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龙，双龙》利夏尔

22、22

　　他们在外表上若无其事地度过了几个星期。
　　十一月一日是个阴云密布的日子。由于今天可以有半天的休息时间，大家都早早地回去了。
　　“总觉得今天像缺了点什么。”
　　艾俄罗斯在走出教皇厅的时候，将外衣的领子向上拉了一下。几点雨从云端飘落下来，打在脸上像冰一样凉。
　　“不，是每天都缺了点什么。”
　　他在这一个月中经常在第三宫过夜，但是他和亚力士都心照不宣地不再发生关系。今天也是一样，当他回去的时候，亚力士一如往常地坐在桌子前翻看文件。他就坐在他身边和他一起看。
　　“今天有什么新闻？”亚力士突然问。
　　“没什么新闻，今天有雨。”
　　“知道。”
　　“后一句，我是给撒加说的。”
　　亚力士勉强笑了一下：“他还在睡。”
　　“知道了……”
　　艾俄罗斯躺在他身边，略长的棕色发卷落在眼睛上方，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拨了一下头发问：“我的头发是不是该剪一下了？”
　　亚力士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不冷不热地说：“你要是想留长发也可以。”
　　“不，我只是想保持现状，等他醒过来的时候，看到这一切都没有变化，也会很开心的吧？就算他再也醒不过来，我也不会忘记他。”
　　“我何尝不是这样？”
　　亚力士无奈地将批阅好的文件放到一边，疲倦地倚靠在沙发上，两人一时谁也没有说话。
　　“今年的冬天会很冷吧？”良久，艾俄罗斯才问。
　　“……很难说，少了北大西洋的镇殿海将军，北大西洋暖流一旦失控，带来的温暖就不会光顾陆地了。”亚力士懒懒地回答。
　　“可怜的英国佬，要是他还在英国上学的话，会被冻成冰棍。”艾俄罗斯随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谁？”
　　“就是加隆的基友，拉达曼提斯。”
　　“有可能加隆喜欢的就是冰棍。”
　　“为什么？”
　　“冰棍这种东西全身不都是硬的吗？”亚力士冷笑道。
　　“……懒得批评你这个满脑子低级趣味的家伙。”
　　此时在英国也是同样的阴雨天气，不过更冷了，天空隐隐约约地飘下了纯白的雪花。冷风不停地吹着潮湿的树枝，只可以用凄风苦雨来形容。
　　拉达曼提斯从教室里走出来，将风衣裹得更紧。
　　一切都给人一种百废待兴的感觉，包括远处倒塌的建筑，街上的行人少了许多。原先的居民区中，偶尔只有几间房子里透出灯光。街边书报亭的生意冷冷清清，报纸上仍然是某两派政党意见不合在议会大打出手的笑料，真佩服他们，成员减少了一半以上还照打不误。
　　不过这一切仿佛都和他无关。
　　他裹了一下风衣，看到学校门口有个人穿着一件黑色风衣，海蓝色的长发上沾了一两点雪花，打着黑颜色的伞，雪花落在伞面上，鲜明地白。
　　“唉，加隆？”他认出了那个人是谁。
　　加隆走过来，默不作声地将伞递给他。
　　两人并肩走了一路，加隆突然说话了：“我已经在赏金猎人协会里销了号，今天下午我去北大西洋神殿办了复职手续，雪很快就会停，但是由于我晚复职了几天，今年冬天还是会比较冷。”
　　“恭喜你了。”他一时也想不出别的词来。
　　“别忙，明天是周日，跟我去圣域一趟吧。我想见见他们。你之前说得对，逃避并不是什么光荣的行为。”
　　“其实不是周日也没关系。”
　　“什么？”加隆微微诧异地看着他。
　　“难道你还不知道吗？现在没有人无暇顾及一个普通的大学三年级学生。”
　　“明年你就大四了，找到实习职业没有？”加隆了然地笑了笑，问他。
　　“有，在北大西洋的生物观测站实习。现在各行各业都缺人手。”他回答。
　　“……你故意的吧？”半天，加隆才说了这么一句话，“故意盯着我，外加搞海界的情报，小心我叫人把你实习的观测站轰掉，让你这条翼龙掉进在圣诞节用来煮汤的汤锅。”
　　“不是，我只是想关心你一下罢了。”
　　“啥？你我之前可是敌人呢。”
　　“就算是敌人，我们只能互相来打倒彼此，不是吗？”
　　加隆笑了笑，步履轻快地向前走去：“那好，我期待你的表现，小翼龙。”
　　第二天，连绵的阴雨总算停了，太阳从灰白的云间露出头来，吝啬地把光和热施舍给开始发黄的植物。
　　艾俄罗斯从训练场上回来的时候，路过一片茂密的草坪，草坪上的警示牌不知被哪个欠揍的家伙从草地上连根拔起扔到一边。他一边感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一边跳进草坪去，踩着半黄不绿的草叶将警示牌安放回原位，抹去牌面上的泥污，让一行中文字一行英文一行希腊文的警示语重见天日。然后他又做贼一般地跳了出来。
　　看着牌子上的警示语，他想到了十几年前在这里同亚力士的第一次相遇。
　　那是个春暖花开的晴日，从训练场上回射手宫的他突然发现草坪上多了一块警示牌，于是他仿佛是炫耀自己学问般念出了牌子上方的繁体中文字。
　　“青青的草……怕你的脚。”
　　“白痴，新来的吧，每句最后一个字应该念四声。”
　　他回过头，看见黑发红瞳的少年立在那里坏笑。
　　“呸，什么时候想起这个满脑子低级趣味的家伙了？不吉利啊不吉利。”想到这里，他立刻咳嗽了几声。
　　“喂喂，你在这里咳嗽干什么？”说曹操，曹操到。亚力士从后边追了上来。
　　“没，没啥。”他有点心虚地说，突然看见道路旁边树丛里有个东西一闪。
　　“是一只猫。”亚力士眼尖，看出来了。
　　“嗯，好像是被灌木丛绊住了。”艾俄罗斯走上前去，将树丛拨开，一只瘦小的花猫在树丛里有点惊慌地盯着他，小猫脚上还凝结着暗褐色的血块。出人意料地是，它竟然也不逃跑。
　　“原来是受伤了，才不跑的。”艾俄罗斯一边说，一边将花猫抱起来，看向旁边的亚力士。
　　“你要养？”亚力士有点不高兴地问，“我可养不起多余的嘴。”
　　“不，我又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撒加小时候养了一大群猫，每天训练后头一件事是去喂猫。第二件事就是整蛊我，第三件事，就是指使我找猫粮。”
　　艾俄罗斯佯装轻松地笑了笑。
　　“所以我和他不一样，我并不是不喜欢猫，只是觉得有一张多余的嘴很让人烦躁。”
　　虽然这么说着，亚力士还是走了过来，弯下腰看他手里捧着的花猫，红如琉璃的瞳孔里似乎也闪过一丝温柔来。
　　“给它起个名字吧，想必撒加看到猫也会高兴的。”
　　听到亚力士这么说，艾俄罗斯也愣了一下：“取个什么名字呢？我对于取名字可是不擅长。”
　　“猫……猫委员？”亚力士想了一会儿，说。
　　“猫委员？”艾俄罗斯笑起来。
　　“它是只母猫呢……有可能生下很多小委员。”亚力士一本正经地回答。
　　“为什么不能叫‘猫司令’？”艾俄罗斯记得撒加最喜欢的就是一只叫做‘司令’的白猫。
　　“猫司令是只白猫。”
　　两人抱着花猫回了第三宫，给小猫好好地洗了个澡。
　　正当艾俄罗斯去拿电吹风，亚力士将从水里捞出来的小猫放到垫子上的时候，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是加隆。”亚力士头也不抬地说。
　　艾俄罗斯一听，放下电吹风，转身去打开门，加隆果然和拉达曼提斯站在门外。艾俄罗斯立刻一拳朝着加隆打过去。
　　加隆本可以躲避或者还击的，但是他却没有。那一记拳头正正地砸中了他的肋下。他摇晃了一下，捂着被打的地方弯下腰去。
　　拉达曼提斯急忙扶住他对艾俄罗斯说：“人马座？加隆并没有做出激怒你的行为吧？所以我需要一个解释。”
　　“就是解释也晚了。”艾俄罗斯沉着脸转过身去，“加隆，你真是个混账。你哥哥一直想让你原谅他。但是你……为什么这时候才回来？”
　　他咬着嘴唇，竭力不想让人发现自己眼中打转的，那一点点晶亮的东西。
　　“我……回来晚了？但是……冥界没有他的踪迹啊？”加隆有些诧异地问。
　　“那是比死更糟糕的事情。”艾俄罗斯尽量平静下心情来，说，“他说不清什么时候醒来，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是带着一颗碎了的心入睡。”
　　加隆终于明白了，他在门口跪了下来，将脸埋在双手之间，身体剧烈地抖动。未几，一声如同野兽的嘶吼声，低低地从他的喉间发出。
　　“加隆……”
　　拉达曼提斯也有些悲伤，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帮助他们。他也只好蹲下来，让加隆倚靠在他的肩膀上。
　　“好了，真够杀风景的，不是说了吗？你哥哥还活着。”亚力士安顿好花猫，走出来，不耐烦地说。
　　“那让我见见他！”加隆站起来，扳住亚力士的肩膀。
　　漆黑如夜的长发瞬间恢复了天空的颜色，艾俄罗斯抢先一步搂住了撒加毫无知觉的身体。
　　“他这样多久了？”
　　坐在卧室的床前，加隆看着撒加问。
　　“一个月了。”艾俄罗斯回答，“无论我们想什么办法，就连托人从奥林匹斯找到的药物都用上了，他还是醒不过来。”
　　“那就一直这样？”加隆一拳打在床边。
　　“我不希望这样。”艾俄罗斯无奈地摇摇头，“虽然他在留下的信中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赎罪，但我还是不愿意看到他这个样子。”
　　“那么，你希望看到我哥哥什么样子？”
　　艾俄罗斯为难地想了想，然后勉强苦笑道：“我不要求太多，只要他能开心一点。”
　　“关于当年的事你还在记恨他吗？”加隆突然问，
　　“已经没有意义了。”艾俄罗斯叹了口气，回答。
　　“那我今晚住在这儿。”加隆说。
　　“那我就回去了。”拉达曼提斯说。
　　“和我一起住吧。”加隆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