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谎》桃花煮酒

2、飘雪

　　岑箐当然选择答应。

　　140乘30天，一个月再怎么算也有四千块钱。

　　比自己从早到晚站在这个奶茶店，一天还赚不了一百块的日子好的多。

　　一周后，岑箐搬进了她在江城大学内租的房子。

　　一间屋子，一个公用的客厅，月租800。比起她在城中村的握手楼，虽然贵了些，环境却好的多。

　　重要的是，这间房子可以让她偷来的身份变得合理。

　　合租室友是个不习惯本校宿舍六人间的大一学生，对于岑箐这个突然在校园表白墙上回应她招合租信息的同龄女孩，她没有任何质疑。

　　岑箐跟室友说她是来这里陪男朋友读书的。

　　从那天开始，岑箐开始白天在出租屋翻看小学四年级课本，晚上去家教的日子。

　　男人姓何，女儿小名恬恬，岑箐称呼他的妻子为何太太。

　　何先生是某头部互联网公司的职员，今年34岁。何太太是家庭主妇，负责一家人的生活起居。

　　何家住在江城的郊区，离市中心的江城大学有些远。

　　一开始，二人总会在岑箐家教完后坚持把她送回江城大学，直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校园里。

　　三四回后，岑箐主动提出她可以自己坐地铁回去，夫妻二人倒是也没推脱，只是从那天后就再也没提过送她回学校的事。

　　何太太是个很温柔的女人，时间一天天过去，岑箐和她渐渐相处熟了，她也会留岑箐在家吃饭，顺带问一些她好奇的事。

　　比如岑箐高考考了多少分呀，用什么学习方法才上的江城大学呀……

　　岑箐一开始还很心慌，后来她逐渐知道，何太太问这些事根本就不是因为对方对自己有多好奇，仅仅是让她说给恬恬听的，仅此而已。

　　于是她有样学样，学着某短视频app上的教育博主口吻，对恬恬说道:

　　“我读书的时候，作业都是当天完成，每天指定好了学习计划，不完成计划不会去睡觉。”

　　何太太每次听完都很满意地对岑箐点点头，然后问恬恬有没有听到老师讲的话。

　　何太太很擅长做甜品，在课间休息时间，她会喊岑箐来厨房帮忙打发奶油。

　　岑箐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看着何太太穿着白色的紧身毛衣，浅棕色长裙，长至腰间的卷发随意地披散在耳后，嘴里温柔地哼唱着儿歌。

　　玻璃窗外，大雪纷飞，窗外冷冽的蓝色天空与厨房内温馨的暖黄色灯光形成鲜明对比。

　　岑箐一时间看呆了。

　　她想，如果她是男人，踏着寒意回到家，看到可爱活泼的小女儿迎接自己，漂亮温柔的妻子端着小蛋糕从厨房出来，那一定会感觉幸福不过如此。

　　“……岑老师，岑老师？”

　　何太太叫了几声都没见岑箐的反应，以为她有心事，不由得安慰道:

　　“哎呀，人生总是要经历一些挫折的嘛，万事万物还是要平常心对待才行的。”

　　“不过你年纪小，还不懂这个道理，这也是很正常的。”

　　岑箐扯了扯嘴角，学着何太太的样子扯出一个温和的微笑，她没有否认，只回了声:“谢谢。”

　　而何太太就像是抓住了什么点一样，咬死了岑箐没有听进去她的话，不甘心道:

　　“你别看我是家庭主妇，其实我懂得道理很多的！”

　　她放下奶油小蛋糕，对岑箐说道:“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抓住一个男人的胃，何先生的妈妈对他很不好，所以我表现的越贤妻良母，他就越爱我。”

　　岑箐也不知道话题是怎么扯到爱不爱这个事情的，也许是何太太实在是找不到听众了。

　　她怜悯地看向眼前喋喋不休的中年女人，刚才对她的一些印象一扫而空。

　　而何太太也在半小时后终于结束了她的话题，洋洋得意道:

　　“你还不知道吧？这套房子我老公写的是我的名。”

　　语罢，她还不忘顶叮嘱岑箐道:“对啦，一会儿记得把这个半个小时给恬恬补回来噢。”

　　“嗯。”岑箐很温顺地答应了下来。

　　春去冬来，一转眼，岑箐就在何先生家做了两年的家教。

　　直到某个白天，她接到了何先生的电话，电话那头的中年男人语气丧丧，对岑箐说以后不用来了，他被裁员了，打算卖掉房子举家搬离江城，去大女儿上大学的城市安家。

　　岑箐想，受了人家两年的恩惠，她理应去送送的。

　　她花了五十块钱打车到高铁站，一家三口看到她来了很是吃惊。

　　何先生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好活计没介绍给岑箐，他从背包里弹出一张名片递给岑箐。

　　“差点忘了，这是我领导的电话，他之前想给女儿找个家教，我就把你给推过去了。”

　　岑箐双手接过，“太感谢您了。”

　　何先生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加了句，“我领导不缺钱，工资你可以随便提，她应该都会答应的。”

　　岑箐又静静地打车回到了她租的房子里。

　　江城还在下雪，岑箐静静地坐在床边，玻璃窗上映出来了何太太的身影。

　　那个曾经告诫她万事万物要平常心对待的女人，今天在高铁站哭的双眼通红。

　　至于她引以为傲的房子，也被何先生说卖就卖，也不知道他有没有问过她的意见。

　　岑箐决定把何先生踢出好男人行列了。

　　又是一场大雪过后，岑箐终于拨通了名片上的电话，一个果断干练的女声从电话里传来，带着高昂笑意问道:

　　“啊，你好！请问是哪位？”

　　……

　　这个家庭的学生叫文娜，女孩，就读于国际高中的高二。

　　文娜的妈妈，也就是何先生的领导，是互联网公司的高管，岑箐曾听何太太提过这位领导年薪百万，做事雷厉风行。

　　文娜的爸爸是一家上市公司的总裁，虽然公司规模不大，但收益很是乐观。

　　文娜还有个哥哥，在国外留学。

　　夫妻俩经常一同飞往海外出差，文娜一个人住在市中心的大平层里，家里最不缺的就是房间。

　　岑箐就这样半推半就地成了住家教师，住进了文家保姆房隔壁的客房。

　　而她的工资也随着主人家的身价水涨船高，变成了200块一小时，一天两小时，还包吃包住。

　　文娜比恬恬难教，除却她高中生的身份外，还与有她知道自己家里有钱，所以也没打算好好学习有关。

　　她的脑海里总有奇奇怪怪的问题，经常在上课的时候问岑箐，

　　“老师，我搞不懂努力的意义是什么。”

　　文娜转着笔，躺在书房的人体工学椅上疑惑道:

　　“有的东西出生时有就有，出生时没有就没有，有的人不用争，没有的人挤破头也争不到。”

　　见岑箐不说话，文娜又凑近她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老师，你说是不是？”

　　她身上奢侈品的香水味蔓延在岑箐的嗅觉范围里。

　　“老师不知道。”岑箐往后退了些，露出了她跟何太太学的温柔笑容，对文娜轻声细语哄着说:

　　“但是现在你应该上口语课了。”

　　岑箐教的是中文，对于以后要和哥哥一样出国留学的文娜来说，英语才是最重要的。

　　文娜愁眉苦脸地打开平板开始上外教1000一小时的英语口语课。

　　岑箐在旁边陪伴她。

　　每天三个小时下来，文娜没学会几个单词，岑箐的口语倒是流利了不少。

　　她对这个比自己时薪翻了五倍的外教充满敬意，以至于如饥似渴地偷学着本不应该被她吸收的知识。

　　差点忘了自己也还是一个高中生。

　　岑箐用从何太太那里学来的做蛋糕手艺，把文娜哄得每天都很高兴，她开始愈发依赖岑箐。

　　渐渐的，岑箐从为人处世到衣着打扮，都朝着那个漂亮温柔的何太太靠拢。

　　于是，又是一年冬天，江城再次飘起了鹅毛大雪。

　　与此同时，文娜那个海外求学的哥哥飞回江城。

　　家中指纹锁被打开的一瞬间，满身寒意的他看到一个身穿白毛衣棕长裙的女生，长至腰间的卷发随意地挽在耳后。

　　对方正端着热气腾腾的小蛋糕，从他家的厨房里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