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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项目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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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寒假,深感煎熬的,何止是莫茶茶一个人。
被她搅乱到心乱如麻的桑时祁,也同样煎熬。
深夜中,桑时祁无数次回梦那次的场景,少女瘫坐在纯白地毯上,暖色下那一眼潋滟,让人心慌,让人移不开眼。
他猛然从梦境中惊醒过来,掀开被子冲进浴室,冷水一遍又一遍地浇在身上,浇灭这可耻的欲望。
那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桑时祁日日都在煎熬。
秦广约人出来时,被桑时祁脸色吓了一跳,眼底乌青几乎是凝成实质,他惊恐:“兄弟,就算是搞科研,也不必这么肝命吧!”
他连忙点上一蛊参汤!
桑时祁没心情的喝什么汤,倒上一杯酒下肚,又倒了一杯,秦广对此更加惊恐,“你这状态是熬大夜换的试验,失败了?!”
桑时祁瞟了一眼秦广,他记得秦广这家伙很会讨好女孩子,那必然也能解释他现在的奇怪状态。
他端起酒杯,敬了他一下,迟疑了几秒钟后开口:
“你说,要是你频繁地做梦梦见一个女孩,那是为什么?”
秦广瞪圆了眼睛。
“谁啊?”
“现实中的?”
桑时祁点了点头。
秦广一瞬间的激动起来,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八卦:
“那你们有过什么特殊的交际吗?”
桑时祁回忆起那段相处的时光,问:“同居算吗?”
秦广目瞪口呆:“……”
“你都同居了,还跑来问我干什么?”
桑时祁实话实说:“但我们现在也分开住了。”
秦广认为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太够用,他从兜里拿出一根烟准备点上,但又半道想起桑时祁这家伙厌恶烟味,他这一点对方能立马嫌弃到走人,他只好含在最边上,尝尝烟味。
但这实在是太扯淡了。
都到了嘴边的肉,这家伙居然还能让飞了?!
还算是个男人吗?
秦广抹了一把脸,“你就没挽留一下?”
“我为什么要挽留?”桑时祁疑惑极了,莫茶茶都被吓到跑回家,他挽留的话,那她岂不是要被他吓死?
秦广静音国骂了一下,语气不善:“敢情您这是睡都睡了,所以直接赶人家女孩走啊。”
“艹,老桑,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不是东西?”
桑时祁:???
桑时祁认为需要把事情再捋清一下,怎么对方跟他说的,貌似都不是同一件事情?
“首先,我并没有跟她睡觉。”
“再者,我们只是因为意外暂时住在一起。”
“现在意外解除了,自然是要分开住的。”
桑时祁解释道,见秦广露出恍然大悟,他微微松了一口气,他是没有跟对方睡觉,但在梦里……,某人悄悄红透了耳朵。
“原来是这样啊!”
秦广一拍桑时祁的肩膀,一脸的坏笑,“那你对她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感觉?”
桑时祁将肩膀上的手拂去,露出一个“你接着说”的眼神。
秦广挑了挑眉头,知晓自己终于找对了方向。
“跟她相处有没有很愉快?”
桑时祁:一起吃饭的时候确实很愉快。
“肢体小幅度的接触时,有没有心脏砰砰直跳?”
桑时祁:……她将鲜血涂抹我的——
“你抱她时,有没有……某种冲动!”秦广的这一句格外露骨。
桑时祁:……
他想起了雨雪天那晚,想起了每一个之后的日日夜夜。
秦广瞧着兄弟沉默不语,但又隐忍的表情,他心情澎湃到不亚于毕业答辩通过那一刻,他内心含泪:
“兄弟,你这是栽了!”
“你他妈这朵高岭之花,终于跌下神坛。”
“不枉我苦等这么多年。”
坐在椅子上的桑时祁,默默地又倒了一杯下肚,其实当秦广一句一句开始分析时,他差不多就料到了。
他,喜欢上莫茶茶。
尽管分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秦枝的情况缓解下来,莫茶茶紧绷的神经也缓缓松懈下来。
这时,耳边传来了温和的声音,问:“发生了什么?”
莫茶茶以为是来看病的人,头都没抬地说:“里面正在抢救,不太急的话——”
但她话说道一半,忽又感觉这声音有些熟悉。
莫茶茶下意识地回头望过去,眼睛顿时睁得圆圆的。
“桑时祁?!”
桑时祁低头看着小姑娘圆滚滚的双眼,医务室大厅的光线明亮,照的小姑娘皮肤白皙透亮,惊恐和不安再度染上了那双眼睛。
这也使他再度想起那个雨雪夜,也是羁绊着他的那一夜。
那一夜她的惶恐,让桑时祁在明白了自己心意那一刻,生了怯意,不敢去表白,不敢让自己出现在对方的视线中,他深怕自己再度吓着对方。
可现在,这样的心意即便是透露出哪怕是一丝,对方也会被惊吓到,她有了男朋友,有了人生中的另一半。
桑时祁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想起了那饱含深情的泪水,原来得不到喜欢人的认可,竟是这般难受。
难怪母亲会选择离开这个世界,离开痛苦的根源。
可桑时祁也在庆幸,庆幸他没有迈出错误的一步。
没有错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一切都跟什么都未发生时一样。
可这也同样让他内心痛苦,又让他暗自窃喜,倍感交集。
观察室中的情况稳定下来,医生便就陆陆续续地走出,只留了一个人后续照看,许胧月也留在了观察室,莫茶茶随意地跟桑时祁打了一声招呼,人快速地溜进了观察室,她得看看秦枝的情况怎么样?
林山参,也就是方才往秦枝脑袋上套牛皮纸袋的医生,他一出来,便就瞧见了站在大厅中的桑时祁,熟络地开口:“哟,稀客,桑老师有段时间没来了吧?”
桑时祁正沉浸在痛苦又迷茫的心情中,猛然听见打招呼,下意识地抬头朝对方笑了笑。
林山参:……
林山参朝桑时祁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几眼:
“最近有心事?”
他格外嫌弃地说:“你这笑的比哭的还难看。”
桑时祁望着莫茶茶往观察室走的身影,再度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算是吧。”
林山参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十分认真地说道:
“需要我给你开药吗?”
桑时祁:“……还是不用了。”
林山参口罩下的脸挂上了可惜,无奈地摆了摆手,“行吧,行吧,那我就不给你多开药了,这次还是胃药,对吧。”
“我马上去药房给你配。”
·
观察室内。
靠右墙的位置放着一张单人床,铺着层白色床单,秦枝安静地躺在上面,经历了一场与生死的搏斗之后,此刻的她早已是筋疲力竭,躺在床上沉沉地睡了过去,如同是沉睡的玫瑰公主一般。
而许胧月则坐在床边,静静地守着秦枝。
这像极了一幅画,那是寒假时秦枝微信朋友圈的一张画。
莫茶茶印象极深,那是一张莫兰迪色系的油画,是她迄今为止所见过的最内敛的色彩,有种淡淡的忧伤。
画中描绘着两人,身着中世纪的服饰,鲸骨撑起大大的裙子,还有那典型的束腰,在满是淡紫色的薰衣草花园中,一人慵懒地躺在蘑菇灰色的木椅上,莫兰迪粉色的蕾丝帽遮住太阳,同款颜色的裙子占住一整个木椅。
另外一人则半倚在雾灰色的扶手上,手环抱着,奶白色的手指纤细,微微俯下身刮着椅子上调皮的人,莫兰迪粉色与蓝珐琅的裙子交织在一起,层层叠叠。
画,奇迹般地跟现在对上了,尽管没有了薰衣草,没有了大裙子,没有了那种恬淡而典雅的气氛,可它对上了那种全世界只剩下两个人的既视感。
许胧月瞧见莫茶茶进来时的迟疑,朝着对方的对了对口型:
我们出去说。
天黑透了。
路灯微弱的光线只照亮了一小部分的地面,许胧月就站在了路灯下,抬头望着那一盏模糊的光。
“你这么聪明,应该都猜到了吧。”
莫茶茶没有站在光照亮的地方,她站在边缘上轻轻地嗯了一声,缓缓道:“我是有过一些发现,但没想过这么严重。”
她顿了顿,干巴巴地安慰着说:“她的抑郁症应该持续了很长时间,你也很辛苦吧。”
早春夜里寒气重,轻轻哈一口,雨雾就顺着嘴边流出,许胧月轻呵了一声:“我又不是生病的人,怎么会辛苦?”
莫茶茶:“……”
这种明目张胆的谎言和嘲笑,有时比真话听着更让人难受。
说实话,秦枝算是莫茶茶来到了这学校,所结交的第一个朋友,也是私下的某一次撞见,才发现对方一直在服药,但考虑到对方既然是私下吃的,那表明是不愿在明面上讲,莫茶茶也从未提过。
但下意识地,她还是留意了秦枝的一举一动。
当得出‘抑郁症’这个结论的时候,莫茶茶是不信的,那样一个开朗爱笑的女孩,怎么可能抑郁?
直到亲眼见到了秦枝的第一次情绪失控。
莫茶茶不得不重拾起之前的结论。
莫茶茶轻声问:“难道就没有根治的办法吗?”
“根治?”许胧月眉目间满是嘲讽,她冷冷地说“呵,等到那群老家伙们全死光了,秦枝的病自然会好。”
这又是一个私人问题。
并且还是一个不能乱扯起的话题。
莫茶茶尴尬地想要扯开话题,但先开口的却是许胧月,她终于转过身来,缓缓说道:“比起只说我们——”
“我认为你需要先关注一下自己的心理健康。”
莫茶茶被这一句话炸起,她猛然抬头,许胧月孤身一人地站在路灯下下,双眼漆黑而又冷静。
她说“秦枝曾跟我提到,她说她感觉‘你跟她很像’,之前我一直都不明白,现在我似乎有点理解了。”
“你们的眼睛透露着相似的情绪。”
许胧月走出了光圈,来到了站在边缘的莫茶茶面前,语气颇为慎重地说:
“秦枝那句话的意思是——”
“我们都是曾经被伤害抛弃过的人。”
“即便是身体上的伤口愈合,心底也还是满目疮痍,伤痕累累。”
一直到许胧月离开许久,莫茶茶都呆愣在原地,身体僵硬,头脑发昏,她不是很明白许胧月的话,什么叫做‘同为被抛弃的人’,什么叫做心底——
莫茶茶抬手摸了摸脸颊,放下时沾满了泪水。
此刻,许胧月的最后一话回荡在脑海。
“有空的话,再去看看医生,眼睛是,心也是。”
莫茶茶站在光圈边缘流泪喃喃道:
“她的意思是,我的心——”
“病了?”
音尾刚落,莫茶茶就被拥入了一个怀抱。
淡淡的青柠味,裹夹着茶香破风而来,趁泪水还未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