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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十三话 黎府妻主 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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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大早,瑾瑜便起身洗漱了。她心知黎悠定是对自己昨夜的做法起了别样意念,若不消除同黎悠的间阂,她仍是不放心的。
瑾瑜挑了件素色衣裳,敛去几分明艳,恬淡的神情叫黎云熙深深沉迷。他夜里折腾到大半夜才睡着,翻来覆去的想引妻主注意,哪知瑾瑜倒睡得很香。后来,他只得胸闷着闭眼安睡,不再想其他的。
顺手披上衣衫,黎云熙在小侍的伺候下净面洁牙。
几年如一日的为准备出房门的瑾瑜正好衣襟,挽起发髻,黎云熙乐于做这些细琐之事。这也是接近瑾瑜的好机会,黎云熙不是随便浪费好时机的男子。
两个小侍从头微垂,立于门边,随时等候瑾瑜一道出门。
虽说休整了一夜,瑾瑜仍旧有些疲惫,眉眼间亦是累极的模样。随着年岁一大,她的身子倒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盯着镜中的自个儿,瑾瑜面色平淡,身后为自己梳发的男子认真的很。
“云熙,今日你去天香楼一趟,将账册带回。前些日子过于忙,我忘记把账册不准这事说予你听。今儿得空,你便好生寻些蛛丝马迹,看看究竟是何人在我们手帐里做的手脚。”瑾瑜开口便是天香楼,男子轻轻应声,继续手中轻柔的动作。
“昨日我心情不大舒爽,在席间亦有不妥之处……”瑾瑜偏头对男子说道,“适时的安抚偏系罢。黎家有今日,也是需要这些小族的。”
黎云熙并不接话,事情该如何去做,他知晓的。所有对妻主无礼之人,他全看在眼里牢记心中。是时候进行必要的清理,偏系一族多了也是不好的。
男子抿嘴而笑,满意的望向明镜中妻主的发髻。做得熟稔许多,妻主的一头青丝极美,挽起倒是可惜了。
随后对上镜中人儿一双美眸失神般的极尽沧桑,黎云熙蓦地一震。触及男子视线,瑾瑜尴尬垂下眼帘。心中秘事似有被人窥探的不适感,她平静些许,不动声色的任由黎云熙服侍。
“梳妆台上头掉漆了,改明儿让人换一个去。”黎云熙为瑾瑜插上黄玉簪子,细细打点好一切小配饰。
他知妻主最不喜别人望着她的脸,男子也就故意寻了借口一说,以此打消妻子主的不悦。这般无光的眼神,的确另人心疼得紧。
临出门,瑾瑜心情还是不错的,黎云熙斟酌一会儿,小声开口道:“孩子们说想妻主呢。妻主寻了时间,去看一看罢。”
黎云熙短短几句话,说得瑾瑜当下变了脸色。淡淡瞥了眼稍显懊恼的男子,瑾瑜顿了顿脚步仍是没有停下追问。
倚在门边,黎云熙笑颜隐下,恢复在外人眼中一年如一日的淡漠神情。自己所有纯真的一面,皆是为妻主而显露。剩下的……黎云熙扯了扯嘴角,转身进了屋子。
偏系么?他要所有人明白,何谓主家。至于提到的孩子,一来可以让妻主知道他的心善,二来也能稍许让妻主对孩子伤心几分。所谓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已经习惯性的无视自己所生的一双儿女,无论过去多少年,瑾瑜都不会忘记孩子的生生父亲带给她的是何噩梦。也不可能忘记,当年的她是如何艰险才生下了这俩个祸害。孩子对于她,只是象征着耻辱以及不堪的往事。
当年瑾瑜病情险阻,又不得引胎,日夜针灸诊治失聪失声,竟将腹中孩儿延缓了出生日子。生产那一日,瑾瑜红唇咬得鲜血横流,双手将垫在身下的毯子也扯破,孩子是生出来了。不过,却是去了瑾瑜大半的命,她在床榻上整整休养了大半年才渐渐转好。
眼看着千辛万苦生下的俩孩子愈发的像陌子桑,瑾瑜就欢喜不起,直至如今对他们能避则避,不愿面对。
清早湿漉漉的空气带有几丝寒意,瑾瑜昂首信步而走,无人得知她的苦痛无奈。穿过回廊,才走了小段路,瑾瑜出声屏退两个小侍从,单独一人前去黎悠处。
黎悠倒也待她不薄,是否真心暂不考量。瑾瑜近年来做事极讲究分寸,黎悠此人心性过于仁厚,不适宜做过大的生意。自己的正夫,瑾瑜微微定神回想许久,抬头望了眼初升的日头,明媚亮人,她倏的慌促低头。
如今的她早不适宜如此纯粹的男子。身子怪异不好是其次……她不想再沾男子了,再也不想了,受过一次痛便终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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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悠担心的不过是瑾瑜并不真心疼宠自家儿子,入赘黎府大宅为的只是待自己百年后独掌府中大权。这是黎悠最不愿见到的,经由昨夜她不得不重新看待瑾瑜。
瑾瑜这孩子她仍是万分满意的,为人处事圆滑,做事亦是一等一的好。唯一不足之处……黎悠叹气,瑾瑜不管如何压抑本性,深埋骨子里的嚣张气势时不时的显露在外。就像昨夜那般,想到此处黎悠倒是稍微心静许多。
“娘,早上天还凉着,切勿只着单衣坐于亭中。吹到风便不好了,你怎的不多加件衣衫再出来,伺候娘的侍从呢?”瑾瑜想去主屋寻黎悠,哪知竟在院落的小亭中见到衣衫单薄的黎悠与一干神色畏缩的侍从。
面无表情的扫了眼伺候在旁的侍从,瑾瑜当下上前搀扶起黎悠。她是真的将黎悠当做娘亲的,失去了丞相娘亲,多了米商娘亲,若是短促的一生能够弥补些什么,瑾瑜也是乐意的。尽管不是同一位娘,瑾瑜心中苦笑,微微拧痛。
稍微暖了心,黎悠放松紧绷的身子,笑而不语,任由瑾瑜扶着腿脚不便的自己。
侍从闻言,心慌垂首,纷纷跪下。不敢开口求情,他们怕极了处事极为严苛的少夫人。只要记起三年前那件事,他们几个仗着年岁大亦是心有余悸的。少夫人亲手剐了一个小侍的眼,听说那个小侍原是少爷专门挑予少夫人的小爷。
“作为下人,应知何时该为主子着想,何时不该烦扰主子。你们皆在府中待了十多年,服侍当家的这么些年,难道不知她的身子么?此般不知变通,怎能再留于府?”瑾瑜声音不大,却是激得那些个侍从泪光闪烁,有两个胆小的居然呜呜咽咽的哭出声。
黎悠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先前所有的不满皆消失于微凉的风中。她可以感觉得到,瑜儿的确是为自己担心,这是能看得出的。
没有故意为之,没有谄媚处之。黎悠很满意,她亦是试探过瑾瑜的,在新婚时自己曾流露过退居府中一事。瑾瑜当年淡淡笑着,表明为黎府鞠躬尽瘁的心意。没有虚伪的推托,没有假意的担忧。
“罢了,瑜儿陪我一道用些早食,切勿为了些小奴影响心情。”黎悠双鬓微微泛有白色发丝,瑾瑜定睛看了许久,一股熟悉的钝痛滑过心尖。
丞相娘亲……
扶着黎悠的手稍许使了力道,她轻声道:“娘……”
“嗯?”黎悠惊讶的看到瑾瑜微红的眼眶,“怎的如此了?”
不顾跪于地面的侍从,瑾瑜顿了顿,似乎在舒缓情绪,“娘亲,我只想好好孝顺你。”
轻轻的低语,彻底崩塌了黎悠的心房。没有过多的言语,她只是拍了拍瑾瑜的肩头,便缓缓出了亭子。
侧脸抹去眼角的泪,无人看到瑾瑜得逞般的扬起唇角。
今儿个一整日,瑾瑜都伴在黎悠身边,听着她说了许多旧事。以及其他各国的商况,比较了几个晋国颇有名望的商贾,瑾瑜二人皆是心有所得。
凡事只需坐下静谈,终是寻得了对付的法子。她们整日下来,只做了一个决定。便是每月开仓布施米粮,完全的大米,不掺粗粮。
如此,得名得利之事,她们都抱有相同态度的。此般交谈,黎悠很是欢喜。平时只知瑜儿思虑严谨,自今日后她亦可安心将大半事务共同交由自家云熙和瑜儿。拼搏这么久,她也该歇歇了。
夜色渐浓,黎悠本想留瑾瑜用晚食的,自家儿子派人前来唤妻主。她也不能罢着人不还儿子。
黎悠一直念着想抱孙女,每当说起这些,黎云熙就闷声不响。而今,自家儿子定是开了窍,知道记挂妻主了。如此,甚好。
圆桌上很简单的几个小菜,没有大鱼大肉,清淡极了。黎云熙为瑾瑜夹了一筷子翠绿鲜嫩的莴笋,满眼期待的看着女子入口。
咀嚼的动作一顿,瑾瑜抬眼瞧了瞧有些不安的黎云熙。囫囵吞下,淡而无味的她大口扒拉了米饭,刚想作罢不吃,又见卖相不错的小片南瓜在碗中。
男子小狗似的可爱的表情,让瑾瑜不忍心说出滋味如何,闭了闭眼仍是嚼嚼就吞下。清甜的南瓜,为何这般咸又酸……
黎云熙面上一喜,自己不吃倒专为瑾瑜夹菜了。这些他学了整个下午,就是想要抓住妻主的胃。只要他厨艺高明,妻主定会叫自己征服的。黎云熙深信不疑。
这是他去天香楼那会儿,听见客人用饭时说的。
“妻主,味道不错罢。”黎云熙舀了小碗的蔬菜汤,羞涩的问道。
“……不错,不错。”瑾瑜胃里翻腾,她是真的受不了菜的怪异味儿了。
“妻主,我日后会做许多小菜点心的,今日后你便在家中用饭罢。外头到底比不得府里干净,若是要与那些人出门看玩,你也得在家先垫垫肚子。我可以先给妻主做些小点心的,好让你随身带着。”
黎云熙左手食指包着白色布巾,上头隐隐透着红色。瑾瑜不声不响的看在眼中,最后一口气喝完甜腻的蔬菜汤,“好,你做罢。”
迟疑了一下,瑾瑜又说道:“以后切菜拣菜之类的,让厨房小侍动手便好。别伤着自个儿了。”
男子展颜,起身拿来茶杯伺候瑾瑜净口。
这些是不好吃的,他都知道。妻主既然能吃完难以下口的菜,自己的把握也大了些许。妻主不愿直言伤害他,这是好事,他可利用……利用到妻主愿意碰他为止。
胃部鼓胀,瑾瑜难受的离开圆桌,走去软榻准备好生歇息一会儿。出去散步她是走不动了,今日谈了颇费神思的事儿,累极。
开门响声,随即一些侍从抬着能容三四人的木桶进屋。后头跟着的人手中皆提了往外冒热气的水。
“妻主,我已唤人将浴桶搬入内室……待他们倒入适宜的热水后,你便泡一会儿罢。消除消除疲惫,亦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