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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殿前一席宴,东风回首尽成非(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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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上疏灯如倦眼,中天月色似怀人。就着皎月倚着檀椅,时不时轻抿一口美酒,实属乐事。
这上贡的玉壶春着实不平常,越是细细品鉴,越是醇厚清心。
——只可惜怕喝酒误事,不敢多饮,实在可惜。
南湘案上酒壶还剩半盏,杯里亦有半杯剩着,索性举杯将杯中剩酒一气喝完了事,起身欲走。
皇子南漓,转头一望:他的姐姐已经起来,躬身退席。
南湘临走时,见这个皇子弟弟朝自己灼灼望来,一双伏犀眼里勉强掩着的是浓浓不安,便朝他一笑。
南漓见她眼底清明毫无酒意,才稍稍放心。
又见她此笑甚为清朗,与平素是十分的不同,笑是朗朗乾坤的清朗,可清朗得,让人陌生得紧。
碧水南漓只觉心中空落落无处安放。姐姐行事举止气质眼神口吻,皆与以前不同……只是她是他唯一的姐姐。——南漓努力维持的矜持平静,心中伤逝之情只偷偷藏在眼眸里,谁也看不到。
可他又瞬间觉得异常的舒心。
若如此般,进退合度,清醒自审,虽无先前那般浩然气势,可谨慎态度亦有好处。
他处在深宫,能稍稍放下心来。
南漓面上低头,好似在挑拣菜肴。唯有抬首之间,正巧与女帝视线相视。
女帝的视线似乎是刚刚好掠过,漫不经心的,意欲掌控全局;凤后潋滟眼光却满不在乎的停驻于他身上,似笑非笑瞅着他,又好似将一切都纳入心中。
南漓嚼着嘴中莲子,看着上首的凤后弃了手中箸,附耳朝女帝耳语些什么。
雍容的后君今日妆容更是生艳,异常讲究,双髻当额并立,罗绢相旋卷合如瓣,花瓣边缘深红,颜色向内变淡收敛,十分华美。
女帝轻轻颔首,凤后方屈膝避席而去。
——你去何处?我姐姐南湘才刚刚离去,你紧随其后,你意欲何为?
南漓只觉口中莲子微微发苦,索性手帕掩着吐了去,不知女帝是否同觉得口中苦涩?想及此,南漓忍不住展颜轻笑。
……
南湘借口内急,避出殿外。
白衣的宫侍领着往一侧走去。
更衣之地怎地如此之偏僻,南湘心觉不妥,走了半会便停步问道:“你欲往何处去?”
着白衣的宫侍似乎恍若未闻,稍稍一回头又径直朝前走。
南湘左右顾盼,只觉周身一片暗色,只有几点寂寥的灯火在高墙上摇曳闪烁。
其实并没有离开大观寺多远,却顿时危险,不知何处暗藏杀机。黑夜空虚零星的星子闪闪烁烁,好似欲盖弥彰的魑魅与魍魉。——林冲误闯白虎堂的一场冤案莫非今日要在她身上?
南湘面上已变了颜色,只觉得不经意间的一个疏忽便可足以要她命,汗流浃背湿透里衫,她好似第一次凶狠了起来,顿步四顾亦不言语,就是不再往前行。
那宫侍见南湘犹疑,不知是不能言语还是为何,一字也不解释。索性牵起南湘的手。
她刚想一把甩脱,手中却似乎被挤入一个硬物,宫侍见事成立刻松开,却又不放过她,轻扯着南湘衣袖,似乎没用多大劲,却引着南湘不由自主往前急行而去,脚步生风,迅捷无声。
南湘挣扎之余,慌忙间将手心摊开:
躺在手中的正是一只左右对称,翅膀舒展得十分闲适自若的灿灿金凤。
……
这是……端木王府的纹饰,寻常的宫侍怎能偷藏?莫不是她的人?可究竟是怎么回事。
若此刻在此刻驻足停步,她也无法一人回去。偌大宫殿里她若独处则更为凶险。此刻只能随了这宫侍去。
天地张罗出一张网来,她不知前路如何,却只能朝蛛丝上撞去。
手心捏着满是冷汗涔涔,偏偏这人所走之道皆偏僻无人,竟少见侍卫宫侍之流。
南湘这厢惊疑不定,不知一局乱棋如何继续,哪想大观寺宴会这边,早有人替她以酒醉之名离宫而去。
女帝皱着眉,颇有些扫兴,只沉声问:“端木王女竟如此量浅酒醉了?王女现在在何处?”
下首的王子南漓自然关切不已。
“王女酒醉沉重,已有失态之势,现在在寺中床榻上暂且休息,只是此处终究不便,端木王女请求出宫。”
等宫侍躬身答完,女帝才微微松开紧皱的眉心,挥手让她退去,“准了。”
待宫侍正要退去,女帝又添了一句,“赐沉香酒醒丸与新进贡的北国武夷巅茶各一付,尔等记得亲自送去。”
等宫侍称诺悄悄隐去后,南漓方才笑出声来,面前的舞娘被他突然的轻笑唬得微微一个踉跄错了节奏,身披于肩的绯红披帛似掉非掉落在半空没有着落,羌笛和素琴也微微一顿,间错了一段峰回路转。
南漓似乎瞧得万分趣味,托着腮笑得轻轻松松。
他这个王姐啊,居于上位才多久日子就变得如此多疑,耳听亦不足为实,必定要眼见才是真。
让他平白看了一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