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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妓夫太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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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今年冬天很冷。
鹅毛般的白雪从阴沉的天空落下,刺骨的寒风像是要钻进人骨头里。
我穿着厚重的白色和服,跪坐在檐下,打量被雪色覆盖的庭院。
这是不久前病死的丈夫留给我的,我并没有跟他接触过,也谈不上悲伤,只是感恩于他遗留下的房产和众多财产而已。
我叫裕子,来这里的任务是,做个妈妈。
既然是妈妈,那必然得有孩子。
这不难。
虽然我没法独自生育一个孩子,但贫穷的地方总是有很多失去父母的孤儿。
使女吉香听说我要去被称为“罗生门河岸”的吉原贫民窟,露出了不赞同的目光,尤其是当我又开口,说我要去收养一个孤儿,做我和丈夫的继承人时,她瞪圆的眼睛简直像一只可爱的松鼠。
这在江户时代,听起来还是太离谱了一些。
毕竟我还可以选择再嫁,带着庞大财产的的寡妇,甚至比一些少女还吃香。
但太麻烦了,与其死亡线上走一遭,我更愿意收养一个没人要的孩子,最好能和吉香一样,有一双圆滚滚的眼睛。
“好吧,夫人。”
吉香听我这么坚决,只好叫人去备马车。
只是此后,她看我的目光一直充满了敬佩和可惜,似乎是认为我对丈夫的爱,让我宁愿舍弃成为真正的母亲的机会,也要继续冠以他的姓氏——这真是个美好的误会。
至于可惜,大概是觉得像我这样的美人,未来都要无人欣赏,独自凋零,所以可惜吧。
这绝非自傲之言,实在是这张脸,是我从未见过的绝艳。
浅野先生有这样的妻子,真是幸福啊!
前往吉原的路上,我一直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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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贫民窟,我认为我已经将它想的足够糟糕了,没想到还是低估了时代的可悲。
流浪的武士三三两两进入某个房间;年迈苍老的妇人做着洒扫洗衣的工作,双手被冻的青紫;十四五岁的游女瘦骨嶙峋,脸上带着不符合这个年纪的媚色……
洁白的雪一落到地上,就被乌黑的脏水染黑了,就像生活在这里,无法被拯救,只能任由泥淖将他们拖进死亡的可怜人一样。
我有点后悔穿着洁白的和服来这儿了。
这件和服上用银色绣线绣了梅枝和梅花,低调但很好看,也很贵,衣摆一旦被地上的脏水污了一点,就再也不能穿了。
也许我连白足袋都不应该穿。
但来都来了,总不能就这样回去。
吉香举着和伞走在我身边,马夫沉默的跟在我们身后,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寻找无父无母的孤儿,还是吉香看我愁眉不展,小声出了主意。
“夫人,您应该去找一个当地人,给他一些钱,让他把生活在附近的孤儿都带来。”
这个办法很好,我夸奖了她,说回去奖励她一块儿蛋糕。
江户时代,蛋糕刚刚从葡萄牙传进来,虽然只是最简单的鸡蛋蛋糕,但也是难得的美味。
吉香舔了舔嘴唇,也很开心。
我给了吉香一笔钱,让她和马夫去找人,自己则打着和伞,漫无目的的走在肮脏的街道上。来往的男人用好色的目光打量着我,不过我不在意,因为我的衣服和头饰都明晃晃的彰示着,这是高门贵族的夫人,如果不想被处以死刑的话,最好别惹。
更何况,我的和伞柄上刻着浅野家纹。
“蝼蚁!呆头鹅!”
“蠢材窝囊废!没用的东西!”
“哈哈哈哈哈哈!”
嘲笑的声音和石头落地的动静,远远的传了过来,我走过去想看看情况,却没想到一个被石头砸的抱头鼠窜的男孩,正直直向我冲来。
“别!”我慌忙的想躲,可是说实话,一个基本没有任何运动量的已婚妇女,想要在一两秒的时间躲开灵活的孩子,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好在那个孩子听到了我的声音,在关键时刻抬起了头,他赤//裸的脚在污雪里做了个类似刹车的动作,一头撞在了我肚子上。
冲击力小了不少,我成功稳住了,万幸,没有和他一起在污雪中打滚,不然真是太难看了。
可惜身上这件和服还是脏了,肚子前留下了一个黑乎乎的人形。
这孩子看上去很害怕。他呆呆的看着我的衣服,鼻子还吸了吸,应该是闻到了我熏衣服的梅香。
“唉。”
我叹了口气,他回过神,立刻用手挡住了脸,只露出一双黑色的下垂眼,肋骨分明的身体小幅度的颤抖着,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害怕。
身后那几个砸石头的坏孩子害怕我找他们算账,全都溜了,这孩子也想溜,我眼疾手快抓住了他捂着脸的手腕。
真细。
“你叫什么名字,父母呢?”我问。
“……没、没了。”他露出来的下垂眼看起来有点可爱,脏兮兮的脚丫子在污雪里冻的一只脚踩另一只脚,一会儿又换过来踩,“我叫妓夫太郎。”
没了?那就是去世了。
我动了动手指,因为他一直不肯将手拿下来,我的手也被迫离他的脸很近,说话时,甚至能感觉到从这小孩口中呼出的热气。
“我没有孩子,你愿意来做我的孩子吗?”
我这样问他。
明明是打算选一个圆眼睛的收养,却不知不觉就升起了收养他的想法,想起肚子上的人形,我情不自禁的笑了。
这大概就是缘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