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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玉楼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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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面越来越嘈杂,县令大人一身深蓝色官袍坐于明镜高悬牌匾之下,手中惊堂木敲得“蹦蹦作响”。
“安静!”
公堂内外安静下来,他看着堂下站着的几尊大佛,眉心突突的跳。无论是哪一个人都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县令可以动的,以往这些祖宗都是私下里闹,今天倒是稀奇的来报官了。
“说说吧,发生了何事?”
“大人,我与叶矜在醉仙楼喝茶闲聊,没成想玉公子突然不分青红皂白的闯进来,先对民女进行了言语上的辱骂,后又抽出随身软鞭攻击我,我身上被鞭子抽碎的衣服就是证据,还请大人明察秋毫,还民女一个公道。”
“你放屁!”玉如岚不顾场面就开始狡辩起来,“分明是你在背地里撺掇叶姑娘拒绝我的亲事,现在连云公子你都要阻挠,你居心何在!”
蒋英也来了火气,呛声反驳道:“我何时阻挠过矜矜与云公子的亲事,你休要在此信口雌黄。”
玉如岚骄横的“哼”了一声,仗着个子高的优势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不屑的说:“小爷我亲耳听到你教叶矜如何回绝这门亲事,还能有假?”
眼见事情发展越来越离奇,县令不得不拍着惊堂木打断:“公堂之上,肃静!”
叶矜捂着耳朵,眼里闪过烦闷和焦躁,面色不善的看着玉如岚,讽刺道:“玉公子莫要胡言乱语毁我清白,我叶矜行的端坐得正,若我与云公子两心相悦这门亲事我举双手赞成,但是事实是我与他仅仅只有一面之缘,我又怎能不明不白的嫁给他。”
话落,公堂外的人墙被人从两侧拨开,中间让出一条道来,只见一个暗红色水袖衣袍扫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清一色衣衫的侍卫,胸前纹着玉家的标志。
县令见到来人急忙站起身,走到堂下迎接:“玉姑娘来了,怎么还把你惊动了!”
来人名唤玉楼春,着一身暗红色金纹衣裙,额间点着一枚朱砂痣,面容妖孽邪肆,她冷然的眸子扫过众人,最终停留在叶矜的身上,一扫而过。
气氛陡然凝重起来,只见刚才还盛气凌人的人此时正窝着身子朝人群挤去,想要来一出金蝉脱壳。
蒋英笑了一声,故意大声的说:“玉公子去哪,这案子还没审完呢。”
那抹背影明显一僵,在一道灼热的视线下不敢再挪动分毫,但还是固执的不肯转身。
“把他带过来。”
“是,小姐。”
闻言,玉如岚开始剧烈的挣扎起来,脚下的鞋子被他挣脱一只,朝着玉楼春的脸飞了过去。
她略侧身躲过,看着他的眸子里愈发阴沉,“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玉如岚一顿,眼里迸发出恐惧和失措,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上下两瓣嘴唇毫无血色,竟然被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
叶矜眼里闪过一丝暗芒,心底盘算着女子的诡异之处。
柳州城玉家世代学医,是名扬万里的医药世家,到了玉楼春这一代只剩下她一个人承担家业,以女子之身悬壶济世,名扬在外。
玉家家主和家主夫人死于一场大火之中,传言是一个身患重病的老妪,因为没钱治病所以生出报复心理,午夜时分一把火烧了玉家药堂,当天晚上留在药堂歇息的夫妻二人都丧命于那场大火中。
原本鼎盛的家族只剩下两个孩子,玉楼春和玉如岚两人相依为命才走到了今天,但是玉如岚见到玉楼春时下意识想逃的动作和眼底的惊恐又与现实相悖。
试问两个相依为命将对方当做唯一的依靠的人,怎会如此惧怕对方的存在?
玉如岚被带到她的面前,只听见响亮的“啪”的一声,玉如岚的脸侧了过去,脸上浮现一个鲜红的巴掌印,看上去触目惊心。
蒋英倒吸了一口冷气,眼见她的另一只手扬起,她一个健步拦在玉如岚面前,劝阻道:“玉姑娘,手下留情。”
玉如岚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苍白的面颊上淌下汗水。
玉楼春冷冷的看着她,蒋英松开桎梏着她的手,后背冒出一身冷汗,仿佛一条毒蛇从脊背穿过,她硬生生在三月里打了个冷颤。
“蒋姑娘,家弟顽劣,还望你宽宏大量莫要与他计较,这一巴掌就当给你赔罪”
适才还理直气壮的人现在像个鹌鹑一样狼狈不堪,蒋英蹙眉,玉楼春的话虽是道歉,但语气里的强势和不屑也是真实存在的,让她浑身不舒服。
玉如岚可是她的亲弟弟,究竟是怎样狠心的女子能不顾弟弟的面子当众掌掴,回头还理直气壮的将这当做赔罪的筹码。
叶矜面色一冷,她心思敏感,从玉楼春进来的时候她就能感觉到一股明显的敌意,想要去细究的时候却又觉得无厘头。
气氛陷入僵局,县令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说:“各位少爷小姐就各退一步,索性谁都没有受伤,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事情闹到现在这般场面,在纠缠下去只怕两边都讨不到什么好处,反而会结下梁子。
蒋英的家世不如叶矜,自然没办法与玉家抗衡,只得生生忍下今天的屈辱,道:“那便如此吧,还望玉公子今后能万事三思而后行,毕竟可不是每一次都能有这般运气,下次若是踢到铁板,恐怕自己也不好过。”
“如岚是我弟弟,我身为玉家长女自然有管教他的责任,此次是我疏忽教导无方,蒋英姑娘若是对刚才的责罚不满意,可以跟着我们一起回府,亲眼看着他受玉家家法,如此可能解气?”
简直是疯了。
叶矜和蒋英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眸子里看到了震惊。这玉楼春当真什么话都说得出来,要是蒋英真的答应了,玉如岚今后在柳州城便从此抬不起头,见到她们怕是都要绕道走。
所有人皆倒吸一口冷气,叶矜下意识去看玉如岚的脸色,发现他的脸上尽是麻木与呆滞,妖孽的面容苍白脆弱,让人从心里生出一抹怜惜之情。
若是细细看来,玉家姐弟的容貌大致有六分相像,不同之处可能在于玉楼春的身上多了几分比玉如岚更加温润的气质。
“今日我本是与好友小叙闲谈,本不想招惹事端,既然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玉公子回府后的事情便与我无关,就此别过吧。”
言罢,蒋英给叶矜使了个眼色,二人便离开了官府。
*
二人走了一段路,蒋英歉意的对叶矜说道:“矜矜,今日是我对不住你,被玉如岚抓住把柄闹了一番,白白坏了你的兴致。”
“这是说的哪里话,你我二人从小一起长大,早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亲人,实在是玉家身份特殊不好得罪,不然我一定要你亲自把那鞭子打回来。”
蒋英看了看时间,估摸着已经到了午膳的时候,和她道别:“你且放宽心,只怕有了这次的教训,往后他再想找我们的麻烦都要掂量掂量。”
和她道别后,叶矜便回了府。
*
柳州城南,玉府。
玉楼春带着人亲自将小少爷捉了回来,玉府老管家是玉老爷还在时候便一直呆在玉家的忠仆,听到下人来报便急匆匆赶去戒律阁。
戒律阁就像它的名字一样,设立在玉家祠堂的暗门后,不大不小的暗室内充满血腥气,墙壁是黑红色,到处都是血迹斑斑的刑具,外界人很难想到玉家还有这般阴暗的存在。
陡然一丝光亮乍现,门突然开启又迅速合上。
玉楼春脸上面无表情,身上依旧穿着暗红色衣裙,在昏暗不明的烛火下异常诡异,跳跃的烛光倒映着她的脸,此时的她宛如地狱而来的修罗,半点白日里的温和也无。
玉如岚被人推倒在地,手掌顺着粗糙的地面划出一大片血痕,惹得他不禁痛呼出声。
玉楼春凌厉的看着扔他的下人,“下去挨罚。”
下人不敢为自己辩解,唯唯诺诺的应了声“是”就退了下去。须臾,处于另一侧的房间里传来阵阵呻吟,很快又消失,似乎是怕自己的声音惊扰到什么一样。
气氛压抑到顶点,玉如岚缩在墙角,头低垂着靠在双膝上,身子不受控制的瑟瑟发抖,随着愈来愈近的脚步声,他的身子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
一根冷白的手指抬起他的下巴,让他被迫抬起头,他睁开湿润的眼睛,眼底满是惧怕和悔恨,喃喃道:“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饶了我……”
“求饶?”女子轻笑一声,脸上浮现出偏执的疯狂,她慢慢摩挲着手下娇嫩的肌肤,慢慢挪到胸膛,在他心脏的位置轻轻点了几下,道:“你这里对我可有恨?”
她语气轻轻地,似乎只是随口一问,玉如岚却受惊般的瞪大了双眼,眼角似乎要落下泪来。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眸子里突然带着一抹怜惜,说出来的话却十分狠厉,“你是我弟弟,是我最亲的人,也是我最爱的人,所以不要对除了我以外的女子产生什么不可能的心思,不然你应该知道我的手段,我会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玉如岚知道,她的话不是说出来吓唬他的。他看着眼前这个长相阴邪却又通身妩媚的女子,这个人是他的亲姐姐,却在玉家列祖列宗的祠堂后对他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