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士族长在身边》那迦

2、变化

　　这世界有白天有黑夜，而这三本书，记录的就是生活在黑夜中的一群人的事情。生活在黑夜中的这群人，在西方国家被称为“驱魔人”，在俄罗斯被称为“守夜人”，在日本被称为“阴阳师”，在我国被称为“方士”。而我的小妻子，那个对于人生的追求就是“每天睡到自然醒，然后玩玩电脑看看书，兴趣来了做点饭菜，打扫下环境”的懒懒散散的小姑娘，就是这一代方士的族长，她统领着这一代全中国的方士。并且和日本的阴阳师、俄罗斯的守夜人，西方国家的驱魔人一起协同合作，处理目前全世界范围内出现的种种怪事。
　　我更加茫然的坐在书房里发呆，这让我怎么相信，可是目前就我在这里生活的种种情况看来，我小妻子的一家不至于为了个玩笑能发动这么多人，找这个大的庄园演戏给我看。所以，这都是真的？
　　我好像知道了很多，但好像又什么都不知道。
　　还有，最重要的是，我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我能做什么？
　　我，还能回得去吗？
　　我在书房里待了好几天，如同之前一样，一日三餐都有人按时送到书房门口，吃完我也只需要把餐具放在门外他们就会拿走。当我需要什么东西，只要我打开房门走出来，很快就有人出现在我面前向我询问，然后那东西就会以极快的速度送到我手上。之前我觉得这样不用操心家庭琐事的生活简直是完美，现在面对他们周到细致的照顾，我越发惶恐了。我迫切的想见我的小妻子，但又不敢见她。我依然在怀疑一切的真伪，想通过蛛丝马迹来寻找这一切都是他们为了跟我开玩笑而演的戏。然后越是寻找，就越是肯定，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真的。
　　我还没有找到我的答案，我还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样的决定，我，还是暂时再等等吧。
　　我继续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反反复复地看那三本书，根据事件记录的时间为线索在网上搜索，有些事似乎能对应的上，更多的事网络里也无从得知。我想让自己不去相信，越努力成果越相反。某一天，忽然暴怒起来的我一下子把电脑砸碎在地上，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和我之前使用的同一品牌同一型号的电脑出现在书房门口，我之前电脑里面的所有资料，包括一些隐藏起来的文件也一样不落的出现在新电脑里，和我之前的使用方式都一样的安排着。这样细致的照顾，我已经由开心到麻木，我有点害怕，怕这个我完全陌生的生活，怕我深陷其中，我想我是给普通而平凡的人，原来的生活也许更适合我。
　　我有点想离开了，假装一切什么都没有发生，假装我什么都不知道，假装生活还是原来的样子，假装我曾经根本就没遇到那个姑娘，假装我没有和她结过婚，假装一切的一切都能恢复到最初我还不认识她的时候。我缩回壳子里想要继续当一个蜗牛，这是我觉得最安全最简单的生活，我不想复杂，也不想改变，我是个普通人，就应该过最普通最普通的生活。
　　这天下午，久违的岳母出现了，她带我去了一个会客室的隔壁房间。这个房间和那个会客室隔着一个单向玻璃，能看见听见隔壁房间所发生的一切，我心里叫嚣着我不想去，我不知道，我不想看见听见。身体却很诚实地走进去，坐下来。于是，我看见了新的世界。
　　会客室里面正坐着我许久未见的小妻子，她看起来疲惫又消瘦，但神情是我所不熟悉的坚毅和威严，她看起来那么可靠，就是一个族长的应该有的样子。那是一个我既熟悉又不熟悉的，我的小姑娘，我贪婪的目光一刻也离不开她，看到她我才发现，自己想念她想念得心里发疼。
　　过了一会儿，有两个人被领进会客室，进门后他们就向我妻子郑重行礼，我妻子抬手示意他们起来，让他们在一边坐下。这时，我才看向新进来的两个人，两个都是女性，其中一人手里还抱着一个看起来刚出生没多久的奶娃娃。
　　事件簿之后，我的岳母又带给我几本书，其中一本在我看来尤其玄幻，我觉得最有想象力的人都不一定能想到。那本书介绍了方士的传承。除了出生在方士世家，对自己所拥有血脉了如指掌，从小就进行登记注册并修炼的之外，还有一种方士的传承叫做“觉醒”。一般在十五岁前，有极少数人忽然觉醒方士的能力，在睡梦中得到传承的他们会被唤醒天赋，并了解方士一族的相关知识和责任。每一个觉醒者都会去最近的守望寮登记注册。正常时期，除了庄园运转所需要一定人员参与，其他大部分方士们和普通人一样过着平凡的生活。我妻子的父亲和爷爷就是如此，他们虽然也是族长，但除了祭祀和一些必要的工作外，他们并不会履行更多方士的职责。各地的方士守望寮承担着相关职责，在人类还没察觉的情况下，解决掉各种妖魔鬼怪事件。只有当守望寮无法胜任的时候，才需要当代的族长统筹安排。只有当重大事件出现时，或当代族长根据相关信息得出即将出现重大危机事件时，族长会点燃一种特殊的，名为“生死”的信香。这种信香极长、味道极淡，普通人根本无法察觉，但只有方士才会有感应，感应到族长的召唤。这个时候，全国各地的方士会放下手上的一切事务前往当地的守望寮报道，其中一些特殊的方士得到的信息是前往宗族所在报道。至少就我看到的资料而言，有记录的几次族长召唤，方士一族都是全员参与，从没有人逃避过自己的职责。想来，现在进来的这两位女士，也是如此。
　　“欢迎你们回家。”我的小妻子向她们招呼到，“方士一族现在需要大家，谢谢你们应召而来。”
　　“这是我们的职责。”两位女士跟着回礼。
　　“多余的话也不多说了，你们稍等片刻就去接受陈师傅给你们安排的测试，然后根据结果给你们安排任务。我感谢你们为方士一族的付出，你们的家庭会得到照顾的。”我的小妻子说完，就准备离开。这时候，抱着孩子的那位女士站了起来。
　　“族长，我……”她抱着孩子欲言又止，神态焦虑。
　　“怎么了？”我的妻子走过来看看她怀里的孩子，“好可爱的宝宝啊，睡得真香，是男孩还是女孩？多大了啊？”
　　“她是个小姑娘，才生下来十来天。”这位年轻妈妈一脸怜爱的看着自己的孩子，眼眶微微发红。
　　我的妻子一脸惊讶，然后若有所思，“那就是才出生，还没满月啊。”她凝神看向这个年轻的母亲，没有继续说话。
　　“我，我，我把她带过来是想给她提早做个测试，看看她有没有遗传到我族的天赋，如果有，她就留在这里和我一起，长到年龄也好早点进行训练。如果没有，那我想送她回她爸爸身边，以后，以后就……”年轻的母亲说完，眼眶更红了。
　　我的小妻子没有说话，只是把手移到孩子的头部，短短一会儿，她摇了摇头。
　　年轻妈妈的眼泪顿时就下来了，分离近在咫尺，可是这个孩子她不用承担方士一族的职责了。年轻妈妈抱着孩子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大概是母子连心，原本睡得香甜的小宝宝也醒过来，可能是感应到母亲的悲伤，这个还没满月的孩子，哭得很是伤心。
　　我的小妻子和另一个女性，也跟着一起红了眼眶。隔壁屋子的我此时也觉得眼睛红鼻子酸，心情很是复杂。方士一族族长的传承是世袭的，族长的后代十有八九都是具备天赋的，有天赋也就意味着要肩负起责任，族长的后代是没有选择的，能力最强的继承族长之责，其他的不管有没有天赋，也是要在族中担任起相关工作，如果我和小妻子有了孩子，那么我们的孩子大概率也是如此。忽然，我觉得结婚后我们没有马上要孩子，是个很好的决定。
　　想到这里，我做了个自私的决定，我决定离开。方士的世界离我太遥远，我也无法想象我的孩子要接受与众不同的生活，以后过上于妖魔鬼怪战斗的危险生活。这时候，我的小妻子站了出来，她对着还在哭泣的母女，又像是对着自己说，“哭吧哭吧，尽情的哭吧。哭完后擦干眼泪，这个世界总是需要有人去守护的。你的女儿可以在黑夜安心的睡觉，因为有她的母亲，以及千千万万和她母亲一样的人坚守在黑暗的边界里。我们会保护他们，让他们安心的睡觉、安全的成长，不让妖魔鬼怪入侵他们的世界。我们方士一族，生死无悔，生死无畏。”
　　这天晚上，我躺在书房的床上，脑袋里充斥着妻子的最后一句话：我们方士一族，生死无悔，生死无畏。而之前看到的资料也告诉我，当族长点燃“生死”信香时，那一代的方士，就到了九死一生的时候。
　　我之前做下的关于离开的决定动摇了，生命当前，我止不住的想退缩。可是心底深处想强烈的好奇心又让我非常非常想知道即将发生在方士一族的故事。我再次陷进迷茫。我还是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天终于亮了，这一夜，我始终无法入眠。天色大亮的时候我起床了，找到我的小妻子。此时她在她的书房里已经忙了很长时间，看见我进来，她停下手上的工作，静静的看着我，等待我的决定。
　　这天，我们在书房里谈了许久，出来的时候，我和她，都松了口气。我做了个不是决定的决定，我想先留下来，以一个记录人的身份留下来。我想用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头脑了解这一代的方士，我想用自己的笔记录这一代方士的事迹。既然我无法马上做出决定，那就让时间给我和她答案吧。我的小妻子——许唯支持我的决定，同意我以自己的本名——章全成为这一代的记录者。
　　“不过呢，书的最后，落笔署名的时候，你在写下‘记录者章全’的时候，还要备注是这一代的族长先生哦。”我的小妻子许唯俏皮的眨着一只眼睛，向我做了一个鬼脸。这副小模样完全是当初我们俩一起生活时才有的可爱灵动，此时的她不是族长，是我最熟悉的小赖皮模样。我微笑着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作为回答，我的内心深处回答“好”，可我的理智目前给不出同意的答复。她笑得更加开心，可是她的眼睛告诉我，她明白我没有说出答案的真实原因，只是她不想揭开这最后一层纱。你瞧，我从来都知道我的小妻子是有着聪明头脑的女孩子，可是这个时候，我觉得，她比我想象中更加聪明，更加通透，也更加神秘。她不仅仅是我的可爱小妻子，她还是统帅方士的一族之长。
　　我幻想着时间如果能够回头就好了，回到她要我陪她去看桃花的那一天。我一定立刻放下手上的事陪她，我们一起去看这一年最绚烂的桃花，如果可能，我还想每一年都陪她去看桃花。
　　“生活没有如果，但是也不复存在。”许唯似乎能看出我的所思所想，她看向窗外早已凋谢的桃树，说出了这一句在未来我会听过无数次的话。然后她又眨巴着眼睛看向我，笑得甚是可爱，“今年的桃花我们看不成了，我们还有夏天的荷花、秋天的菊花、冬天的梅花可以看。明年，明年我们再一起看桃花呗。”
　　我微笑的看着她，并不回答。
　　她也微笑的看向我，不需要得到答案。
　　时间会给我们答案，此时，我只想好好的，用自己的方式了解方士一族，了解她，并且把我了解的一切记录下来。许唯她不光是我的妻子，她还是方士一族的当代族长。一周前，她点燃了那根名为“生死”的信香，这一代的方士们，他们也许又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但是我看到她背后的墙上装裱的一幅大字，上面用浓浓黑墨写着“生死无悔，生死无畏”，字迹狂放，带着金戈铁马、视死如归般的气势。明明只是一幅黑色的字，此刻看在我眼中却是血海翻滚，火焰滔天，还有一个个方士们毫不犹豫投身其中的画面。
　　方士一族，血与火的时代，再次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