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一只猫》Krantz

48、交叉空间-3

　　林炎也走到窗边，看见何仰刚过了园区大门，“他们的人能到我们这边，那么我们的人也有可能到他们那边。如果不和另一个自己撞上倒也还好，万一真撞上，你们这儿的人一大半可都有枪。”

　　七楼茶水间的表现已经够冷静了。这要换个冲动的，很有可能血溅当场。

　　萧越想了两秒，来到窗边的一个柜子前，打开柜门。柜中最下层堆着一些彩纸、彩带，看着像节庆装饰办公室后用剩下的。陈嘉穆立刻跟上思路，“萧哥，是要给楼里的人做标记吗？”

　　萧越没答，又将柜门合上。

　　林炎说：“不能做标记。如果标记他们，万一第二空间的人发现自己不属于这个空间，抢夺别人的标记怎么办？这种事情上如果打起来，是要命的。”

　　萧越往窗口瞥了一眼，“何仰走到门口了。电梯用不了，他只能走楼梯，先去楼梯间堵他。”

　　发髻女人问，“那我们呢？”

　　萧越说：“先在这儿待着，不要乱跑。”

　　高个男人和发髻女人估摸了一下形势，决定听从萧越的话。萧越、林炎和陈嘉穆走到楼梯间，站在楼梯口等何仰上来。

　　过了半天，何仰上到十二楼。一见到萧越，何仰就面带愠色微喘着问，“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电梯还坏了？”

　　萧越面色冷淡，“两个空间之间开了几扇门——之前王副部已经汇报过ZS4372的调查结果了，我们所处的空间并不是唯一的。”

　　“荒谬！”何仰斥道：“这种话你也信？”

　　萧越懒懒地翻了一下眼睛，看起来已经不想搭理何仰了。

　　何仰又问，“王劲川呢？王劲川怎么没来？”

　　萧越依旧没什么表情，“国安部园区内出了这种事情，在这个时候进园区不是聪明的举动。”

　　林炎悄悄扶额。

　　萧越这话也……太不好听了。

　　果然，何仰立刻被萧越爱谁谁的态度顶得直倒吸气，“电梯也没人来修？现在，给王劲川打个电话！”

　　萧越，“没信号。”

　　何仰拿出手机一看，还真是没信号。

　　林炎怕萧越跟何仰吵起来，赶紧插了个话，“何部长，您还是先到一楼大厅稍等一会儿吧。”

　　何仰冷笑一声，从被发蜡抹得整齐的斑白发丝到光可鉴人的皮鞋，恨不得全身上下都化作祖国边界，神圣而不可侵犯，“有我这个国安部部长在，我看谁敢在我眼皮底下捣鬼。”

　　说着，就迈起步子，要继续往上走。

　　陈嘉穆赶紧过去拦了下来，“何部长您先等等！您不能就这么上去！”

　　何仰怒道；“我连回办公室都不可以？”

　　陈嘉穆额头冒汗，大着胆子回答，“十二楼往上的楼梯，我们还没走过，不敢保证有没有问题。呃……我们，我们可以拿林老师的仪器先测一测。”

　　何仰冷冷扫了一眼林炎手中的旧电压表，表情如同陈嘉穆在让他看国王的新衣。林炎寻思陈嘉穆的话配上这么个能蹭一手灰的玩意，实在是太像在拿何仰开涮了。何仰回身，走到萧越跟前，咄咄逼人问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和章鱼实验室有关吗？为什么在章鱼实验室的研究记录中，从来没有提过这么离谱的事情？”

　　萧越比何仰高出不少，垂着视线居高临下看了何仰三秒，随即嘴角弯出一个嘲讽的笑，反问道：“我怎么知道？”

　　何仰怒极，指着萧越的鼻子，“你——！”

　　萧越仍是不以为意的模样，即使被盛气凌人的何仰这么指着，也连眼皮都没多抬几分。

　　何仰气得手指头哆嗦，可也说不出萧越什么。两人对峙片刻，何仰将手指头一收，转身就怒气冲冲噔噔往上走。

　　脚步声一共就噔了两下。到了第三下，何仰霎时消失。

　　陈嘉穆瞪圆眼睛捂住了嘴，声音从指缝里闷闷地传出来，“何部长！”然后眼巴巴问萧越，“萧哥，何部长都过去了，这可怎么办啊！”

　　萧越冷哼，“阎王难救该死的鬼。”

　　林炎将旧电压表探了过去，“-7V，如果我估计没错的话，这道门现在应该已经失效了。嘉穆你身上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试着扔一下？”

　　陈嘉穆突然被cue，愣了一愣，全身摸了一遍以后问道：“枪能扔吗？”

　　林炎刚想阻止，萧越一记眼刀过去。陈嘉穆立刻被扎清醒了，当即改口，“我脱一只鞋吧！”

　　林炎脸上的笑僵了僵，“……也行。”

　　陈嘉穆脱下一只鞋。果然，如林炎所料，陈嘉穆丢过去的鞋稳稳当当落在地上，依然扎实地在原本的空间中待着。

　　林炎若有所思，“这样看来，每一道门可能都是一次性的。只是……这道门是怎么开的呢？”

　　萧越说：“按照阚教授的假说，两个空间虽然处于同一个四维世界，但它们之间——简单理解的话——有一层‘壁垒’来遮挡。当把这层‘壁垒’打破，两个空间也就连通了。”

　　陈嘉穆呆了呆，“那要如何打破呢？”

　　萧越摇头，“不知道。理论上来讲这需要极大的能量。如果从外界寻找衡量指标的话——这会使电磁强度降低，甚至降为负数。”

　　陈嘉穆依然迷惑不解，“……强度，也可以是负数吗？”

　　萧越没答。林炎用旧电压表在何仰消失处量了一圈，最后得出结论，“宽1.5米左右，高2米左右，大概正好一扇门的大小。越靠近边缘示数越高，一过了这边缘，示数就基本正常了。”

　　萧越上下瞄了一眼，率先下了楼梯，“走吧。”

　　林炎跟上。

　　陈嘉穆赶紧也跟着，“林老师，咱们现在去哪儿？”

　　林炎回答，“七楼。”

　　三人走了一会儿。陈嘉穆忍不住又问，“林老师，那边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啊？”

　　林炎慢下两步，等陈嘉穆赶上来，与陈嘉穆并肩走着，“以我们现在所了解的方面看来，他们的科技发展——或者说，至少是生物科技的发展——要比我们‘先进’许多。但这种‘先进’并不都是好的。科技如果无法造福人类，反而带来灾祸的话，也就失去了发展科技的价值。”

　　陈嘉穆追问，“还有呢？”

　　“还有……”林炎想了想，“那是一个与我们的世界很相似的世界。你可以吃——但吃的东西可能不太一样，可以玩——玩的或许也不相同。我们这个世界的所有人，不出意外的话，都会在另外一边有一个副本。想想还是挺神奇的。”

　　陈嘉穆沉默一会儿，然后说：“我刚才在窗口看见另一个萧哥来着。”

　　林炎没多解释，只对陈嘉穆笑笑，“那从现在开始，你可要小心一点。你要记住你萧哥今天穿了什么，你要记住他身上的所有细节。即使在你面对他时，他身上的细节都没有纰漏，你也要时刻保持怀疑。”

　　陈嘉穆缩缩脖子，“我……哪儿敢怀疑萧哥啊。”

　　林炎差点被逗笑了，“怕什么，他又不会吃了你。时刻保持怀疑，也是自我保护的一部分。”

　　说话的工夫，三人已经到了七楼。

　　出事的茶水间在七楼东区。当三人绕过一个示数-20V的疑似穿越点，终于到达东区，东区的十来个人都正满目皆备盯着从第二空间穿越过来的迟赫2。而可怜的迟赫2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就在窗边的小沙发上时站时坐。

　　一个短头发的尖刻女子语气颇为不好，“萧越，听说这件事是七部搞出来的？七部是不是应该给我们一个解释？”

　　萧越冷道：“想要解释就去学学量子力学，跟七部要什么解释？”

　　“噗～”一个一直猫在座位里的寸头小男孩笑喷出来。短头发女子在萧越那儿吃了瘪，狠狠剜了寸头小男孩一眼。

　　寸头小男孩估摸年纪和陈嘉穆差不多，对短头发女子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萧越按下对讲，“各部门注意：在我们到达之前，请务必待在原地，不要随处走动。也请大家立刻互相查证，哪些人是不属于我们这个空间的。”

　　林炎一边举着旧电压表走来走去，一边笑眯眯对寸头小男孩说：“上个班也能玩剧本杀，生活还是挺精彩的，是不是？”

　　迟赫2在一旁有些局促，“我这……请问我该怎么回去？听说在你们这边，我已经死了？”

　　陈嘉穆认真回答，“您先不要着急，这位是林老师，林老师很厉害的，一定会想办法送您回去。”

　　……

　　林炎心说孩子你可别给我立flag了。

　　迟赫2的穿越点大约在茶水间门口的五米之外。电压表示数依然是-7V，只是这次当林炎走到穿越点，却在地上发现了一个小东西。

　　此前萧琎与何仰从第一空间到第二空间，林炎都没有在穿越点发现任何痕迹。然而在迟赫2穿越点的地面上，却贴着一个小小的凸起。

　　这个小凸起也就几毫米见方，像是个融化的电阻，颜色几乎要和大理石地砖难以区分。林炎执着旧电压表靠近，指针忽然大幅度疯狂晃动起来，几个来回之后，停在了200V的位置。

　　萧越低声道：“能量源。”

　　击穿两个空间之间的壁垒需要强大能量，或许这就是出现在国安部的穿越点只能单次使用的原因：实验室和小巷是特意选定的地点，无论是阚闻海选的，还是对面玩游戏的人选的，这两个地点一定都有其特殊性。然而国安部今日的混乱，很明显只是对面的恶作剧而已。所以击穿特定地点，当然需要足够强大的能量源。

　　林炎俯身观察，拿电压表的接线柱撬了两下，可这东西就像与地面融为一体似的，纹丝不动。“很有可能能量源需要安置在穿越的终点。安在哪边，对面的人就能穿越过来。”

　　萧越蹙起眉头，“能量源安在这儿之后，一定需要统一控制，才会击穿。两个空间之间不可能电力交叉控制——”

　　林炎站起身来，“去查查民用电有没有什么异常吧。民用电如果查不到异常的大量用电，就再查查废弃工厂什么的。”

　　萧越望着林炎的眼睛，在林炎印象里，这大概是今天萧越第一次与他直接对视。“国安部这边怎么办？”

　　如果真让林炎选择，林炎其实是更情愿与萧越一起出去的。可七部本就人丁稀落，现在倒了应颉和唐薇薇，再除去在外的王劲川，就只剩下了萧越和陈嘉穆两人。把陈嘉穆留在这里萧越肯定不放心，所以只能林炎留下。

　　林炎一笑，“没事，有我。”

　　萧越没多迟疑，转向陈嘉穆，“你跟着林老师。”

　　难得陈嘉穆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而是拽拽林炎的衣角，指着不远处的地面小声说：“林老师你看那儿……是不是也有一个小揪揪？”

　　萧越和林炎齐齐看去。果然，在陈嘉穆所指之处，还有一个能量源。林炎迅速拿电压表测了一下——-7V。

　　萧越对东区人群道：“你们当中应该还有一个人是从对面过来的。”

　　那十几个人原本还在窃窃私语，萧越这话一炸过去，顿时寂静无声。

　　过了会儿，一个鹰钩鼻男人颤颤巍巍对寸头小男孩说：“曹冬，你昨儿不是说……你今天有事出去，不来办公室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