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B.C.221 9月~B.C.221 11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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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政二十六年九月十六日
今天爹爹把我叫去，给了我一堆亡单让我挑。我挨个看了一回，挑了一个我感兴趣的8岁女孩的亡单。我是女孩子，小女孩的亡单当然要给我了！
爹爹看了看，嘴角抽了一下，问我真的想好了吗。我很坚定地告诉他挑好了。
那个女孩家里好惨的，姐姐被郡丞抢走了，她知道后追到郡丞府，却发现姐姐光着身子被抛尸在府外的污水沟中。她爹爹抬着女儿的尸体上告了监御使，没想到官官相护，差役反倒将他爹爹打成重伤，没几日也死了，她阿娘也受不了刺激一头撞死了。于是她提了剑杀上郡丞府，但坏人太多还射箭，她没能进得了门。于是她就找到流沙下了亡单，希望流沙能把郡丞和监御使都杀死。
我看得好气，那两个郡官太坏了！郡官不是很大的官吗？那该是嬴政亲自派去的吧？嬴政有多蠢才会叫这样的坏人去当官呀！我觉得做完这单生意，应该把人头和亡单一起放到嬴政的枕头旁边，让他一睁眼就看到！看他还敢不敢再瞎签委任状！
爹爹扶了会儿额，对我说，流沙做的是杀手生意，行侠仗义这种事，是墨家的蠢材才会去做的！事实上，这张亡单的报酬连赶去那里的盘缠都抵不上，之所以能够被递上来，一是因为目标人物是一郡之长，二是因为主顾比较有趣。一个8岁的女孩敢为报仇杀上郡丞府，虽未成功，却也杀死了几个人，还能全身而退，在追缉之中还能找到流沙帮忙，是个人才。
我有点兴奋，爹爹要收她做徒弟吗？我是不是要有小师妹了？
爹爹没有回答我，只是说，流沙不做亏本生意，如果我真想接这张亡单，需要同时再接一张同郡的红单，这样才能不白跑一趟。
我看了一下那张红单，果然两地相隔不远，而这张红色灭门单上，要求灭门的是一个20多人的小门派，原因是杀师之仇，主顾是另一个门派的弟子。
我看了看，疑惑不已，杀师之仇……为什么要灭门？谁杀的找他去报仇不就好了吗？如果是那个门派所有的人都参与了，那仇很大啊，主顾的门派比他要被灭门的那一派更大、高手更多，他们门派里就没有长辈可以帮他们报仇吗？为什么不找自己人报，却要花钱请人帮他报？还是他们不希望别人知道动手的是他们呢？
爹爹耸耸肩说，杀手不需要管亡单背后的隐情，也不需要裁决对错功过，只要决定接不接单，完成一个亡单之后也不要再想，否则，负担会很重的。
可是，不知道隐情，怎么知道杀得对不对？怎么知道这个人到底该不该死呢？
爹爹说，这就是他一直在使用“生意”一词的用意，杀手杀人只为求利，无关对错，无关正邪。当然，如果你对亡单存疑，可以选择不接。姑姑和小白叔叔时常数月才接一单，如果我觉得这次没有合适的，也不必非要勉强挑一个出来，反正流沙现在也不缺钱。
不接？但我对那个8岁的小妹妹还是很有兴趣的。所以最后我还是挑了一个附近的黑单，是个杀了很多很多平民的响马头领。爹爹看了下标价又扶了下额，说好吧，至少还不至于白跑一趟，就随我了。但他提醒我不要轻敌，能够送到小白叔叔和姑姑这里的黑单，都是江湖上的高手。
我当然不会轻敌的，不过高手不高手无所谓呀，我又不一定非要跟他正面交手，甚至不一定非得自己动手。我只要杀死他就可以完成任务了！
爹爹很满意地说我能有这个认识很好，杀手达到目的即可，无论手段如何。争强好胜、逞勇斗狠，那是莽夫。另外他还说，我头一次做任务，不要报名字，也不要化出本相和平时常用的形象，等回去之后，他看我的表现，再决定以后如何安排我。
于是我就去准备了。头一次出任务，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秦王政二十六年十月十日
不开心！任务是做完了，但是我把小师妹弄丢了。
小师妹长得特别可爱，还跟爹爹一样是白头发，不过不是纯白，还有一点点绿色，不知她的头发是不是这些天愁白的。但看头发她就特别适合给爹爹当徒弟。
只是她脾气不太好，我找到她的时候她还受了一点伤，说是上次去郡丞府杀人时中了一箭还没全好。我给她药，她还嫌我啰嗦，挑剔地说：“流沙怎么不叫个厉害的杀手来？你看着又瘦又小的，一点也不靠谱！”
我有些不服气，告诉她其实我挺厉害的，我是把分管这里的头头打败后来的。
她还是有点半信半疑，问我到底有多大把握，我说肯定没有问题，一会儿就好。她还是不信，我就叫她在那里等我一会儿，然后我就跑去郡丞府，趴着屋沿看了一会儿，敲晕了一个侍女混了进去，直接把郡丞刺死在浴缸里了。就是人头不太好找东西装，最后我装到他的点心篮里拎走了。
小师妹看到我拎了个点心篮回来，刚想发火，我赶紧掀开盖子给她看人头，她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了，连连问我：“你是怎么做到的？居然没有一点动静！”
我很得意，说：“厉害吧？等我把那个监御使也杀完，你跟我一起回家，回家后我再慢慢告诉你。”
她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我问：“我为什么要跟你回家？”
我很奇怪：“你家里不是已经没有人了吗？不跟我回家，你一个人去哪里呀？”
她没说话，我就把食盒给了她，让她在这里等我，我就又去了监御史家。
这回没有上回顺利，因为我杀完监御使再出来的时候，另一个侍女姐姐看见我，就训我说：“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弄不清自己的身份！老爷的书房根本不是你能来的地方！赶紧滚回柴房去。”
我没理她，一心找路离开，她皱着眉头说：“不对，你不是小梅！小梅才没胆不听我说话，你到底是谁？”
她好像要叫人，我赶紧把她敲晕，上房跑了。
当我再到街上的时候，街上已经很混乱了，我想大概是因为郡丞家的人已经发现他被杀死了。有很多秦兵和当官的人在跑来跑去，我赶紧化成一个秦兵的模样，跟在队伍后面跑，跑到小师妹的位置附近时，就落后几步拐进胡同，脱离了队伍去找她。
可是小师妹已经不在那里了，她刚才站的位置空着，但后面的树上塞了一个布包，好像和她的腰带是一样的花纹。我打开看了看，里面全是碎银子，这应该是给我的报酬。
我有点着急，说好在这里等的，她怎么跑了呢？不过转念一想我又觉得自己真笨，她一定是为了躲避秦兵才跑的，因为她现在还在被通缉呢。
我推测着她可能走的路线找了找，不过各处的脚印很乱，辨不出她往哪里走了。后来街上的秦兵越来越多了，开始挨家挨户地搜查，我就回到流沙的据点去了。
据点的叔叔们见我提了人头回来，使劲拍我的肩膀，夸我干得不错，说早就想弄死这个孙子了，还请我喝酒。酒很辣一点也不好喝，我真不知道爹爹他们为什么都这么喜欢喝。
我很担心小师妹，但叔叔们说，既然报酬已经付过了，就不必再见主顾了。于是我把爹爹搬了出来，说爹爹对小师妹有兴趣。叔叔们惊讶了一阵，又对我说，不用担心，这小丫头机灵得很，肯定不会被捉住，等风头过了，他们帮我找。
秦王政二十六年十月十一日
昨天晚上，城里有好几处地方都火光冲天，到处都是哭喊声。第二天开城后，还运出去了好多尸体。
我到街上去时，看到人们都围着通缉榜看，但榜上画的小孩戴着黑兜帽，露出来的头发是黑的，眼神很凶，像个男孩，不像我，更一点也不像小师妹。我问围观的人是怎么回事，他们说，这个小魔鬼把两个郡官都杀了，郡守和郡尉昨天找不到人，就根据连坐之法，杀光了与她家同伍的十户人家，烧了他们的房子，还诛了她的九族。现在那片街上还都是血呢。
我半晌说不出话来：可人是我杀的呀，不是小师妹。就因为前段时间小师妹去郡丞府闹过，以后他们出了什么事，就都栽在她身上吗？虽然雇佣我杀人的小师妹不算无辜，但这跟她的邻居和亲戚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回据点不解地问叔叔们，他们笑了，说我年纪小没见识。原来早从商君时代开始，秦律已经就这么严苛了，而秦国人对赵国的旧民更是凶戾，也是因为那姑娘一家是赵人，监御史才不愿意给他们做主的。不过叔叔们虽然笑了我，但人还是挺好的，都出去帮我找小师妹。
我出了城，找到秦兵抛尸的地方，那些尸体堆在一些废墟旁边，到处都是，能有上百具，还有很小的孩子。
我想不通，找不到凶手，就杀没罪的人吗？这是什么道理呢？
我突然在尸体堆里看到了浅绿色的绸带，和小师妹身上的一样，缠在了别的尸体上，看上去是扯断的——她的手劲好大！但是小师妹人并不在。
我想了一会儿，有点明白了：叔叔们说她很机灵没有错，她一定是趁秦国兵运尸体的时候，钻进车子里，用尸体埋住自己，借机出了城。现在天已经亮了，她一定已经走远了，我得赶紧去追她。
不过我在地上辨认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小孩子的脚印，实在不知道她到底往哪里走了。我有点惆怅，她怎么不等我就走呢？我第二个人头还没给她呢！
不过也是，小师妹并没答应会跟我回家，城里那么危险，她走也是正常的吧？
唉……我把爹爹的徒弟弄丢了，他会不会对我失望啊？我一定得把下一个任务做得漂亮一点，不然就没法跟爹爹交待了！
秦王政二十六年十月二十一日
今天杀了响马头领，还有几个响马。
本来我是混进院去想偷袭的，但是开门时他正好在照镜子，就发现了我，我们打了起来，几招之后我就杀了他，可能因为武器不在他手边，我没觉得有难度。不过原来这种武功就可以算江湖高手了吗？
他的手下听到动静就出来了，也看到我杀他了，但是没人来救他，也没人要给他报仇。我刚出门还没走远，他们就又开始争老大的位子了，还拔了刀。
我想了想，觉得我要是走了他们还是会继续在这里做坏事的，我就把那几个争当老大的人也杀了，其他的人就都跑了，往哪里跑的都有，所以我只杀了几个跑的慢的，没有都杀。
希望跑掉的那些人以后不敢再做响马了。
秦王政二十六年十一月八日
今天我回到家，向爹爹汇报了任务情况。爹爹批评我了，虽然并不是很凶，但是我还是很沮丧。
第一个任务，爹爹说我做得很好。虽然我弄丢了小师妹，但是爹爹说各人有各人的造化，那孩子与鬼谷没有缘份，不必强求。
不过第二个任务，爹爹说我做了多余的事。他说，作为杀手，接了主顾的单，需要对主顾负责。主顾下单，理由可能很复杂，大多并不是因为简单的善恶，杀多余的人，很可能会破坏主顾的计划。而且，很多事情的善恶也并不与表面一致，你无法保证自己能在短暂的接触之后就做出正确的判断。所以，一旦接单，就要严格按照亡单执行，不打折扣也不越俎代庖，这是流沙的原则。
他还有些感慨地说，年轻人容易迷失于正义的幻想，以为自己在做正确的事，然而事实上，正邪从无绝对的界限，善恶也会因时因地而变化。我还小，等我见得多了，就明白了。
我小声地跟爹爹认错，很担心会不会因为这件事给流沙惹麻烦。
爹爹笑了笑，说：“道理要教给你，不过多余的担心却不必。流沙从来不怕麻烦，你既是流沙的孩子，就算真是个胡作非为、横行霸道的，流沙也护得住你。”说着，又轻轻地叹了一声，“就好像从前……”
嗯？从前什么？爹爹为什么又不说了？
我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听见了那句话，因为后来爹爹的声音太低太低了，低得让人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晚上，我半晌没有睡着，唉，大人的世界，真是好复杂啊！如果都像我自小长大的那个小镇一样，简简单单，不好吗？
但是爹爹说了，人就是很复杂的。我现在剑术虽然到位了，但阅历还不够，所以必须多观察人，多了解人。因为我的刺杀，主要靠的是伪装，然而外表即使毫无破绽，如果演技不过关，行为举止也很容易露出破绽，导致任务的失败。他将我编入了逆流沙，我还有些不开心，为什么小白叔叔他们都是聚散流沙的成员，只有我属于逆流沙？我不要跟隐蝠狗狗一组！爹爹瞪了我，说不准任性，逆流沙才能够充分发挥我的所长。5555555555好吧，看在都是爹爹手下的组织，我就答应了吧……
他还要我从明天开始，除去早晚各留一个半时辰来练剑，其他的时间都要到新郑城里去，市集也好、酒馆也好、书院也好，去观察各种各样的人，模仿人。他会叫小谍监视我，如果被发现是冒充的了，晚上就不许吃饭。
观察人啊……这件事会不会比练剑还难呢？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B.C.221 9月~B.C.221 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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