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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第七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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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愤怒归愤怒,兔子急了也咬人,他也怕逼得孙均走投无路,要与自己拼个鱼死网破。
所以半个月后,忖着差不多了,柴桑便点头同意了泞南和谈的请求,此时右路的慕容柏舟离泞南的都城连城相距不到二百里。
“朕在卫州,等他十日,十日后不来,大周铁骑将踏平连城!”为了提醒孙均事情的紧迫性,出使大周的泞南使臣将柴桑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出来。
这话未免有些狂妄,但举朝上下,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斥责,大周已经兵临城下了,柴桑好不容易松口,这可能是泞南唯一的机会。
孙均心里惶恐不安,他不想去见柴桑,但更怕连城城破,他连见柴桑的机会都没有。
一番犹豫之下,他最终还是连夜准备厚礼,一早便出发,选了遇不到大周将士的水路,北上卫州。
由连城到卫州,逆水而行,但所幸泞南的大船足够好,第九日,孙均便安全抵达。
这是他此生第一次离开连城,从卫州城内穿行而过,一路到面见柴桑的金鳞阁,他不由在心中感慨,原来泞南还有如此穷酸的地方。
一踏进门,孙均心中便有些忐忑。不过离柴桑越来越近时,这份不安开始有所缓解,高台上坐着的那个年轻人,看着好像没有那么难说话。
他在打量柴桑的同时,柴桑也在打量着他。
这种场合下,台下之人依旧一身华装,倒是与传言别无两样。
坐定之后,十八名女子鱼贯而入,孙均满意地看着她们,对柴桑说:“泞南无所有,唯女子艳绝天下,这些,还望陛下笑纳。”
九歌此时就坐在孙均对面,看着他那副嘴脸,一脸的嫌恶。
这些女子在他眼中全然没有为人的尊严,像是精美华贵的礼物,生来便是为了讨人欢心。
柴桑想都没想,一口回绝:“你我今日谈的,是国事,莫要为难这些无辜的女孩儿家。”
孙均脸上有些尴尬,却还是硬着头皮说:“不过区区女子,长得一副好容貌,生来便是男人的附庸,陛下今日不收,他们也回不了连城。”
九歌心中的火腾地喷薄而出,拔出腰间的短剑,猛地向前一掷,剑不偏不倚地刺入孙均面前的矮几,吓得他赶紧向后仰去。
“我的剑再往前半尺,足以让泞南王血溅当场,而我就坐在这里,你却伤不了我分毫。”九歌从座位上站起,手指着孙均骂道:
“女子生来不是任何人的附庸,但泞南,注定是大周的附庸!”
见九歌动了气,柴桑立马从台上下来,握着她的手劝解,随后扶着人走上高台与他同席。
孙均心中恼火,但柴桑的举动却让他不得不将这口气生生咽下去。
这女子,定是赵九歌无疑,她和柴桑还真是天生一对,一个赛一个的狂妄。
场面有些难看,但最后还是孙均低了头,让那些女子退下去,随即让人抬上了事先预备好的各色珍宝。
这一次,柴桑倒是二话不说收下了。
“泞南物产丰盈,朕只要四样东西。”在孙均一再的试探下,柴桑终于亮出了底牌。
一听“四”这个字,孙均顿时松了一口气,只要柴桑有所求,便有得谈。
“陛下请讲。”
“盐、铁、钱、粮。”柴桑一字一顿地说。
这叫“只要”?孙均一开始的庆幸顷刻间烟消云散。
“看来是朕,叫泞南王为难了。”柴桑见孙均变了脸色,立马说道,没有给他留任何思考的余地。
“罢了,那朕自己去取吧。”柴桑甩了甩衣袖,眼瞅着就要起身。
“不为难,不为难……”孙均立马摆摆手。
一听柴桑要自己取,哪怕心里清楚他是在威胁自己,他也不敢不当真。
“好说。”柴桑脸色顿时和缓了几分,随后谈妥了各项事宜,不等孙均退场,柴桑和九歌便扬长而去。
“不生气了吧。”九歌坐在榻上,柴桑轻轻给她按着腿,开口问道。
“不气了。”九歌说着,把柴桑垂下来的头发拨到后面,露出朝向自己的侧脸。
“我当时发作,一是因为他说的那些话太不中听,再一个便是给他个下马威,陛下后面的条件也好谈些。”
“是”,柴桑抬起头笑着看向她:“今日多亏了你。”
柴桑哄着自己,九歌却不敢居功:“是多亏了我大周的将士。”若不是一路打到这个份上,拿什么和孙均谈。
说到这里,九歌顺嘴问道:“咱们什么时候回京?”
“左不过这几日。”柴桑小心跨过九歌的腿,坐到了另一边。
“李鸢昨日同我讲,她想留下来,替李彦明,也替大周,守好卫州。”
九歌点点头,这事李鸢同她提过。李彦明少小离家,卫州一直是他心神向往之地,如今魂归故里,也能瞑目了。
“那林沐……”说起来,自己也好几日没见到他了。
“他想留下来陪李鸢。”柴桑回答道。
九歌丝毫不感到意外。李鸢在卫州举目无亲,林沐绝不会放心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愿他二人早成眷属,九歌在心里默念。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二征泞南回来已一年有余。
这一年里,盐和粮不再是大周百姓可望而不可求的东西,泞南上贡的铁和钱,无疑使大周的军力更盛。
同样是这一年,九歌腹中的胎儿落地,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深得柴桑的喜欢。
柴桑清楚地记得,得知九歌怀孕那日,卫州献降,从此大周在泞南,如入无人之境。因此他为她取名云霁,希望云开雨霁万里明。
而一向不喜铺张的他,却声势浩大地为她办了周岁宴。
那一日,百官来贺,连远在卫州的李鸢和林沐也来了。
福明宫难得如此热闹,照着民间的习俗,九歌事先在中堂铺了锦席,烧香秉烛,放置了金银七宝玩具、文房书籍、道释经卷、女工针线等物。
柴桑抱着霁儿出来,将她放在锦席上,周围围着一圈人。
一年大的孩子,从没见过这么多人,却也不哭不闹。九歌对于抓周其实没有太大的好奇,毕竟秉性和喜好还是后天的因素多些。
但是她没想到,霁儿会绕过那些金银七宝玩具,朝最远的短剑爬去。
那是九歌及笄时,南昭容送给自己的礼物,这么多年她一直随身带着,方才她也是一时兴起,从腰间解了下来,随手放到了最远处。
“好!”柴桑笑得合不拢嘴,一把抱起锦席上的云霁:“看来霁儿以后要做一个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女将军!”
那短剑分量不轻,又是精铁所铸,九歌怕她伤着自己,便想拿着别的玩具去换,结果短剑一离手,霁儿竟“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莫非霁儿是白虎星下凡?”林沐开玩笑地说。
李鸢一脚踩在他脚面上:“胡说什么。”
众人说笑了一番,各自散了。
回到家中,换过衣服,南昭容和张婉在家中闲坐着。
“那老道的事,怎么没见你和陛下说?”张婉倒了杯茶,送到了南昭容面前。
她说的是今日早些时候,他们去往皇宫的路上,突然一名老道出现在路中间,拦下了正在行驶的马车。
当时他二人都没下车,老道走到马车旁,从袖口掏出一张纸递给南昭容:“烦请将军转交陛下。”
“今天是什么日子,陛下难得高兴,哪能用这神神叨叨的事坏他兴致。”南昭容手里捏着那张纸,在指间慢慢地揉搓。
那老道张婉不认识,他可是见过,当年第一次出征泞南时,在翰城外扎营,这老道便前往军营求见过柴桑。
如果他没记错,那道士应该是自齐云山而来。
没想到过去了这么久,他竟然又出现在京城。
只是,南昭容回想着纸条上的四个字,他为什么一直纠缠柴桑呢?
国子监重开,谢徐安功不可没。
霁儿渐渐大了,不再像以前那样离不开娘亲,九歌的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了,便寻了个日子,专程前往国子监拜访谢徐安。
“姑娘来的正好”,谢徐安和九歌一左一右,在国子监中闲逛,谢徐安突然停了下来。
“姑娘知道,经义课程是国子监的重中之重,只是国子监,至今还缺一名讲授《礼记》的夫子。”
九歌笑了笑,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谢祭酒可是看上了谁,不好出面去请?”
谢徐安笑着摇摇头:“听闻姑娘当日以《礼记》驳斥孙怀安,不知国子监学子可有幸,请得姑娘前来教授?”
这倒是让九歌吃了一惊,她于《礼记》也不过是泛泛读过,并不精通,那日对上孙怀安,也是脱口而出,让她在那么多学子面前讲述,她一时心里还真没有底。
于是便开口谢绝了谢徐安的好意:“非是托大,只是晚辈才疏学浅,怕是难以胜任,开封人才济济,祭酒还是另择他人吧。”
谢徐安也不再相劝,两人又聊起别的话题。
只是过了几日,柴桑散朝回来,一进门便说:“看来谢徐安请不到你,是决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