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优化宫女再就业指南》尚己

2、第 2 章

　　等等，这双休的代价，是不是要求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裴挽月实在是害怕被迫熬夜，迟疑一会儿后问：“那……倘若是去打扫，要几时起，能几时歇？”

　　桂花看她一眼，把杏仁手里的药也放在桌上：“和其他人轮班的。这个月你是辰时末起，酉时初歇。”

　　裴挽月在心里子鼠丑牛地数完一圈，对上相应的点数后，只觉得手脚酸软无力。

　　辰时是七点至九点，酉时是十七点至十九点。

　　工作时间是辰时末到酉时初，四舍五入一下，正是传说中的“朝九晚五”！

　　裴挽月被震惊到当场失语，直到一缕扑鼻的饭菜香气袭来，才稍稍冷静了些。

　　她扶着桌沿坐下，眼巴巴地看桂花变魔术似的，从小小的食盒里拿出一菜一汤三碗饭。

　　菜式虽然简单，但色香味俱全，两道菜里还都有整块的肉。

　　桂花夹起一块肥瘦相间的肉，把它放进裴挽月的碗里，催促道：“先吃饭，吃完好好休息，别想着去扫洒了。”

　　裴挽月双手捧碗，腾腾热气扑在脸上，张扬的肉香钻进鼻腔。

　　她由衷感叹道：“好厉害，你刚刚只出去了小片刻，就做出这么好的饭菜。”

　　杏仁道：“桂花姐姐没时间做饭，这都是尚食局那儿统一做的。”

　　裴挽月：“尚食局？”

　　杏仁点头：“当然是尚食局了，御膳房里的食物只给娘娘和皇上的。不过，他们身边的贴身宫女和太监倒是也能吃到点。”

　　“别闲聊了，先吃饭。”桂花道，“小月你吃完饭以后，记得喝药。过两天如果哪里不舒服，别撑着，记得再去宫医司看看。”

　　裴挽月：“宫医司？”

　　桂花：“对，你不记得路，到时候和我说，我休假带你过去。”

　　裴挽月：“不是……我的意思是，宫里不是只有太医院吗？”

　　桂花睨她一眼，没好气道：“你忘事忘一半记一半的吗？太医院是娘娘和皇上专属的，我们病了就去找宫医司，也只能找宫医司。”

　　裴挽月：“那我的钱够药钱吗？”

　　“月姐姐你想什么呢？”杏仁皱眉，“这话可别被总管听到了，要不然宫医司的姐姐们少不了被一番盘问。宫里有规矩的，她们不能收我们的钱。”

　　裴挽月机械地往嘴里塞饭。

　　居然连医疗都是全额免费的吗？这是什么神仙待遇！

　　饭后的药汁很苦，裴挽月却喝得很开心，满脸笑容的模样惹得桂花多次伸手去探她额头，担心先前药物的副作用是不是会让人变傻，还会让人味觉失灵。

　　裴挽月再一次推开桂花的手，眉飞色舞道：“带我去看看我们负责的区域吧？”

　　她看得清楚，这份难得的工作一定要牢牢把握住，不能因为小小的疾病就耽误了进度。再者说，病的是原主，如今在这副壳子里的她，只感觉得到前所未有的舒爽。

　　再三向两人保证身体无恙后，桂花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说等午休后就带她去。

　　午休的时间不算长，裴挽月精神抖擞睡不着，也不敢擅自出门自己去探索未知的地界，只乖乖坐在方凳上。

　　之前光顾着想发生的离奇事，还没来得及细细观察屋子，如今得了空闲又没别的事，裴挽月放心地上下打量整间小屋。

　　屋子面积不大，小巧玲珑的，有桌有椅有柜子，还摆了三张小床。桂花说本来是四人一间的，上次分配时她们三人恰巧在末尾，凑不满第四人，所以挪出去了一张，变成了三人间。

　　裴挽月参加工作以后，一直是与别人合租，住的单间，上一次住这样的集体宿舍，还是在大学。虽然现在重新回到四人间，但她没有半点委屈。

　　不能太贪心，这毕竟是免费的住宿，何况床与床之间，还隔了一层用来保护隐私的帘子。

　　她很满意。

　　午间小憩后，杏仁先一步离开去打工了，裴挽月再次表明身体状态良好以后，才被桂花施施然带出了门。

　　宫里景色极美，远处是依稀看得到的雕梁画栋，近处是设置得错落有致的花园。走过一扇月门，裴挽月第一次见识到，何为移步换景。

　　二人闲庭信步，不像是去上班，更像是在五A级景区里散步。

　　“我们负责的都是赡老司的打扫。”桂花道，“赡老司的姐姐们平日里闲不住，都习惯打扫自己的地方，所以我们只需要其余的都打扫干净就可以，不算累。”

　　又听到一个全新的名词，裴挽月将“赡老司”这几个字小声念了两遍，问：“赡老司是什么地方？为什么那儿的姐姐习惯自己打扫？”

　　桂花：“就是姐姐们年纪大了，精力有限，怕出什么岔子，不会再贴身侍候娘娘和皇上，之后就被安排在赡老司里颐养天年。”

　　裴挽月：“？”

　　皇宫里还有这种用来给宫女养老的地方？

　　桂花继续道：“姐姐们终身未婚，又到了四五十岁的年纪，出了宫也难找到活计谋生，所以都在赡老司住着。她们年轻的时候忙习惯了，也不喜欢被我们伺候，所以大都自己照顾自己。”

　　裴挽月听着桂花语气里似有万千感慨，刚要问原因，桂花就停了脚步。

　　“到了。”

　　裴挽月抬头看去。

　　是一处庭院，四周环着小屋，中间留出的大片空地上，几位年长的宫女卧在摇椅上晒太阳，看上去好不惬意。

　　桂花做出噤声的手势，指向某处的屋子，小声道：“这个点有的姐姐在休息，我们可以去那边找别的姐姐一起打牌。”

　　裴挽月知道，这个“牌”不是扑克，而是一种类似麻将的娱乐活动。

　　她只是没想到青天白日的，她作为需要上班的宫女，居然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屋里打牌。

　　上辈子在公司里的时候，手上的活即使做完了，也必须开着电脑盯着，假装出一副忙碌的模样，如果在非午休的时间里被领导抓到摸鱼，轻则一顿斥责，重则扣工资扣绩效。

　　裴挽月在职场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因为怕被裁员，练就了能屈能伸的本领，又实在厌恶坐电脑前被迫平白浪费时间的行为，习惯自己找事做，早已忘记摸鱼是什么感觉了。

　　但她知道，适度休息和娱乐的重要性。

　　跟着桂花去了小屋，还没进去，就能听到里面克制住的声音。

　　“一饼。”

　　“我碰，哈哈胡牌了!”

　　屋里采光极好，窗户大开，穿堂风吹过时，裴挽月觉得身心舒畅。

　　正对门的宫女把牌推远，抬手将银白的发丝别在耳后。

　　她神色懊恼却无生气，每一条皱纹都写满了温柔。午后的阳光落在她的发丝上，泛起粼粼的微光。

　　裴挽月看着她，暗道，好一个岁月从不败美人。

　　宫女一抬头正对上裴挽月，眼睛一亮：“哎呀，你们来了。”

　　她起身离开座位，走到裴挽月身后，熟捻地开始替她捏肩，央求道：“小月啊小月，我今天可是输惨了，你来帮姐姐玩两把。”

　　裴挽月慌得浑身僵硬，手脚不知往哪儿放。

　　她不会打麻将，更别说这里的牌了，只好疯狂向桂花使眼色。

　　桂花脸上止不住笑意，嗔怪道：“晴姐姐别让小月打牌了。她身体不舒服，今天本来是休假的，就是舍不得姐姐们，这才和我一起来了。”

　　晓晴闻言，转到裴挽月身前，连忙问道：“不舒服？哪儿不舒服？是之前的药招来的？都说了别去试别去试，就那几个钱，买得来健康吗？”

　　她还想再说两句，被桂花打断：“晴姐姐，小月可不是听你训她才来的。”

　　晓晴翻了个漂亮的白眼，不说话了。

　　另三位宫女面面相觑，其中一人道：“不打牌的话，那我们来绣花吧。”

　　裴挽月：“……”

　　绣花是不可能绣花的，她会ps和剪辑，不知道可不可以加入大家的休闲活动。

　　几人又商量了一会儿，最后决定各自拿出擅长的乐器共演一曲。

　　裴挽月已经不知道做出什么表情了，她躺在晴姐姐强行塞来的摇椅上，吱呀吱呀地晃着，听几位姐姐和桂花一起奏乐。

　　曲调悠扬婉转，应着微风暖阳。

　　裴挽月想，这就是她梦寐以求的退休生活。

　　穿越成宫女并不是一件坏事，至少对刚被优化的裴挽月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抱着这样的想法，裴挽月在乐曲声中沉沉睡去。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一个小女孩。

　　女孩家世显赫，玉雪可爱，在其他女孩都在玩闹的年纪里，跟着竹马一起去学堂，变得愈发聪颖过人。等到及笄以后，一家好女百家求，无数青年才俊踏破门槛想要求娶，她选择了情感深厚的竹马。

　　而这位竹马也不教人失望。他是当朝太子，在先帝仙逝后顺利登基，立她为后，独宠一人。他对内励精图治，令百姓安居乐业；对外杀伐果断，让他国不敢来犯。

　　最后一幕场景里，俊美的帝王替温柔的皇后绾发，两人的视线在黄铜镜中对视，绵绵情谊令人艳羡。

　　裴挽月没想到睡着了，还能被按头喂这么大一碗狗粮。

　　不过好消息是，她知道自己穿越到什么地方来了。

　　是一本古早的小说，作者专写甜文。这篇文里主要描写的，就是男女主从两小无猜开始，一路走上至尊之位的过程，打的就是高甜无虐点的标签。

　　裴挽月不在乎这些，她只记得在梦中，女主温柔地对一位刚守完夜的宫女说，再过不了多久对方就可以去赡老司安度晚年了。

　　这位宫女，如今就在屋外摇椅上。

　　原来如此，只要兢兢业业工作，就可以适时退休，美美躺在赡老司的院子里晒太阳。

　　在宫中工作，朝九晚五带双休，身强体健，有免费食宿，有顶好的同事，病了有宫医司，老了还有赡老司。

　　四舍五入，不就是自己曾经求而不得的铁饭碗吗？

　　“我以前过的都是什么苦日子？这里才是我久违的故乡！”

　　裴挽月愈发坚定了好好当宫女的事业心，做好复工的心理准备，回了宿舍一夜无梦睡到天明，度过完美的休假日，满怀憧憬踏进未来养老的赡老司。

　　她接过桂花递来的笤帚，眉飞色舞：“要好好维护所有设施，毕竟咱们晚年也要在这边度过。”

　　桂花一怔，张嘴想说什么，自她身后走来一气势十足的宫女。

　　这人走到裴挽月面前，笑道：“小月，我刚刚合计了一下，这个月你只休息了昨天一天，还有七天的假期，休完正好就是你离宫的日子。”

　　裴挽月没听懂，只见得对方上下嘴唇不停地张开、闭合。

　　“后面几天你不用来赡老司打扫了，就当是补假期。这几天好好收拾行李，也可以给家里人写信，让他们在宫外接你。你年龄不大，长得又标志，往后找个好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