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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单身诸葛 ...


  •   离开道班,李跃文回了分局。
      人站在院坝,他打量着离别多时的分局。
      和之前相比,分局没有多大变化。可一算时间,他一趟外出,已是半年。
      他整个人的心,被卡点的山村、树林,还有村里朴实的村民、狡猾的烟叶贩子手,以及那个临走时不给他好气的伏丽仙,完全地占据了。
      那里,有他一百八十多个日日夜夜。
      他曾在那里放飞山林,游走于条条山路之间,无拘无束。他自由惯了,散漫惯了,感觉一时难以适应这里的按部就班、等级森严。
      可如今,一切结束了。他回来了。
      他的到来,受到了张兴福和张家善的欢迎。
      张兴福依旧不苟言笑;张家善不一样。这个年轻的副分局长,激动地上前和他握手,问他,这半年来你跟什么人在一起、每天干些什么,县里对你撤回来后有什么其他安排?
      言语间,多了关心。
      李跃文还跟以前一样,不善言辞。
      他结结巴巴,说了卡点的人,卡点的事,还有卡点的一日三餐。县里宣布撤回的领导、以及下一年是否继续设卡,全是大话、实话,没有所有人预期的那样,要么枯燥乏味,要么惊心动魄。
      不管怎样,他说得再简单不过,而且人像极了茶壶倒饺子,问一句,答一句。
      对话不热烈,甚至还有不时的冷场。
      一切在张兴福和张家善听来,是动人的。
      县里不定期设置的卡点,主角是人。抽调基层干部上山,是县里最不关心、最不重点考虑的环节,却是基层单位的心腹大患。
      抽走的多是年轻人。
      少则一个月,多则三个月、甚至半年时间的漫长,几乎完全封闭,地点偏僻、无人问津。他们同吃、同住,同行动,日子不易。更为糟心的,是他们一走卡点,如同与世隔绝,每次被抽回来的人,像是躲进深山的野人。
      为此,县里只考虑抽奈得住寂寞的男性。每次抽调,无一例外,成了男性,还是单身小伙居多。叽叽喳喳的女性们,得绕着走,无法涉足。
      抽走男干部,许多基层单位是不愿意的。尤其像税务局这样的单位,几年来分工的全是女生,领导们本愿意由她们顶上。偏偏定要求的是县里,基层领导束手无策。他们知道卡点的辛苦,让每个人积极报名,难以实现。为此,分局只能从未婚男青年中,像抓壮丁一样抽人。眼下,李跃文一去半年,他们没有收到任何不良反映,像是脱岗、开小差、不守纪律的通报,一丁点无关于他,与他无关。
      无过即是功。
      税务局上下长舒一口气,也对从卡点回来的干部们,多了一份感激。
      为肯定他,张兴福和张家善做出决定,将李跃文从龙泉征管点调回分局。
      四楼的单身汉宿舍,自此再多一个李跃文。
      李跃文离开蜗居多年的征管点,上了分局亮堂宿舍。
      一匹恍如隔世。
      接下来,他小心翼翼地过着一成不变日子。
      没有人理解他为何如节衣缩食?
      他的行李简单得只是一个人就搬了回来。回来后,他都不到食堂吃饭,一个人动手,过上了苦行僧般的日子。
      除了偶尔地下楼来,上个厕所、洗个热水澡,他闲暇时的日子,全是一个人。
      李跃文就是这么一个人。
      人人不解他为什么放着食堂专职厨师张琼芬做的饭菜,无动于衷;要一声不响地花上大把的时间,一个人做饭、洗衣,甚至是到了晚上,不肯开宿舍的灯,一个人守着漆黑寂静,悄无声息,不仅开了小炊,还一个人躲进宿舍,不合众人的群。
      他的怪异和另类,令同事不解。
      分局除了上班能见到他,想起他的时间,更多的会是在吃饭时间。
      偶尔有人吃饭时会想到他。可一提及,多了疑问:
      “这个李跃文啊,怎么像是新娶的媳妇,天天缩在宿舍呢?”
      话一出口,有人怼上了:
      “哼,这种人,要么是闷头财主,要么是孤僻症患者,不愿意跟人玩呢!”
      出于好奇,好事的杨辉还是盯上了他。
      这天下班后,人人照例聚在食堂。
      外面的世界总是精彩的。一个人的时候才无奈。为此,食堂成了众人最呆的地方。每到这个时候,是分局热闹的时候。他们对着江北镇上出现的大事小情,七嘴八舌。
      等着张琼芬上菜的功夫,杨辉视角的余光,出现了一个人影。
      他蹑手蹑脚,出了门,跟在人影后。
      来人是李跃文。
      他一声不响地走到了食堂外头的菜地。没有人知道他这个时候来这里,要干什么?
      不知身后有人,李跃文蹲下身,伸手去掐着菜地里的薄荷。
      杨辉更加不解了。他“吓!”地一声,一把推向李跃文,想吓他个半死。
      李跃文没有他想象的惊魂未定。他无动于衷,继续掐他的薄荷,嘴里嘟囔了一句:
      “别搅,别搅。我掐点薄荷好去打蘸水。”
      如此无趣,杨辉失望了。他问:
      “你为哪样不来食堂吃饭,要一个人开小灶?省那么多钱,你想干什么?”
      李跃文说话不紧不慢:
      “我哪里有什么钱?就这点工资,能过日子不错了,还省钱呢。”
      杨辉兴味寡然。
      掐完薄荷,李跃文再次上了宿舍楼。
      回到宿舍,他忙开了。
      好奇的杨辉再次悄悄潜回李跃文的宿舍。他一伸头,看到宿舍外头的隔间,多了一袋子米、几棵保管完好的白菜。他不管这些,大摇大摆进了宿舍,对着阳台上的李跃文道:
      “跃文,饭好了没?我不在食堂吃了,来找你蹭一顿。有好菜,不能光你一个人吃啊!”
      李跃文在阳台应了声:
      “来嘛来嘛。”
      说着这话,他出了阳台中,端出了饭菜:
      “刚好,我饭熟了。”
      李跃文到了外隔间的宿舍,往一张茶几上摆放上甑子和煮锅。
      他是一火锅蒸、煮两用,将饭在甑子里蒸熟,冒着热气;而蒸锅里,煮了水煮白菜。如此一来,他同时有了米饭和白菜。
      当着杨辉的面,李跃文迅速将锅里的白菜汤倒入一个碗里,是一个人的份。
      杨辉假装坐下:
      “你这么天天吃水煮白菜?那你还不省成财主!”
      李跃文道:
      “哪里,我还有蘸水和酥肉呢!”
      说着这话,他去了阳台,拿出了一个罐头玻璃瓶装的糊辣子。歪了歪瓶子口,他倒了些糊辣子,舀上些盐巴,将白菜汤搅了搅,一碗蘸水成了模样。
      正要开饭,李跃文一拍脑袋,说是好菜还在后头呢!
      说着这话,他再次走出阳台,拿出在食堂菜地掐来的薄荷,笑了笑:
      “刚才就觉得蘸水差了点味,到菜地掐了点薄荷。”
      杨辉震撼了:
      “哦,你就吃这个?那,我的呢?”
      李跃文揭开甑子,里头稳稳地在饭头上方多了一碟酥肉。酥肉金黄,是难得的滋补肉。李跃文脸上露出了少有的得意:
      “别慌嘛,有你的。有酥肉呢。是家里酥好、带来的。”
      “那你的米呢、白菜呢,是哪里买的?”
      “我家里种地,是我妈给的。”
      杨辉来了气。他没有坐下吃饭,事实上他在食堂吃过了。只是好奇,让他来逗李跃文。末了,他出了李跃文宿舍,喃喃自语:
      “噢,怪不得跃文开小灶,米是家里的、菜是家里的——啃家里人啊!”
      第二天,杨辉在食堂说了李跃文有酥肉的事。他越说越来气,最后出了食堂,一抬头,对着四楼的李跃文宿舍大叫:
      “跃文、跃文,你给我出来。你狗日的,说好了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好吃的众人吃,你不能一个人吃独食!”
      李得淼跟着起哄:
      “吃独食、生独疮!你敢躲在楼上吃独食,老天饶不了你!”
      李跃文听到有人叫自己,出了宿舍,酥肉保不住了。
      他下了楼,送来了一盘酥肉。
      杨辉将酥肉拿在手上,举高了,在太阳光下片片薄得透明,能照出人影来:
      “你们看看,你们看看,你这个李跃文,真是个小小诸葛亮,这么能省,就连给我们几片酥肉,还切得这么薄!”
      害怕杨辉和李得淼如何纠缠,李跃文端了空碗要上宿舍。杨辉上来拉住他:
      “就这么点?我数一下,一、二、三,整六片。刚好我们每个人一片。噢哟,跃文,你怎么算得这么精?是不是诸葛亮再世?”
      李得淼补充道:
      “他哪里是什么诸葛亮?要是死了的诸葛亮还能活过来,肯定算不过他。真的诸葛亮活过来的话,一定被他活活气死,又得睡回去!”
      李跃文怕被几人拖住,躲不了身,“嘻嘻”笑着,走了。
      很快,人人给了李跃文起了一个响亮的诨名:
      “小诸葛”
      如此诨名,说不清是是戏谑,还是褒奖?
      “小诸葛”在坝子人是形容一个人的能掐会算,像是活着的诸葛孔明一样。分局人人出于对孔明的尊敬,也为了戏谑李跃文的节俭,给李跃文加了个“小”,叫他“小诸葛”。
      李跃文如同他“小诸葛”的外号一样,凡事算得精。
      一声声“小诸葛”,应声的人不迷糊,叫的人迷糊了。就李跃文这样的“小诸葛”,能算来算去,为何一朝失蹄,被“阿色”——也就是郑立江给算计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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