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无法の法小説家 ...

  •   *解压文学,随性而做

      *人物ooc,文笔飞走了

      *第三人称,女主名字是长谷川海莲(Hasegawa Helene/はせがわ ヘレン)

      *标题又名《むほうのほうとしょうせつか》

      *提到的文野部分只是背景板

      *灵感源自森见登美彦《山月记》、毛姆《月亮与六便士》

      每当我阅读《追忆似水年华》,面对一位颇像作者普鲁斯特的男子的世界,我也饶有兴味地想知道哪些细节和情节是作者实际经历的,其真实程度如何。

      ——《天真的和感伤的小说家》

      **

      夏油杰拖着行李站在家门前,不过隔了3个月,就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哈,倒也不至于恍如隔世,非要说,就好比哈利?波特上了霍格沃茨,一年级期间发生了一系列有趣又不可思议的事情——经历了魔法石事件成功小胜关底boss伏地魔后,回到家里过暑假。

      生活并不是一下子变得异常的,至少在夏油杰五岁能看见咒灵,发掘出自己的「术式」效果后,他就与纯粹的普通人生活存在一层隔膜,就好像油和水一般,再怎么搅拌,最终静下来一段时间后,总会分层。不过在那时,界线还不算泾渭分明。

      自他入学高专以后,就好似溪流汇入了海洋,光束拥抱了彩虹,可涌向大海的溪流不愿再退居山间,溶入了彩虹的光不能再分离出来。飞向广阔天地的鸟儿不再满足于矮树灌木,找到同类并与之同道而行,心也就不自觉地疏远了尘世。介于世人与他的那一道屏障愈筑愈高了,他本人却对此毫无意识。

      一阵烟味将这只呆瓜鸟拉回到人间,夏油杰皱了皱眉,循着这味道看了过去。

      入目是浓密耀眼的金红色。

      是他领居家的长女,红发的少女正坐在家门口的树下闭目冥思,手指间夹着一根烟,在人旁边放着一瓶可乐,和一本黑色皮革的记事本。

      这女孩的盛名街坊邻居都知晓,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各家各户父母都要揪着自家孩子耳朵念叨“你看看人家怎样怎样优秀”的类型,他的父母也不例外。

      女孩名曰长谷川海莲,是有名的天才少女,仿佛加载了汤川秀树的人生模板,多次跳级,年仅16就上大学了,偏偏这样还学习成绩好到东京大学和京都大学不知道进哪个的类型。

      长谷川在东京大学才读了一学年,那时她家父母就与街坊邻居“不经意地”透露女儿又打算三年毕业,然后参加大学院入学考试进入大学院拿到教授内诺直升修士。先不说三年把四年的科目修完这一基本前提条件,据说东京大学对于提前毕业的学生在GPA上回要求更严格,毕业论文还要拿到A+才行,可想而知长谷川志向之高。至于拿修士学位,对普通人来说是更为遥远的存在。

      夏油杰把行李放进屋子里后,出来打了声招呼:“海莲姐。东大今年也这么早放暑假了吗?”

      他和街坊邻居一些同龄段的小孩都深受长谷川海莲照顾,小学到初中的课业辅导,一直以来长谷川海莲都有出力。如果不是他要入学高专,在长谷川的辅导下,以他的偏差值,进入筑波大学附属高中、涉谷教育学园幕张高中一类公立名校是毫无悬念的事情。

      长谷川海莲也不答话,只朝他点了点头,再拿起地上放着的可乐,当成酒一样灌进肚里,尔后继续闭上眼吞云吐雾。

      夏油杰也不介意,长谷川的性格就是这样。

      只是长谷川抽烟这件事,让他感到意外。

      “海莲姐还未满20啊。”

      言下之意,未成年抽烟犯法。

      遵循正道的少年在生活作风上并不如表面看来那样狂诞,耳垂上戴着的耳钉,实质上是一种耳扩,家中信仰佛教,认为这能带来幸运和智慧,才会给他成长期时打上耳洞,带这样一个耳饰。

      “嗯,我找人代买的。”长谷川拿开嘴边的香烟,掸了掸烟灰,自顾自地说着。她倏地站起身来,脸庞凑近了夏油,微微低下了头,金红色的长发有几丝飘到他肩上,香波的味道混着醇香的烟味袅袅而来,他不知不觉把这气息深深地吸了一口。

      明明站在树下,但夏油腾地一下脸上热了起来,心率如同被铰链带动加速的自行车蹬板飞快地上上下下。

      令他始料未及地是下一步,长谷川一只手托起他下颚,捏开他嘴巴,像是医学生解剖完大体老师后查看内部构造一般打量了一番。

      一时间,夏油杰的头脑刮起了飓风,在混乱中猛然攫取到的一纸想法,竟是“车上吃了豆沙卷面包,应该没粘牙齿上吧……不然那可就太糗了”云云。

      “你的同学应该也未满20吧?”长谷川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嗯……没有。”夏油杰有些懵懵懂懂地回答,“怎么了……?”

      “牙齿无烟渍,身上却沾着烟味。你的学校是全封闭寄宿制,只有同学吸烟这种可能了。”长谷川鼻尖动了动,像松鼠一样在他的肩颈处嗅了嗅,“她和我一样抽万宝路,真巧。”

      “嗯,是家入同学。”

      但硝子是咒术师,还是掌握「反转术式」的术师,「反转术式」作用于细胞层面,可以刺激细胞分裂生长,据硝子所说,是可以做到干细胞疗法的程度治疗癌症,所以无需担忧她像康斯坦丁那样患上肺癌要去撩拨恶魔来掏肺。因此,无论从身份上还是从健康考虑,好像硝子都不用考虑是否未成年能否吸烟这回事?

      “喜欢万宝路的都是好女人。”

      这话怪没有逻辑的。夏油杰想。不过,爱屋及乌这件事本来就不可理喻。

      长谷川又拿起烟吸了一口,她侧过脸避开正面对着夏油杰,随后吐出一团烟,“小杰,男孩子要主动哦。”

      “额……我和她并没有在朋友层面上更近一步的关系,也没有这方面的意思。”

      夏油杰又后知后觉的想起来,长谷川也抽万宝路,这不是变相自夸吗?

      长谷川“唔”了一声,见他因为烟味细眉紧锁。她笑了起来:“万宝路是好烟,好烟就像在最恰当的时机亲手采摘下的新鲜优质的柑橘,可好的二手烟就像混了过期橘子汁的汽油排放的尾气。”

      “这是什么JOJO式的奇妙比喻?”夏油杰嘴角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翘了翘。

      长谷川又从烟盒里摸出一支烟,娴熟地搓开打火机滑齿,爆出一簇蓝色火焰,点燃了它。

      “要尝尝第一手的味道吗?”

      青春期的dk没禁住好胜心、好奇心的驱使,主动地接过了烟。

      滤嘴中断有一圈清晰的降焦孔,偏下的位置有一圈黄色圆标。长谷川指着这一圈,像以前给他讲解题目一样的语气,“这里时爆珠的位置,第三口的时候再捏破会有惊喜哦。”

      夏油杰依言照做,只是掐住浅浅吸了一口,却没敢往下咽,大半烟雾都从鼻孔喷了出去。这时,他才发现,这烟有着柑橘和薄荷的味道,在夏日里一切清新冷冽的味道都让人很舒服。第二口时,他终于不再如初试一般踌躇,再到第三口,他捏破了爆珠,强烈的柑橘味以排山倒海的气势席卷了他的鼻腔和大脑,这一瞬间,夏油杰突然理解了长谷川的比喻,就像拿到最新鲜的橘子,一口咬下剥开的橘瓣,柔软的橘肉在齿间碾磨,汁水在口腔里四溢横飞。

      “可以了哦,这个浅尝辄止就好了。”在夏油杰还没反应过来时,长谷川抽走了他嘴里的烟吸了起来。她自己那根烟早已抽完,掐灭了烟头就扔她家门口的垃圾桶里了。

      迎着夏油杰惊愕的目光,长谷川坦然地解释道:“我存货也不多了,除了身上这盒,家里床底下就只剩两盒了。要节省着用。”

      那上面有他的唾液。想到这里,夏油杰视线不由自主地在少女蔷薇花苞一般红润的唇瓣逡巡了一番,耳扩被耳垂的温度烫的像是要融化了一般。

      又随意闲聊了几句,他匆匆结束了话题,像是落荒而逃一般,快步折返回到家中。

      夏油杰从父母口中得知,长谷川海莲的声名在街坊邻居中更上一层楼了,原因倒不是这个天才在大学延续以往的辉煌战绩,而是因为她跌破眼镜的堕落。

      人类总是如此的热爱制造神话。对于出类拔萃的英才,人们最开始无限的拔高他们,近乎如饥似渴的、异口同声的藻饰出一个神话,一旦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令人惊异迷惑的事情,就开始啧啧做声,发表没有什么重量也没有什么营养的意见。

      比起天才一路坦途的故事,人们往往更津津乐道于对天才沦为平庸的故事,美名其曰为惋惜,实则脱不开炫耀二手谈资、暗藏幸灾乐祸的嚼舌根。

      很不巧,长谷川的天才光环就在三个月前碎了,因为她突然从东大休学了。

      街坊邻居们议论纷纷,或猜测长谷川终究年龄太小,不适应东大高难繁重的课业,或推测长谷川脱离父母高压教育后被缤纷多彩的大学生活迷了眼,出现了彻底反弹,迟来的叛逆期发作,甚或一些低俗的揣测,风言风语长谷川结交了京都一个不三不四的男人而陷入了魔障,被骗身骗心不得不回家休养。

      可真相究竟是什么,大家都不得而知。

      风吹不散流言,只会让流言交织在一块继续发酵。

      长谷川的父母也未曾给出官方的解释,他们对这个长女似乎也失望透顶,大号练废了就重心转移开始养小号——长谷川海莲还有个弟弟。

      夏油杰听着这些话时难免有些五味杂陈,仿佛见证了一颗璀璨的流星坠毁。在整理废旧书籍要拿去回收站卖掉时,翻到以前课本和一些字迹清秀的演算草稿,总想着着长谷川现在的处境到底如何。

      这些天,他出门时,每次都忍不住看一眼邻家,可树下没有人。

      夜晚里黏腻的绮梦情思、晨日在被窝里犯下的罪恶随着咒灵的出没渐渐退潮,夏季是咒灵的高发期,为了保障家里人和街坊邻居的安全,夏油杰只能义务加班,清理附近滋生的咒灵了。

      过了傍晚的林荫小道,路灯因为咒灵的缘故被破坏了。

      月光的照耀下,树影魈魑,平添了令人胆战心惊的凄清与森冷。

      夏油熟练的使用「咒灵操术」将咒灵团成黑色的球体咽下,姿态是从容不迫的、行云流水的,可当污浊的咒灵玉滑至舌间,从食道落下的这短短时刻,顷刻间情况发生了颠覆,强烈的腐臭感刺激着胃部,喉咙里发出痛苦的低呕声,他俯下身捂住嘴,指缝着溢出压抑的喘息声。

      良久,那种恶心的感觉渐渐褪去,只是口腔内部残留着那种站着呕吐物的抹布一般的味道。

      “咔嚓——”

      是落下的枯枝被踩断的声音。

      夏油杰警觉的看向声源处,声音带着几分厉色,“是谁?!”

      “是我。”悠然的女声响起。

      一道由手电筒发出的光照亮了树林,持着这物什的正是长谷川,她腋下似乎夹着一本笔记本。

      夏油杰松了口气。

      此时半隐在暗色里的少年,长发凌乱地披散着,面上一副惨白的恹态,眼睛通红,应该是布满了血丝。

      “你在这个时候看起来有点像索命的女鬼。”长谷川冷静地点评着。

      对于这个评价,夏油杰一时之间有些哭笑不得,此时他的状态想来着实的狼狈不堪。

      他问:“海莲姐,你怎么到这边来了?”

      “散心。找素材。”

      找素材?找什么素材?夏油内心疑惑地想。

      长谷川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见她从驼色的外套里翻出几颗话梅糖,递给他,“释放完以后都会比较缺体力,吃糖补充一下能量吧。”

      夏油杰接过糖果,酸酸甜甜的味道慢慢地冲淡了口腔中的恶心味道,他有些奇怪地问:“释放什么?”

      “以水、果糖、蛋白质和脂肪为主要成分的液体。”

      “哈……?”

      “青春期有正常的生理反应,不要感到羞耻或刻意压抑,但建议不要在公共场所宣泄。”长谷川好看的鼻子微微抽了抽,她又补充了一句,“如果身体不适,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空气里似乎没有石楠花的味道。”

      这时,他终于反应过来了。素日里狭长微眯的丹凤眼震惊地瞪大,瞳仁反而显得有些小了。

      “我不是!”好像是被箭矢贯穿了心脏,血液循环都停止了。

      哪怕是被咒术界和同期承认的最强咒术师、咒术双星之一,面对被质疑有生理问题时,夏油杰也无法保持温和的常态。

      “不要讳疾忌医哦。”长谷川扶了扶细框眼镜平静地说。

      “我真的没有!”夏油杰的面色又立刻红了起来。对于这种误会,内心除了有些崩溃,更有些难以言说的尴尬与心虚——所误会的话题里有不可言说的秘密,面前的长谷川是前些天猿心作弄的对象。

      “那看来确实不是了。以后姑且把我不着调的话都算作没把握好分寸的失败玩笑吧。”长谷川瞧着他羞窘的神情带着些歉意说。

      “刚刚是呕吐吗?夜间蚊虫很多,不小心飞进口鼻的几率也挺大的,是吗?”

      “啊,是的、是的。”夏油杰终于松了口气。

      “好像你从以前很招惹人烦的脏东西,就虫子什么的。”

      这话落在夏油耳中,心里又是一跳,似乎带着某种双关的含义,但转念想到长谷川只是看不见的普通人,他心里终于安定下来。

      尽管如此,他不太想把话题绕到自己身上,一旦扯到他去的所谓的宗教学校,编造起校园情况也略有些棘手,他又没上过真正的高中,还没来得及去问他的同龄初升高同学的情况呢。

      于是,两人漫步林间时,他把前几日的疑问抛出:“听说海莲姐你从东大休学了?”

      “对。”

      夏油杰斟酌着语气问:“你为什么从东大休学呢?”

      死寂蔓延开来,夏油杰突然有些后悔自己非要去探寻这个问题。

      可这个问题一直缠绕着他,他难以克制的想要知道答案。

      为什么放着那样的「正道」不走了呢?

      长谷川终于开口了,“说这个问题要花很长时间。”

      夹着笔记本的她,仰头望着像是孕妇挺着的大肚子似的月亮。

      为什么会是这个比喻呢?

      因为她觉得孕育是再精妙不过的总括,它是痛苦与希望相随、怨憎与欢喜交织、放弃与期待杂糅、充满各种不确定性乃至危险性的艰辛过程。

      夏油杰想了想,“我现在有很长的空闲时间,爸妈也没规定过宵禁。”

      “那你耐心听我说完吧,不要打断我。”

      夏油点头同意。

      “不知道小杰你有没有看过毛姆的《月亮与六便士》,我大概就像思特里克兰德一样被「被魔鬼附了体」,这是我成为现在这般的缘故。”

      “不过,若要追溯至最初。一切的故事要从京都大学的一个男人讲起,我是在一次东大和京大的联谊活动认识到此人的……”

      这使得夏油杰呼吸一滞,脸色晦暗,他想起来流言里暧昧不清的桃色传闻里“不三不四的京都男人”,莫非长谷川真的被欺骗了感情?

      他实在没有办法想象有那么一个人品低劣的男人可以赢取长谷川的芳心。

      难以按捺的暗流在心中涌动,可想到话前对长谷川的承诺,他如野草匍匐一般忍了下来。

      *

      “哦!男人,又是这酸臭老掉牙的爱情!”五条悟捧着脸以咏叹调做作的喊着,又撇了撇嘴,他只觉得故事开头有些乏味,“竟然是京都的男人,那可真是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品味。唉,真是无聊。”

      他对什么少女漫一般的恋爱故事可没有兴趣。

      倒是杰——

      五条悟的一片黑墨镜稍微下滑了些,他望着夏油杰。

      往往来说,男人会讲述某个女人的故事,这代表的意义不太一般。

      硝子拍了拍五条悟的肩,“你不也是京都的臭男人们吗?”

      “哼,我的身体是京都的,我的心灵为世界之王。”

      硝子翻了个白眼,“即使你说这句话,也没有杰克?道森有魅力。”

      “什么嘛,我可比他帅多了!”

      硝子心中客观的天平摇晃了一下,最终还是偏向了莱昂纳多。

      要问为什么?

      那还用说么,小李子性格不狗。

      “我要继长谷川小姐的话再补充一句,喜欢万宝路的女人的故事绝不庸俗。”

      即使素不相识,但硝子对说出「喜欢万宝路的都是好女人」的长谷川有着莫大的好感。

      “硝子说得对,她的故事可不是什么俗套走向。”夏油杰肯定了硝子的说法。

      “接下来——”

      夏油杰详细陈述了长谷川休学的原委。他认为与其间接陈述,倒不如直接引用她的话更为妥当。遂笔者接下来以长谷川的口吻展开下文 。

      *

      ……此人名为斋藤秀四郎,即使在学风自由的京都大学中也是一位赫赫有名的奇葩而孤傲的男子。

      他生性狷介不羁,视恋爱游戏、修取学分一类为俗事,全然不屑一顾。他参加联谊活动,又是一段因缘——活动发起方的京都学子举办麻将比赛作为活动中的主要娱乐环节,许是期待麻将之神让男男女女在碰牌时顺便把心也碰了。斋藤是京大的“麻将四天王”——当然,另外三人是谁我至今仍未知晓——他听到这般麻将盛会,自然气势汹汹地奔赴而来,场上他抽别人的烟,喝别人的酒,赢得落花流水,饿死鬼的肚子般的空瘪钱包一下子吹气一般鼓胀起来,横扫千军之后,踏过输得四仰八叉的哭嚎人群,一声不吭地傲然离去,这般风姿实在引入侧目。

      我对麻将无甚兴趣,但看着他打麻将就已自得地享受了麻将的乐趣。那时,我总觉得这人心中藏着一只天狗。他这人一切都令我觉得有趣——哦,说来,我当时觉得他还与小杰你很像。

      *

      “像杰?”五条悟挑了挑眉。

      其实,夏油杰那时也不甚了了。

      五条悟不依不饶地问:“杰,你难道很会打麻将?”

      “是天狗啊。”硝子夹着烟施施然地说。

      就在方才,她烟瘾犯了,从抽屉里拿了支万宝路。

      可惜不是万宝路爆珠柑橘。被夏油杰的形容所打动,一直抽红中免的她也突然想尝尝爆珠烟了。

      她说:“天狗有着不可一世的傲慢姿态。无论是杰还是悟,你们心中都有一只天狗。”

      五条悟意味不明地嘟囔了一声,“什么嘛。”

      对此,夏油杰只是平静地说了这么一句,“不要打断我。”

      这一刻,硝子觉得提香红的长谷川好像出现在了眼前。

      *

      斋藤那时走的急,落下了一本书,是一本小说。在见到这本书之前,我的世界里都是微积分、概率论、牛顿力学定律、理想气态方程、结构蛋白质与结构多糖、生物复合纤维这些,也就是说,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真正意义上的小说——不是那种二元化到毫无灵魂的简短的睡前故事。

      那本小说是夏目漱石老师的《明暗》的上卷与中卷合集,是一个以虚构城市为舞台、采用了POV手法的群像小说,登场人物都是卑微弱小的角色,被鸡毛蒜皮的小事驱使着仓皇地东奔西走,但他们的故事却惊人地引人入胜。他们满身泥泞地迷茫奔走,追寻着些什么,历经世事后为命运干杯,这些都令我牵肠挂肚。总而言之,那是实在好看的书,我边看边流泪。

      可是,斋藤留下的《明暗》没有下卷。

      为了那部书的下卷,我决定登门拜访斋藤秀四郎,归还他落下的书,顺便借到这下卷。我找到活动的主办者之一永田学长澄明了这事,刚巧他与斋藤相熟,哪怕斋藤是个留级生也十分尊敬他。我就这样与永田学长带着斋藤最爱的秋刀鱼上门拜访了。

      斋藤住在大文字山脚下法然院附近的一处木结构廉价公寓里,那公寓令我毕生难忘,仿佛是由书构建出的城堡,书架上、书桌上满是各类书籍,大部头的字典更是有好几本。

      永田学长爽朗地问他:“斋藤,你创作中的作品怎么样了?”

      斋藤此时正在奋笔疾书,我眼尖地瞧见旁边厚厚一沓纸张,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蝇头小字。

      他见我们来,将稿纸扫入抽屉,泰然自傲地答:“哪哪儿都是佳境。”

      我这时方知,斋藤竟还是一位小说家。

      我向斋藤说明了来意,可能他看在我提来秋刀鱼的份上没有传说中的刻薄言语。

      他沉吟了一番,告知了我:“夏目漱石的《明暗》发行量极低,只在横滨发行,这本上中卷合集是我从一个横滨人那淘来。下卷我也未曾收购到,它早早就停印了,现在已是绝版之物,说不定成为了收藏家精心收藏的孤本。不如你去下鸭纳凉旧书市碰碰运气。”

      到了下鸭纳凉旧书市后,我听到了那儿流传着一个传说:旧书市之神负责管理旧书世界里发生的所有不可思议之事,帮人与心仪的书幸福相遇,而旧书市之神善于变幻,没人知道祂真实的模样,祂会降临在旧书市,混在喜欢旧书的人中,去各家书店拜访。

      *

      五条悟一副回忆的样子,突然说:“旧书市之神……好像老家那边是有听说过。”

      夏油杰对于屡次打断他的五条悟有些无奈,但他对于现实的联系也好奇了起来,想听听五条悟怎么说。

      硝子问:“莫非是真的存在?”

      “怎么可能啦?这破世道怎么可能会有神。”五条悟对于这种推测嗤之以鼻,“这种流传稍广的怪谈传说、奇闻轶事只会出现诅咒啦!”

      “不过,就算是诅咒,也是很弱小的、很无害的。”五条悟眨了眨眼,“因为更具体的传说是:旧书收藏家要在家中神龛虔诚供奉它,每逢月初举办旧书市展会时要日夜祈祷,当晚还应邀请书友召开美食宴会和读书会,大家一边畅读旧书一边享受美食。遵从的收藏家会收获心仪的书,怠慢的收藏家书库中的书会在某天突然消失,说是旧书市之神将其夺去作为惩罚。”

      硝子遐想着,“也是呢,这样的诅咒倒像个珍视书籍、开明大方,又有点喜欢恶作剧的可爱小孩。”

      *

      可惜的是,我没有与心心念念的《明暗》下卷相遇。

      但是,我在那结实了一位文雅的和服美人,她给我说了很多很多的书与作者,可惜的是在我走出旧书市之后关于那段话中提及的书与作者的记忆莫名都消失了,我只记得那是关于作家与书籍之间如同蛛网一样展开的延绵不息的联系与线索,用和服美人的话来说:「随便抓起一本,旧书市就会像一座宏大的城池一样浮在空中。书都彼此相连。」

      那时,我还未能理解这句话,但这话在我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

      我为着没有找到《明暗》的下卷,颓然地又去找斋藤,看看他能否再出主意。

      斋藤给出的主意是让我去图书馆看小说,总有超越《明暗》的小说,能够取代它在我心中的地位。

      回到东京以后,我课也不上了,只有考试才会出现,成绩从生物工程首席掉到及格线上刚巧飘过的老师头疼分子。我每天就去图书馆看小说,从学校图书馆的文学库刚进门那个书架一本一本往下看,或许有出现过令我爱不释手的书,比如我先前提到的《月亮与六便士》,可是在我心中没有一本能够止住我对《明暗》下卷故事的渴望,甚至在阅读了过多的庸俗之书后,心中对《明暗》的痴醉执念不改,甚至心中这团火烧得更加厉害了,时不时就会感受到有可恶的鹫鹰在吞噬我的肝脏。抽烟的习惯也是这时候偶然养成的。

      倒也并非说《明暗》就是举世无双的巨著,其实客观来说,在国外也有不少从技法、故事性、文笔等考虑极为优秀的小说,但是文无第一,小说阅读本就是私人、主观的东西,每个人的灵魂都有汲汲渴求的某种东西,这世上总会有一本书与你灵魂空洞的形状恰好吻合,你会完全陷进这本书中,这便是你的灵魂之书。

      同学都说我成了个痴人,觉得斋藤那时留给我的那本《明暗》潜藏着勾人灵魂的恶魔。

      我那时已朦朦胧胧地察觉,或许自己的人生就要就此彻彻底底地转向了——本来我是在父母的引领下直视着前方走去,他们说前方有满地的六便士,甚至更大面额的钞票,可是在某天我偶然间抬头看到了月亮,美的让人流泪让人发疯,就这样我忽视了脚下,掉进了泥坑,若是我愿意低下头勘测这个坑洞,假以时日是能出来的,可这从来不是能不能的问题,而是想不想的问题。哪怕这是一个墓坑,我也愿躺着不移一丝开看向月亮的目光。大概就是这么一种不太确切的想法:月亮是看不够的,同时,无论怎样我都是够不着的,可是在井底一般的坑洞里,它是只属于我的。

      即便隐隐约约冒出过这样离经叛道的想法,我还是想着,或许得到《明暗》的下卷这副良药,我就能治好这疯病——他人厌弃的、可怜的病,连带着自己也会嫌憎起来的。

      我又去了下鸭纳凉旧书市,希望这次旧书市之神能够眷顾我。在那里,我碰见了似乎是斋藤又不是斋藤的斋藤秀太郎。

      之前有提到过,斋藤秀太郎是个小说家,他在听到我近日的苦恼后,哈哈一笑。

      他跟我说起了他写小说的事情,这是他唯一的寄托。

      斋藤秀太郎说,世界是由语言构成的。

      所有小说亦是如此,它是所有文字的一切可能的组合。

      因此,小说使用语言可构建世间的一切,乃至构筑世界。

      他还坚信,只琢磨语言的小说家是最伟大,而这样伟大的人创作的小说必定是伟大的,是可以触及宇宙一切秘密的,因为奥秘无疑也是可以用语言解释说明的,如果现有的语言不足以解释,那么一定会有现有语言之外一种闻所未闻的语言可以做到。

      而这样的小说家,百千万亿恒河沙劫无限之时间在他面前即是须臾,朝暮蜉蝣间也可观沧海桑田浮世众生。

      我就像终身跋涉的朝圣者不停地寻找传说中的圣地,最终发现念念回首处即是圣地。

      秘密、秘密。

      我想起来我第一次见到的和服美人的话。

      「随便抓起一本书,旧书市就会像一座宏大的城池一样浮在空中。书都彼此相连。」

      那时的我着魔一般翻来覆去地喃喃自语着这句话。

      书籍是语言构成的,万事万物都是语言构成的……书都彼此相连,万物之间也都有着联系。

      就像和服美人循着作家生平和书籍的线索给我展开了一副横贯数个世纪的绮罗星景象。

      只要抓住某个线索,就能瞥见世界一角的秘密。

      我也不知我当时思维是如何跳跃的,但非要说,这上下牵强一番还是有些微联系的。

      我当时想着,就像猴子打字机一样,如果我去写小说,兴许我的小说就链接上了《明暗》,兴许有一天我就可以窥见《明暗》的世界,无需那位夏目漱石先生,就能将《明暗》的下卷写出来。

      对,写小说。

      我痴迷的真的只是《明暗》吗?

      我真的甘愿只是阅读小说吗?

      到这时,我似有所明悟,但大雾还迷蒙着前路。

      斋藤对我的想法表示肯定,但他却又一如既往的狂傲地说:“我写的会是比《明暗》更加伟大的小说。”

      斋藤这人身上有一种很奇特的魅力,一方面,我有时总觉得此人会因无法驯服心中那只野兽而自我撕扯,最终遁入野山中,成为大天狗,一方面,我又忍不住想去相信他终有一天会写出那样伟大的小说。

      他也是那抬头看月亮之人,但他比我更加的大胆,希望更加的渺茫。

      前路既有此等前辈,相比而言,我之目标似乎也不再那样遥不可及。

      终于,笼罩前方的霭雾消散殆尽。

      不知道你是否有过那种体验,耳畔悄然间响起一个飘渺的声音,你被选中了。

      那时,我仿佛听到这样的话,你被小说选中了,你只能作为写小说的人这样一种存在了。

      那时,我恍然明白,为何是《明暗》?为何是我被选中?

      因为——

      「当想要成为的人与适合成为的人发生冲突时,选择怎样的活法,没有人能给出这个答案。无论是谁,都为了寻找生存方式的正确答案而战斗着。」

      此前的我好比徒花,花开七八重,却无实一粒。一切都有人帮我按最好的选择安排好了,我行走在这条条框框之内,可我并不知道这背后的意义,只是墨守成规的循着这一特定的模式走下去便是了。

      当某一天偶然发现了空虚的存在,人们很难对此视而不见的。

      生存的意义这个词是如此的沉重,可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人再能肩负起这个词,他人无法代替自己本身去探索追寻这个词的道路,也无人比自己本身更有资格去阐述这个词。

      只是,醒悟到这一点,并不能给我莫大的安慰。

      我深知,别无选择地追逐一个梦,可能最终会通往成功,也可能是厄运临头。

      我像斋藤一样将毕生热情慷慨倾注于写小说一道,我们都如此地为写小说痴迷,可我却又难免厌弃着写小说的生活。我猜他亦如此。

      思特里克兰德至少成为了不朽的画家,他最终创造出了超脱人世尘寰的巨作,探索到了某种美丽的而疯狂的秘密。在那副画完成的那一刻,他饱受折磨的灵魂终于飞升,享受那个最高的瞬间,他已经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快乐、满足与幸福。他创造出了他的世界,因此,尽可以在骄傲与轻蔑的心情中随心所欲的毁掉它。他才不需要世人的认可和评价。

      我说这个,你或许会以为我是害怕自己在平稳的生活里胡搅蛮缠一通,最终不过是个只能写十八流作品的写小说的人,可是并不是这样的。

      在《月亮与六便士》中“我”在巴黎找到了思特里克兰德,“我”质问他:「假如你怎么折腾都是三流画家,你还值得放弃一切重新开始吗?」

      思特里克兰德的回答是:「我告诉你我必须画画儿,我由不了我自己。一个人要是跌进水里,他游泳游得好不好是无关紧要的,反正他得挣扎出去,不然就得淹死。」

      我是否能写出《明暗》下卷很重要,但这不是最重要的,真正的核心在于这是生存的本能。

      就像思特里克兰德一般,我必须写小说,我由不了我自己。

      我有时候会恐惧,自己想要的那个答案是否终究是俟河之清。

      有时候,我能够想通,我会想着:The important things,is not to be cured,but to live with one\'s ailments.(重要的不是治愈,而是带着病痛活下去。)

      有时候,我也会难以言喻的懊丧——看看吧,我为了这觉醒的起源到底断送了多少东西——在刚入学时,老师们都很喜欢我,同学们也见我年龄小十分关照我。研究室里繁忙的做实验是辛苦的,但是,最后出了数据成果,我会和同学们抱在一块欢呼。还有爸爸妈妈,他们曾以为我是难能一见的明珠美玉,可我现在却在瓦砾间碌碌无为,想来也对我失望透顶了。

      可是——

      我这个蠢蛋,只能这样生活。

      只能像这轮月亮,这轮像孕妇肚子的月亮。

      痛苦而幸福地、不停地写下去。

      写下去。

      *

      硝子深吸了一口气,长谷川为天上的月亮神魂颠倒,而她为这个疯怔癫狂的长谷川着迷了。

      讲到这,已经到了完美结束的时刻。

      一直一本正经地像是一尊普渡众生的佛像的夏油,总算完成任务似的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我倒觉得她这股疯劲能用在咒术上,倒不一般。”五条悟带着几分可惜的语气,无疑,他也对长谷川海莲产生了兴趣了。

      对硝子而言,同窗的发言十分煞风景,她狠狠地瞪了一眼五条悟。

      她偏头问夏油:“还有后续吗?”

      夏油杰捂着脸默默从抽屉拿出一沓厚厚书稿放在桌上,以棒读的语气说:“长谷川海莲处女作《刺杀小说家》敬上,版权盛惠,京都天满出版社不要错过。”

      硝子和五条悟面面相觑,尔后两双大眼瞪小眼。

      五条悟不解地拍桌,指着书稿问道:“等等,这是什么意思?”

      硝子反应过来了,“是推销吧!推销出书卖版权吧!”

      “等等,天满出版社……好像是我家里的产业之一?”五条悟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被耍了,他故作出一种恶狠狠的神情,“杰,不给个解释?”

      夏油杰向后躺椅背上,有些无奈的说:“别这样看我。虽然我当时听了也很震撼,记住了不少,但后来被海莲监督背稿子也很辛苦的好么?”

      因为后来被长谷川问到学校生活如何时,他给长谷川修饰过咒术高专的情况,稍微提到过他的同学,而五条悟家里在普通人世界产业也挺大的,五条这个姓氏在商界也挺响当当的,结果就是敏锐的长谷川意识到了大鱼的存在,去核实信息,顺藤摸瓜查证到了五条悟是个豪门小少爷,发现他家旗下竟然还有一家著名的出版社集团。于是,想出了这个主意自荐书稿,希望五条悟把书稿呈给他家出版社的编辑,有熟人帮忙推荐就有更高几率出书了。

      就这样,夏油杰沦为了小说推销员。

      “况且,我前面就暗示过的,「以后姑且把我不着调的话都算作没把握好分寸的失败玩笑吧」。”

      “诶,你没提到过这句啊。”硝子疑惑的说。

      夏油这才猛然想起来由于前段故事有不可说的地方,没有长谷川的精心编撰,他自己转述时难免出了疏漏,未曾把这谜眼加上。

      他无奈的摊了摊手,“啊,我忘记了。不过就算加上了,你们肯定也跟我当时一样不会注意到的,只会对她后来说的故事信以为真。”

      硝子打破砂锅问到底,“那真正的故事到底是什么?”

      “刚刚说的全部为真。”夏油杰歪头想了想。

      “诶?!”硝子和五条悟异口同声地发出来惊异的声音。

      “斋藤秀四郎此人是真,为夏目漱石的《明暗》着迷是真,旧书市之旅亦是真,突然热爱写小说是真,暂时休学也是真。”

      “那她现在状态还好吗……?”硝子试探性地问。

      “她是这样跟我说的,”夏油杰微微笑了笑,回想着长谷川狡黠灵动的神态与语气,「我当时可没有说过那一长段的自我剖白式故事是对‘我为什么休学的’回答呀」。你们还记得吗?她和我说的是「说这个问题要花很长时间。」”

      “她休学只是因为在学校的时候阑尾炎发作,被拉去做了手术,老师很操心她的身心健康问题,让她回家休养一段时间,本学期再去上学。值得庆幸的是,她这家伙好歹算是自觉吧,术后两个月休养差不多了才又开始抽烟。现在的话,应该又回到首席的位置了吧。”

      “只是,我们的惯性思维让我们落入了语言的陷阱。”

      “哇,真是狡猾的女人。”被连续反转欺诈、自尊心微妙受损的五条悟不太友好的评价道。

      硝子长长地吸了一口烟,吐了一个烟圈,“瞧,我有句话说的没错吧。”

      五条悟满头问号:“什么?你哪句话?”

      “喜欢万宝路的女人的故事绝不庸俗。”硝子的手快速伸向那本《刺杀小说家》。

      然后,她看到了书稿上多出来的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两股力量朝不同方向作用。

      硝子挑了挑眉,看向五条悟,“嗯?不是才被狡猾的女人骗吗?”

      dk像是跳脚的猫咪,有些别扭地说:“作为出版社股东的我,当然有权先行审核吧!”

      “可恶的资本家!”

      夏油杰望着抢夺书稿的两人,悠闲地喝了一口保温杯里的茶,《刺杀小说家》第一读者深藏功与名。

      最终,还是夜蛾老师的复印机立大功。

      只是……

      怎么办公室那台打印机冒着烟呢?

      *

      **

      ———————tbc彩蛋见作话———————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无法の法小説家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