好……她在心中反复默念这句话。她可以解释的，为什么要冷战，有话好好说不行吗……

　　她又内疚又委屈，一边哭一边四处寻找路行云。口罩被打湿，烀的她喘不过气。

　　她不停地打电话，听了一遍又一遍的“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直到手机快没电了，对方依然关机。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四处张望，希望能在哪个路口看到熟悉的身影。她把她可能去的每个地方、每个球场都找了一遍。她甚至还去了路行云经常吃饭的餐厅。

　　可是，都没有。

　　她唯独没想到那个小广场。她认为路行云不会自己去那里，尤其是在生气的时候。

　　钟浅晴想过再给王雪打一个电话。只是家长会觉得她拼命找姐姐的行为很奇怪吧……她们没有在一起，更不到公开的时候。

　　所以，她没再打电话。她找了个地方歇着，戴着口罩边哭边走好累。她看见一对恋人驻足在不远处的商店门口，其中一人说了什么进到店内。她看着门口等待的人，耳边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

　　“等我，别找我，我怕咱俩走岔了。”

　　她深吸一口气，擦了擦眼睛，往家走去。

　　天黑了，雨停了。

　　路行云哭够了。她抬起头，除了她，小广场的人都走光了。大爷大妈早就带着孙子孙女回家了，只有小飞虫在昏黄的路灯下萦萦绕绕。

　　该回家了。

　　她做了几次深呼吸，抹了抹脸，朝家的方向走去。

　　没有意外，没有错过，两个人在路行云家门口相遇。

　　是小行。钟浅晴看见路行云后，委屈的一句话都没能说出口，只是不停地哭。偶尔有路人投来惊讶的目光，她也没躲。怎么了，演员还不能难过了，还不能在小区里哭了？她现在天不怕地不怕，只怕她们两个不好了。

　　路行云看见她哭，无动于衷。她知道钟浅晴肯定不开心，但是她不想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饱受内疚的折磨，现在的她感到疲惫又麻木，甚至有点烦。

　　她好累，她想休息，她不想管钟浅晴。

　　路行云没理钟浅晴，也没再看对方，而是径直走回家，开门又关门。

　　钟浅晴来不及反应，人已经从眼前消失了。她甚至没来得及伸手拦一下。路行云从不会对大哭的她置之不理的，至少以前从来没有过。对方作为姐姐的时候，都没有过。

　　她哭得更凶了，无助地蹲在小区路边。她抬头，看见路行云拉上了窗帘，房间的灯灭了。

　　姐姐不理她了，路行云不理她了……她一时分不清是在难过谁，是从小到大宠她的姐姐没了，还是路行云没了。

　　她起身擦擦眼泪，像行尸走肉一样，回家了。

　　路行云到家以后，洗了澡，打算直接睡觉。然而睡不着，她看着天花板，对这个世界感到无语。

　　不想谈恋爱了。她闭着眼睛，重复着这句话。
　　……

　　周日的清晨，迷雾笼罩着大地，太阳都懒得起床。

　　房间内依然昏暗，路行云醒后，眼睛肿的难受。好困啊，她没给意识过多清醒的机会，再度闭眼，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睡眠让她恢复冷静，想到昨日钟浅晴戴着口罩大哭的模样，她很心疼。她不生气了，手机还关着，钟浅晴一定会给她发短信。

　　她打开手机。果然，昨天下午到晚上，钟浅晴给她发了不少短信。

　　【对不起，我是怕你生气，才没告诉你吃饭的事。】
　　【陈珂要和我表白，我是为了拒绝他，才和他吃饭的。】
　　【你的生日礼物也是双份，别生气了，好不好？】

　　路行云内心有所动容，小浅竟然在哄她……这个感觉好奇怪，好温暖，她其实有点开心，直到她看见最后几条短信。

　　【为什么还不回复我啊，我知道你没睡。我工作回来就一直在找你，还去了你们学校，来回来去跑的好累。我知道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好。但是，陈珂是先你之前约的我，原因我解释过了，我才答应他的。更何况，我之前已经放过他一次鸽子，这次不好再爽约了。】

　　【你有看到短信吗？看到也不回么……咱们是不是没有在交往……即便是交往也不用事事都报备吧……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不要不相信我。】

　　【我知道你生气了，可是我也好难受好委屈……我们算什么？我一直在等，可是每次都失望。我们至今没有在一起，我不开心。】

　　路行云看到这几条短信并没有生气，她只是难过。内心正在重建的美好世界，再一次崩塌……

　　小浅说得对，她们确实没有在交往。是她的问题，赖她没提，都是她的错。从小到大，小浅不开心都是她的错。

　　她也才18岁，她不开心谁负责……

　　路行云握着手机，好像不认识对面的女孩了，这不是那个和她撒娇耍无赖的钟浅晴。

　　她不认识这个钟浅晴。

　　心里的路被彻底堵死了，积攒的内疚夹杂着委屈压的她喘不过气，她感觉无路可走了，决定选择逃避。

　　她想找回原来的钟浅晴——那个妹妹。

　　于是，她回复。

　　【妹妹说的对，高考之前不谈恋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