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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玉娘,本是佃户独女,父母双亡后被宗亲叔伯做主卖到了陈家为婢,死的时候,才只十五岁,刚过及笄之年。
“回县台大人话,这……这死者确是淹死的……”
陈府大门前,老仵作战战兢兢。
王知县很生气:“看,陈家人所说属实,这婢女确是投井自杀的!你还有什么话可讲?”
青年却摇头:“仵作只说死者是淹死的,可没说是自杀啊。”
王知县翻个白眼:“不是自杀,难道还能是被人扔进井里杀死的?”
青年微妙一笑:“这可是贵县自己说的。”
王知县条件反射捂住自己这不争气的嘴,扭头就见边上的陈老爷正用恨不得亲手给他嘴里塞俩白薯的眼神瞪着他。
青年看向仵作:“老人家,依您的验看,这死者究竟是投水自尽的,还是被人所杀?”
那老仵作低头垂手,看一眼青年,再瞅瞅王知县,显然还犹豫。
青年看出来了,便又说:“老伯做了一辈子仵作,心中当有敬畏,要替枉死者言所不能言。”
这一句,让老仵作呆怔刹那,缓缓挺直了腰板。
“从死者下身骨骼验看,她生前,曾有过身孕——”
围观人群顿时发出议论怪声。
远近皆知,陈府这婢女死时,当还尚未婚配。
一个未婚配的少女,又怎么会有过身孕呢?
“她背主私通,还怀了孽种,眼看纸包不住火,于是就羞愤投井。”王知县做出一副很懂的样子。
陈老爷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声量顿时小了好几圈。
“出了这种丢人事,我们也还是看在主仆一场的份上好生与她安葬,可谓仁至义尽。”他咬牙切齿瞪着那把死人又抬回他家门前的青年,“就不知宋公子究竟为何要与我们为难啊?”
如斯怨恨眼神,青年也全不以为意。他只问仵作:“那依仵作老伯所见,这死者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害怕有了身孕无法隐瞒,所以才投井自尽的呢?”
老仵作神色凝重,沉默半晌,叹了口气:“仵作只能说从尸身上验出来的结果:死者的骨盆撑开,是已经生产尚未恢复的骨骼,这棺椁中也没有胎儿遗骸,说明她死时应是已将孩子生下来了,且刚生产不久。”
“这就奇了。”那青年似是早已知道结果,“若她是因为害怕事情败露而羞愤投井,为什么等到孩子生下来才自尽呢?这个孩子她是在哪里生的?生下的孩子又现在何处?不知贵府上可清楚?”
接连数问,所指皆是陈府。
王知县满脸尴尬,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
陈老爷更是黑气罩面,却不答话,一副“大男人怎能当众说些什么生不生孩子的下流话简直伤风败俗”的嫌恶模样。
甚至围观百姓们也都开始窃窃私语,觉得这青年看起来是个读过圣贤书的模样,却在大庭广众之下追着些女人生孩子的事刨根问底,实在不大体面。
只有青年自己毫不介怀。
跟着青年的精壮汉子见状,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悦戾气,才要动怒,那陈府的大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了。
一个衣着华美打扮贵气的美妇人趾高气昂走出门来,昂着脸扫视全场,目光在陈老爷身上停留一二,便转向那仍然负手等待的青年,开口奚落:
“宋公子原来是上门找我们陈家要孩子来了。既然如此,早说便是,何必让人看笑话”
她这是有意讥讽,意指这青年除非正是玉娘的奸夫,否则怎会纠缠不放?
围观众人的议论声顿时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