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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蝉鸣(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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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嘴上安慰着小丫头的情绪,可看着近乎能回炉重造的庭院,崇予的心还是没忍住心疼了一瞬。
也是时候差不多该让这场闹剧结束了,他轻叹一声,抬头目光绕着小院转了几圈,背着手向不远处的垂拱门走去。
“虽然年份差了些,但凑合凑合还能用。”
崇予来到垂拱门旁,抬手折下一截桃木,咔咔几声,动作麻利的将上面多余的枝丫折去,只留下足有三指粗的枝干握在手中,指尖轻轻划过枝干。
看着手中的桃木,崇予思绪浮动,陷入了一段多年前的回忆。
“你本就不适合用剑,宝剑到了你手里好似明珠蒙尘……”手中的桃木在夜风中舞动,犹如风中柳絮,轻柔且不失锋利。听见动静,苏酥转过头就见一道身姿轻盈的人影,从眼前一闪而过,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好厉害,老板你还会跳舞!”苏酥瞪大了双眼说道。
崇予听见‘跳舞’两个字,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栽倒,还好思绪立刻回转,轻轻一个转身稳住了步伐。
“行云流水自逍遥,岁月如歌韵未消,诗酒人生意气遒,一曲高歌震九霄。”崇予手腕翻转收起手中桃木,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苏酥,“你这形容倒也没错。”
“老板,这舞叫什么?”苏酥往前走了几步,“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跳舞,竟然这么好看。”
“这可不是跳舞。”崇予嘴角微扬,“而是一套剑法,名曰醉逍遥,出自上古九歌。”
“上古九歌?那是什么?”苏酥歪着头,一脸疑惑。
“是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九首歌谣。”崇予为她解惑。
苏酥点点头,走到他身旁,突然‘嗷’的叫出了声,指着他手中握着的桃木惊叫道:“这…这是桃木?!快拿开,快拿开,离我远些。”
“我忘了,鬼怪天生惧怕桃木。”崇予无辜的摊摊手,往堂屋的方向走了几步,忽然停下脚步,扭头说了一句,“你不必躲那么远,其实桃木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
桃木这东西吓吓那些不知事的小鬼小妖还行,对那些修为深厚的老鬼大妖就跟挠痒痒一样,要不是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趁手的家伙,他也不会用它临时凑合。
崇予来到堂屋门口,刚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急促的惊呼“小心。”
一团黑影迎面朝着他砸来,崇予侧身往后退了半步,瞥了眼重重砸在门板上的壮汉,沈晏下手还挺重,这一摔,一时半会儿怕是起不来。青砖铺设的地面满是狼藉,一溜的碎瓷搭上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铜器。
崇予挑了挑眉,暗暗收回之前说的话,沈晏下手还是太轻了。
沈晏见他进来,指着地上的几人说道:“这几个小喽喽都已经被收拾了,剩下个领头的,你认识吗?瞧他这副穿金戴银又是花衬衫的打扮,是打哪儿来的暴发户?土大款?”
崇予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就见一个穿红着绿的中年男人站在不远处,颐指气使地指着沈晏叫骂着:“你说谁呢!知道我是什么谁吗?有种别跑,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哦?你想弄死谁?”崇予嘴角微翘,“这大热的天难为你带着一群人跑来这里闹上一场,实在是辛苦了,不过可惜今天你来的目的注定是达不到了。”
“这世上还没什么我办不成的事。”中年男人不知哪儿来的自信,从地上随手抄起一根木头向着崇予冲了过去。
“不自量力。”崇予摇摇头,握着手中的桃木而上。
电光石火间,只听清脆的一声撞击,崇予手中的桃木直直抵在了男人的心口。
“你做了什么!”中年男人倒吸一口冷气,他似乎听到了有东西一点点碎裂的声音,急忙扯开胸前的衬衣,但为时已晚,就见他胸前那块色泽漆黑的佛牌,竟然在瞬间化作齑粉随风飘散,紧随而来的是一股浓重的腥臭。
沈晏忍不住皱眉,往后退了几步,问道:“这是什么味道?”
“味道?”崇予将抵在他胸前的桃木收回,淡淡的回答,“这是他身上作恶的味道。”
中年男人听着崇予话,心头惊惧不已,旁人或许不清楚这佛牌隐藏的秘密,可他姓李却清楚得很,这佛牌是被一位神秘高人施过秘法的,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怎么会如此轻易就被人给毁了,定然是被人做了什么手脚。
“给你佛牌的人可曾告诉过你这东西碎了会有什么后果?”崇予抬手捻了捻空中飘过的齑粉,轻轻呼出一口气,“留给你的时间可不多了,若我是你就该马上找间寺庙写封遗书,求神拜佛保佑你死后可千万别下十八层地狱。”
“障眼法,你就是个骗子。”中年男人颤抖着身子往后退了几步。
“随你信不信。”崇予无所谓的挥了挥衣袖,掩面轻咳几声,“你若是不信,今日又何必跑来这里闹上一出?是吃饱了撑了不成?”
屋内忽然安静了下来,只剩窗外阵阵的蝉鸣声。中年男人站在那儿,许久没再说话,谁也不知道此刻他的心中在想些什么,但他额间滚落密密麻麻的汗珠,却出卖了他此刻内心的恐惧与不安。
崇予笑了笑,抬手做了一个送客的姿势:“走吧!”
中年男人被他清冷的嗓音唤回了神,没再与他们多做纠缠,一路小跑着夺门而出。
直到跑没了人影,崇予才轻‘啧’一声,冲着大门的方向喊了一句:“跑这么急做什么,有鬼追你不成?”
说完他便用力喘了几口大气,这具身体果然还是太弱了,不过稍稍运动了一下,便有些扛不住了。他扫了一眼满地狼藉的大堂,也不忌讳什么,抬手扫了扫地上的碎片,清出一片干净的地方,便一屁股坐了下去。
“这些人怎么办?”沈晏瞧着四仰八叉坐在地上的崇予,指着躺在地上的几人问道。
崇予轻轻‘嗯’了一声,浅笑道:“那就拜托你了,沈警官。”
沈晏笑了几声,拿出手机替他善后。
“我让同事过来处理了,不过你需要回队里录口供。”
此时夜色已深,笼罩在街头的烟火气渐渐散去,距离‘由日长’不远的巷口停着几辆闪烁着灯光的警车,引得路人纷纷驻足停留。瞧着巷口人头攒动,崇予却毫不在意,反倒将目光落在不远处正和旁人交谈的沈晏身上,双臂环于胸前,纤长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手臂,一时竟出了神。
“秦涘!在看什么呢?”沈晏转过身,就看见崇予正愣神看着自己,抬手冲他挥了挥,打断了他的出神。
“没什么。”崇予摇摇头,问道,“事情都处理完了,我能走了吗?”
“额——恐怕一时半会儿还走不了。”沈晏缓缓向着他走来,眼神飘忽不定,似有什么话藏在嘴里,一时却又不知该怎么说。
崇予问:“哦?还有什么事么?”
沈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你和来闹事的人认识吗?”
“见过。”崇予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一些端倪,“怎么,有问题?”
沈晏脸上的神情突然变的肃穆起来,说道:“我刚刚听同事说,就在不久前,那个男人打电话报警,说你绑架了他的女儿。”
闻言,崇予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说这话,你信么?”
沈晏没有思考,直接摇了摇头:“不信,那人说的事发时间,你正好和我在一起。”
崇予挑眉看着他:“然后呢?”
“比起这个,我更在意你方才和那男人说的话。”沈晏抬头看了眼‘由日长’的牌匾,转头看向崇予,“你对他说的话应该不是只为了吓唬人吧?所以我猜,你不是个普通古董店老板。”
“你倒是细心。”崇予抿唇笑了笑,反问道,“沈警官,你觉得我哪儿不普通了?”
“一招就能把人制服,还挺厉害。”沈晏的视线下滑,落在他过分白皙握着桃木的手上:“我猜你的身手还不止如此,这可不是个普通古董店老板该有的。”
“或许你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职业?”
“不为人知?”崇予抬眼,侧着脑袋看向他,“收集古董是我的兴趣,至于职业是药材收集商。”
沈晏收回落在崇予手上的目光,望向他:“药材收集商很特别的职业。”
崇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这一眼看了许久,让沈晏觉得整个人仿佛快要被他看透一般。
“那么你呢?是个普通警察么?”崇予眯着眼问道。
沈晏收回目光,笑声爽朗的问道:“不然呢?”
“你很聪明,掩饰的也十分巧妙,但有些习惯是通过生活长久积累下来的,并不是掩饰就能轻易掩藏的。”崇予倚靠着青灰色的墙,转头看向沈晏,“你刚才在小巷里教训那几个小混混的招数,虽然避开了要害,但下手的力度,可不像是一个普通警察会用的,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刚执行完卧底任务没多久,对吗?”
“现在的药材收集商,都那么厉害么?”
崇予摇摇头:“只是观察力好而已。”
“这种观察力可不是谁都能有的。”沈晏对上他的视线,脸上爽朗的笑容依旧不变,“你能看出周达为什么找你麻烦吗?”
“欲壑难平。”崇予吐出四个字。
沈晏点点头,开口说道:“看的出来,周达是一个欲望很重的人,他让你帮他做什么,你拒绝了他?”
“他想让我帮他逆天改命,你信么?”崇予往前走了几步,凑到他的身旁轻声耳语。
“那他不应该来找你,而该找一个江湖术士才对。”沈晏笑了两声说道。
“所以说……我只能爱莫能助了。”崇予丢下手里的桃木,冲着沈晏摊摊手,表示自己十分无辜,今天发生的事完全就是周达无理取闹,他就是个无辜躺枪的受害者。
“沈队,这里的都已经处理完了,接下来你要和我们一起回队里吗?”
沈晏刚想说话,却被一道突然闯入的声音打断。他回身,就看见一个长着张娃娃脸的警员正朝他走来。
沈晏回答道:“小罗,你们先走,我一会儿自己回队里。”
被称呼为小罗的警员来到两人身旁:“那这位呢?你们认识?”
“刚认识。”沈晏说道,“关于周达女儿的失踪案,我一会儿回请他回队里协助调查的。”
喧宾夺主这一套倒是眼前这人玩的挺好,崇予歪头打量着他,直到他回过头,被那炯炯有神的目光看的受不了,忍不住问道:“我是说错什么话不成,让你这般直勾勾打量了许久?”
崇予扯着嘴角问:“我什么时候答应要和你一起回去?我怎么不记得?”
沈晏心中一愣,面上却依旧带着笑反问道:“警民合作,不是每一个公民都该配合的义务么?”
崇予没有出言反驳,只弯着眼笑道:“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