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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34块滑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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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什么呢?”时景走进书房就看见时言盯着书架上的奖杯看地认真。
“随便看看,你挺优秀的。”时言懒洋洋地往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时景现在没心情跟她开玩笑,正色道:“时言,要不就听妈的话,回家吧。”
时言闻言嗤笑起来,“不懂你们。”
“我没跟你开玩笑,她已经癌症晚期了。”
“什么时候查出来的?”时言觉入冰窖,全身冰寒。
“也就前段时间,还没告诉她。鼻癌,医生说就算手术成功,也只能活十年。”
时景去摸时言的头,温柔至极,“时言,不管妈以前怎么对你,哥替她补偿。算哥求你,回来吧。她这两年,经常一个人在你房间一呆就是半天。你可以......”
“手术成功率多少?”她打断。
“百分之三十。”
这个概率实在算不上高,时言怎么也没想到会这样。
她抱住时景,眼泪止不住,“哥。”
时景从胸腔发出一声“嗯”,在时言长大成为一个大姑娘后,就再也没抱过他。在她小时候,经常抱着他这个妹妹去商店买零食,夏星鸣就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
时景轻拍她的背,就像小时候哄她睡觉一样,嘴里轻念,“乖,我们时言很坚强对不对,都二十五岁的人,还哭鼻子。我一直都知道,你对我很失望。我不是一个好哥哥,对不起你。原谅我好不好,”
时言没去回应。
原谅有那么重要吗?只不过是那些犯下错误的人图个安慰罢了。这件事本身没有意义,一点意义都没有。她不会去原谅,也不为那些自己恶毒的想法去求得他们的原谅。什么都不会改变。
她哭完之后,去卫生间补了个妆,才去找周婉。
周婉在厨房里洗水果,是草莓。
时言初中时,周婉经常会给她备个透明的小饭盒,里面放满洗好的草莓。时言第一时间看见的时候,没敢去拿,第一反应是给时景准备的。中午吃饭的时候,时景去他们班找她,将那盒草莓交给她,说是妈给她准备的,他一个男生才不会喜欢吃这个呢。
“妈。”
“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时言扯出一丝笑容,拿起一颗洗好的草莓放进嘴里,“真甜,我总买不到甜的。”
“出去。”周婉冷声说道。
时言无赖地凑到她面前,晃了两下脑袋,又拿起一颗凑到她嘴边,“你也吃一颗。”
周婉镖了她一眼,还是选择张嘴,“出去,别碍事,怕别人抢你的草莓吗?”
时言摇头,依旧看着她。虽保养得很好,但还是留下了岁月的痕迹,眼角的细纹一条条地像蜘蛛网般爬在她的眼尾。听说,癌症会让人掉发,会暴瘦,会不成人形。
她的妈妈,也会这样吗?手术会很疼吗?化疗也会疼吧。
“妈,我会离职的。”
是妥协,也是认命。毕竟,她只有一个妈。
“离职?”周婉有些惊讶,“那你那个男朋友呢?”
时言沉默片刻,闷着嗓子回答:“也会分手。”
“你这次怎么那么听话?”
“没什么,就是外面的外卖不好吃,想吃你做的饭了。妈,明年中秋能不能也做我爱吃的水果月饼,苏氏月饼我不喜欢。”
到这个时候,计较再也没有价值。她也不是十几岁,只会接受。
二十五岁的时言知道,得不到的东西,就开口去要。周婉不爱她,没关系,只要她爱她就好。谁让她是她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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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言回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拟辞职信。
她本来想骗沈知确,说她妈听到她交男朋友很高兴。可还是选择实话实说,话说到一半的时候,最终不忍,隐瞒了部分真相。
那两个月饼,被他捧在手里看了许久,他说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月饼。
时言笑着答:“明年让我妈多做点。”
公司同事都很惊讶她为什么突然离职,Luna还挽留她。虽然她在公司可能连颗螺丝钉都算不上,但跟大家感情都很好。
一周的交接时间很快过去,Luna为她准备了一个告别会。
许是酒精上头,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直接说出了跟沈知确谈恋爱这事。众人皆是一愣,随后又开始逼问事情原委。张鑫这马后炮,还说早就发现了蛛丝马迹。
往事都随酒散。
她很舍不得常凯他们。
曾经一起说着谁谁又离开了,现在要离开的人却又变成了她。
她成了食言的那个。
她喜欢在无人送别的氛围里离开,所以选了个周一的早上,沈知确去上班了,常凯他们前一晚喝了酒,估计还没醒。
庄芝说她这是洒脱。不是,是胆小。
她答应了庄芝,等她拿全赛会冠军的时候,会再回来。
南柔,有她的家,也有她的家人们。
直到手术前一天,他们都还瞒着周婉,说这只是个小手术。
三人坐在手术室外,周围静地可怕。
时温良最近又复上了烟瘾,在医院的吸烟区一根接着一根。
时言看向坐在离她两个座位距离的时景,他面色憔悴了很多,下巴泛着青。
“哥,会成功的吧?”
她想寻求安慰。
时景直起腰,弯起唇,笑得比哭难看,这是时言第一次觉得时景不帅。
他只是点了两下头,而后手抵着额头,挡住时言看他的视线。
他们俩在周婉面前从不会提虞徽和沈知确这两个名字,人总是复杂的,他们不只是别人的爱人,也是周婉的儿女。就算是谎言,也好过无尽的争吵。
百分之三十的概率,本就是小的。
被宣判的那刻,时言倒平静了很多。
她没去看重症病房里的周婉,去楼下买了份煎饺,直到吃完还是不想走。
一连三份,再也吃不下,可还是不敢回去。回去也没用,她什么都做不了。
人本就渺小,尤其在死神面前。
很奇怪的,再也想不起那些不公,都是周婉对她的好。
时言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一个人睡,睡觉的时候不规矩,总是蹬被子,隔三差五的发烧感冒。在她生病的时候,周婉就特别温柔。那时,她很喜欢生病。很多次,其实是故意的。周婉拿她没法,看她小,就带着她去主卧睡。时景虽嘴上不说,却也变着法挤过来一起睡,还会偷偷给她掖被子。
长大了些后,察觉到周婉对她和时景的区别,开始不爱说话。周婉觉得她这性子其实挺好,女孩子就该文文静静的,替她报了古筝和古典舞的兴趣班。时言一点都不喜欢学那些,会假装很笨的样子,让那些老师怎么教都教不会。直至有一次,她听见带她的老师跟周婉说,这不是天不天赋的问题,而是不适合学,学了也浪费。那次时言第一次见周婉维护她,明明在家都是骂她的人。自那以后,她开始认真学。
再大些,时景上大学之后,就很少回来。周婉就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她身上,每次接她上下学都未缺席过。有一次,跟别的车发生了刮擦。那辆车的车主一下车就开始骂,很难听,女司机之类的话。周婉对对方的脏话没有任何反应,而是平静地给了时言一百块钱,让她先回家,还叮嘱她好好学习,说她一回家就会检查。那男人拦着时言不让走,周婉这才爆发,说她女儿现在高中,时间很宝贵,一分钟都耽误不起。时言被周婉保护在身后,看着她单薄的身影跟对面的两个壮汉争论。
上了大学后,时言得到了真正意义上的自由,或许是因为高考志愿的事,周婉从未给她打过电话,学费和生活费也都是温时良转给她。她把朋友圈对北扶的所有人都屏蔽了,还给他们所有人的备注前都加了一个星号,将其移到列表的最后,周婉对她的一切再也无从探知。过年回去的时候,她见周婉在小区休闲区看着滑板的那群小孩发呆。她问小孩们,摔倒了疼不疼。那时的时言,很怕周婉不让她玩滑板,所以从不会把滑板带回去。她也不知道周婉怎么知道她滑板的,问时景,他无辜表示替她瞒地严实着呢。就算现在,时言还是没有得到这个答案。
时言毕业典礼的时候,看到室友们都邀请了各自的家长,她请的是程威。程威这货,那天很忙,滑板社的人他基本全认识,不是滑板社的也认识,在学校走了个遍,也拍了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明星呢,走到哪里都有人要跟他合照。那天,看着校园里来来往往的家长,她突然很想周婉和温时良,就给他们发了张她穿着学士服的照片。和周婉的那个对话框,有好多次“正在输入”,却没有任何消息发来。直至快晚上的时候,才收到她的消息:你哥的毕业典礼,我和你爸都参加了,你是在外宣称没有父母吗?
现在想来,周婉对她其实很好了,从未缺过她什么,甚至有些都是最好的。在她的学习上,操的心比时景还多。
只是,无法原谅,却还爱着。
她不想周婉离开她,她不想没有妈妈,就算经常被骂,不够爱她,也没关系。她会要求周婉更爱她,毕竟她是家里最小的。不是周婉也经常说,要让着妹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