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川》做个废物睡到自然醒

95、第88章 你敢杀我吗？

　　秦长川察觉到了某个人毫不掩饰的打量目光，回过头来整理了一下衣服，确保自己没什么不该露的。
　　鹿棠钰看着秦长川那张眼熟至极的脸，余光瞥见大氅里露出来的苍白瘦削的手指。鹿棠钰突然想起这人变形的指骨，和无意间被他看见的腕间深深的疤……
　　他有一个大胆的，但是毫无根据的想法……
　　“我记得……”
　　鹿棠钰突然开口，秦长川看过来。
　　“你父母是十年前出门游历的，但是至今为止只有两次年关才在榕城露过面，其他时间从未现于人前过，对吧？”
　　秦长川点了点头，道:
　　“是如此。”
　　鹿棠钰突然抬头，直视秦长川的眼睛，问道:
　　“那你真的是秦氏少主秦长川？”
　　“你怀疑的依据是什么？”
　　秦长川不偏不倚不闪躲，直直地看过去，唇角一抹浅笑，好似只是在跟人讨论今日天气一般的随意。
　　“亲生的孩子，还是一身沉疴宿疾未愈，怎么会任由他自己在商海浮沉，不管不顾？”
　　“并没有不管不顾，秦某父母之所以常年在外便是在为我拉拢人脉，顺便寻医问药，鬼手孟老便是应我父母人情才会来我身边的。”
　　“可是他们从来不来看你。”
　　“书信往来。况且我还活着，为什么要他们常来秦某眼前晃荡？难道没有自己的事做吗？”
　　“有什么事比自己孩子的安危更重要？”
　　“有，生意。”
　　秦长川振振有词，好似说了一件很小的事，鹿棠钰被呛了个正着，有心想说脏话。心道放屁！真正把钱财看得比命重的这世间除了你自己找不出来第二个了！
　　生意？生意个大头鬼啊！
　　“那你成亲他们回来吗？”
　　“不清楚，我没有提出过这个要求，看他们自己的选择。”
　　“为何要在虞城成亲？榕城不行吗？”
　　秦长川沉默了半刻，看着鹿棠钰的眼神突然闪了闪，好似在看这个人多么无理取闹一般。
　　“看不出来吗？”秦长川问道。
　　“我在送你回南岭。我不入北漠之地，距离南岭最经的便是燕北的虞城。虞城富庶，又有燕北的国君一力蔽之，无人敢在燕北杀人，更无人能在燕北杀了人后还能全身而退的，这是你拿回鹿氏以前最合适待的地方。也是我秦家在北地扎根的地方。”
　　“你要危岭不够，你还想将鹿氏一并握在手上。”
　　“我要危岭是为了阻断榕城往北最便捷的消息流通，有人会嫌钱多吗？只是我手段并不光彩，我祖父不会同意我的做法，我与他观念不合，便只好等我把事情做完了再通知他了。何况这一路往北，大抵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出门了。
　　秦家不能再往上走了，我得让它沉下来，但是沉下来之前，也不能让人以为我秦氏弱势了，所以祖父得在我走后再做一件事，足够让人眼睁睁看着我秦氏全身而退但是不敢伸手。”
　　“你想用自己的命给秦氏铺路，想让秦老爷子用你的死问责整个中原，想让秦氏在沉下去之前再朝着中原大地亮一次刀。”
　　鹿棠钰很聪明，秦长川似是而非的一些话已经足够他推导出整件事情，明了秦长川所有安排下的最佳结局。
　　但是这种不成功便成仁的手段，别说秦老爷子，便是鹿棠钰这个“外人”，听着都背脊发寒。
　　一个人，如果连死都不怕，甚至还能用自己的命去算计全天下的人心，那他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鹿棠钰在这一刻，无比明晰了秦长川“智多如妖”的聪慧和“活阎王”这个诨号的由来。
　　真的是个疯子。
　　“如果……”鹿棠钰艰难地吐出后面几个字，“我拒绝呢？”
　　秦长川突然笑了，嘴角压出弯弯的一枚梨涡。
　　“你已经失去了拒绝的资格。”
　　鹿棠钰听得瞳孔缩小，心跳加速，手脚都开始僵硬发麻。
　　“我给过你拒绝的权利，在你登上危岭以前。可是偏偏财帛动人心，你跟我一起走上了大宛山，走上了思危崖，走进了居安镇。
　　你早该想到的，居安而思危，趋利避害是人之本能。可是作为被南岭流放的少主，你好像没得选。因为这世上如果还有一股势力能保你无伤拿回鹿氏，那一定是我榕城秦家。”
　　鹿棠钰突然动手，一肘压在秦长川脖颈上，把人按在了马车壁上，手背上青筋暴起，手骨凸出，牙关咬紧，凌冽的眉眼似盯上了猎物的野狼。
　　秦长川从一瞬间的眩晕中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对上鹿棠钰俯视的眉眼，嘴角的笑还挂着，只是两个人的眉眼都埋在了黑暗里，同样的冰冷，同样的狠厉。
　　“气性挺大，但是你敢杀我吗？”
　　秦长川幽幽问道。
　　鹿棠钰一手压着秦长川脖颈，一手拽住秦长川左手，指腹压在脉上，能感觉到底下虚弱但是沉稳无一丝紊乱的心跳。
　　“秦少主看来是对这个人间已经没有眷恋了。”
　　鹿棠钰咬着牙又把手往下压。
　　秦长川被迫仰起头，将半张脸露在天光里，说话时洁白的贝齿若隐若现，像蛰伏起来的狐狸，一旦找到松懈的时机随时会扑上来咬断人的喉咙。
　　“我的确是没有眷恋了，我还活着只是在等一个结果，而这个结果即便我下一刻就死了也不会改变，即便你现在杀了我，你还不是得按照我的要求去坐好我安排的事，因为你没得选。”
　　“你凭什么以为我没得选？我就算杀了你，你秦氏暗卫再强也杀不了我，更拦不住我。”
　　鹿棠钰和秦长川对视着，手上的力一分一分地加，听着秦长川越来越弱的呼吸和，手上的心跳却是依旧不急不缓。
　　“可你敢杀我吗？”秦长川问道。
　　鹿棠钰不说话了，手肘往车壁上一压，看着秦长川缺氧闭上眼，但是嘴角笑意越发温和，温和到令人心生恐惧。
　　鹿棠钰被秦长川带走了情绪，甚至都没注意到马车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四周悄无声息地，车外已经围了一圈的青衣人，车辙上坐着赶车的春已经将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凉风吹落一片枯叶，叶子打着卷儿落下来，一抹寒光在竹青色的衣袍间晃过，叶子落地时，腰间短刀已出鞘一指，然后停住不动。
　　风停了，叶止了，不再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了，呼吸放浅，眼皮半阖。
　　一时间，巷子深处只剩下马车里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鹿棠钰，你不敢杀我。”
　　马车里，秦长川眯起眼睨着鹿棠钰，轻描淡写地说下一个结论。
　　鹿棠钰没有再加重手上的力道，秦长川脸庞已经憋红了，但是气势一点不落。
　　但是鹿棠钰冷眼看着秦长川这张美艳至极的脸，秦长川说话时清浅的呼吸吐在他脸上，吹得他汗毛竖起，心跳加速。
　　他不敢杀他，他不敢杀秦长川，但是这份不敢里面，鹿棠钰亦不敢确定是不是被他夹杂了过于复杂的别的什么成分。
　　“你想拿回鹿氏，你想接手秦氏，你对这个中原大地不是没有野心。只是你没这个能耐！你想要的只有我能给，你做不到的只有我能做到。鹿棠钰，秦氏不是非你不可，我也不是非你不可。”
　　秦长川笑着说出一句令鹿棠钰呼吸骤停的话——
　　“现在是你离不开我。”
　　鹿棠钰突然放开了手，看着秦长川捂着喉咙偏过头一阵咳嗽，咬牙切齿地骂了句:
　　“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