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农场[位面]》秋半藕

6、第 6 章

　　叉掉系统框后，棠月里看清了因古兰特。

　　倾泻而下的银发像铺满了月华，一丝不苟地梳到精灵那标志性的尖长耳朵后面。

　　左侧耳后一小股头发编成麻花，在尾端用一个镶着蓝宝石的银环束起，蓝宝石中光华流动，与他冰蓝的眼眸交相辉映。

　　棠月里吸了口气。

　　纸片人颜值天花板，百万画师和建模！

　　“啾！”

　　凶狠的鸣叫骤然响起，棠月里再顾不上欣赏美人，连忙跑过去，喊道：“崽！”

　　她抓住了凤煌，而凤煌喷出的那团火焰已直直袭向因古兰特。

　　她的客人！棠月里焦急喊道：“小心！”

　　因古兰特衣发微动，未见他有什么动作，一层晶莹的冰霜凝结。

　　冰霜如外衣，包裹住火焰。

　　被包裹的火焰不甘示弱，小兽一般在里面极富生命力地跳跃着，不一会儿冰霜表面就裂开一道道蛛纹。
　　因古兰特轻轻一点，清脆的咔嚓声响起，霜与火皆化为白色水汽，还有许许多多碎钻般的冰晶，飞散在空气间。

　　他从梦幻水雾后抬起眼眸，望向凤煌：“一只幼生的……”

　　棠月里一凜，下意识把手中不断挣扎的凤煌藏到背后：“那个……不好意……”

　　“没关系。”冷玉般的音质，优雅的语调，神秘悠远的音节，因古兰特说的是她从未听过的语言，头上对话框里自动翻译，“禽族的领地意识都很强，他想保护这里，是我非请自入。”

　　人美心善的顾客都是天使！棠月里扬起真诚的笑容：“欢迎光临。”

　　她把因古兰特迎入酒馆，凤煌停止了挣扎，从她手中溜出来，飞回陈列柜上，视线却仍警惕地留在因古兰特身上。

　　苏昉全程围观了刚才超出他常识的一幕，但他表现得出乎意料的淡定——对于他来说，现在没什么比迷毂木更重要的了。

　　因古兰特在苏昉旁边坐下，说：“能否也给我一杯水？”

　　“当然可以。”棠月里麻利地在屏幕上点点点，很快，一杯水便出现在因古兰特面前，“请问还需要什么吗？呃……本店有馒头。”

　　“水就可以了，我不饿。”因古兰特温和的眼睛凝视她，“你不必特意招待我，异界的女孩。”

　　听到他的称呼，凤煌的视线移过来，看了棠月里一眼。

　　棠月里礼貌地微微侧身，不再正面对着因古兰特，有些人进餐馆并不喜欢服务员待在旁边帮忙，她想，因古兰特应该就是这种类型。

　　她转向苏昉，问道：“介意多一个人听你的故事吗？”

　　苏昉说：“无妨。”

　　安静的酒馆内响起苏昉的讲述。

　　他出身于梨国王室，梨国是个小国，在他十岁时，梨国饥荒，赤地千里，民不聊生，国主只能选择依附相邻的启国。

　　“梨国并入启国苍岭，我就这样结识了苍岭君。”

　　“苍岭君？”
　　这名字有点耳熟。

　　苏昉说：“启侯之兄，封于苍岭，号苍岭君。”

　　启国……棠月里想起来哪里耳熟了，姬墨的资料里有一条时，苍岭君将他从周国救出，带往启国。
　　原来这还是个连续剧？
　　她不动声色地继续听npc讲他的背景故事。

　　“当年老启侯还在位，苍岭君也还不到弱冠，但他从小才智过人，早已名动诸国，梨国能并入苍岭，是梨国之幸。”

　　苏昉说苍岭君广收门客，礼贤下士，平易近人，在发现他琴技上的天赋后，更是为他从各国寻来了珍贵的琴谱。

　　十五岁，他外出游历，一人一琴，看各国人情，访名山大川。遇到喜欢的风景，就在那里住一段时间，弹弹琴作作曲，缺钱了，就接受贵族邀请上府演奏。

　　如此潇洒自如的生活一直持续到了一年前。

　　“一年前，我收到了苍岭君的信。”

　　“信？”

　　“苍岭君让我回启国。”苏昉说，“周天子新纳一妃，对其极其宠爱，那妃子爱听裂琴时的轰鸣之声，越名贵的琴她越喜欢，周天子便搜罗天下名琴，令宫人将之掷摔于地。”

　　说到这里，苏昉脸上浮出隐隐的怒色。善琴之人也爱琴，他实在无法容忍那么多的琴因如此可笑的理由而被毁坏。

　　苏昉拿起木杯喝了口水，他本想润润嗓子，但那清冽甘甜的水入喉后，他感觉一股清爽之气由内而生，心中的郁气瞬间被冲散，连日逃亡带来的疲惫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这水……

　　他睁大眼，余光看到旁边那位美得不似人的男子神色平淡地抿着水，便也立即又喝了一口。

　　喝过水，情绪平定下来，苏昉接着说：“不仅搜集名琴，周天子又令斫琴师们制作新琴。”他顿了顿。“恰好……我也擅斫琴。”

　　天下爱琴之人早已群情激愤，然而，不愿交出名琴的人们被灭族，知而不报者被斩杀。

　　周天子却不认为自己的作法有多荒唐多暴虐，他继续下令抓捕斫琴师，而在这些人中，身负盛名的苏昉自然是头号抓捕对象。

　　琴圣使用的琴，琴圣制作的琴，谁不喜欢？

　　于是，苏昉开始了逃亡生活。

　　“你没有回启国吗？”棠月里心想如果是别的游戏，她这样问应该就可以触发任务了，不知道这游戏……

　　“苍岭君于我有恩，我不能陷启国于水火。”苏昉的话语打断了她的思索，她看见屏幕中俊美的npc抬起头，黑眸闪着决绝的光，“无非是一死。”

　　【叮！苏昉人物资料已更新！】

　　【姓名：苏昉
　　状态：健康
　　资料一：公认的乐师第一人，多国座上宾，王孙贵族们的攀比内容是有无邀请到他入府演奏，阿宅们常常出游只为了和他来一场偶遇。有机会的话听听他的琴音吧，琴圣，不会令你失望。
　　资料二：现正被大周通缉，昨夜遇上追兵，逃跑过程中被一位绝色美人所救，绝色美人自称是是他的粉丝，但苏昉显然不知道——月黑风高夜、野外荒林中遇到的绝色美人，不一定是“人”……】

　　棠月里：“……”

　　原来这不是推到暴政的热血片，而是落难琴师遇女妖的言情故事？

　　棠月里关掉资料，看着苏昉，欲言又止，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他这事。

　　在她犹豫时，苏昉已经喝完了剩下的水，起身告辞。

　　按先前说好的，他用一个故事买迷毂木——也就是她的吧台。

　　一整个吧台，不用想就知道非常重，现实世界不一定搬得动，但在游戏里却简单得很——只要长按想搬的东西就行了。

　　棠月里帮苏昉把吧台搬去门外，系统消息便跳了出来。

　　【试营业：招待客人，完成三次交易（2/3）】
　　【恭喜您完成一次交易，获得奖励：积分x100。】
　　【客人对本次用餐体验为[非常满意]，您获得额外奖励：积分x300。】

　　交易完成了。

　　也就是说，系统承认“故事”这种无形之物可以交易。

　　而且每次的交易内容可以由她自己决定。

　　对于一个手游来说，这样的游戏机制可以说自由度非常高了。

　　……

　　苏昉走入迷雾中，回头，想最后再跟棠月里道个别。

　　然而，当他转过身，眼前矗立的不是那座奇异的酒馆，而是熟悉的农舍。

　　农舍的门半开着，可以看到里面简单的陈设——和酒馆中同类型的桌椅。

　　他看看农舍，又看看旁边的迷毂木，犹如梦中。

　　“苏公子，您的衣裳干了，我帮您——您怎么站在这儿？”一个窈窕的身影款款走来，看到吧台，疑惑问，“这是何物？”

　　她的声音很特别，不似寻常女子那样娇柔，而是像潺潺流过的清泠溪水，空灵、缠绵、又优雅，入耳便似过了层电。

　　苏昉顿时回神：“胡姑娘。”

　　他接过衣服，望着农舍中的家什，试探着道：“姑娘听说过会喷火的……鸡吗？”

　　女子说：“什么？”

　　她语气中的疑惑不似作假——其实真假都无所谓，她救了自己是事实。苏昉微顿，道：“无事，是我刚才做了个梦。”

　　女子没有多问。

　　“那一定是个好梦。”她笑道，“外面风寒，公子进屋吧。”

　　苏昉却摇头：“多谢姑娘先前仗义相助，昉该告辞了。”

　　“你要走吗？”女子面纱后的眉头微微凝起，“可是追兵马上就会搜到这一块，现在走会很危险！”

　　“我不能连累姑娘。”他作揖道。

　　女子凝视了苏昉片刻，说：“看来苏公子已有了应对之法。”

　　“是。”苏昉侧头，轻轻摩挲迷毂木，“我会去周王宫，完成这把琴。”

　　“您……”女子微怔，继而展眉：“苏公子是爱琴之人，我相信您不会向周王屈服，您作此决定必定有您的理由，那我便不留公子了。”

　　苏昉真诚道：“多谢姑娘，若有机会，昉定会报答姑娘相救之恩。”

　　他进屋换衣服，将换下的衣服整齐叠好，出来后再次道谢。

　　女子轻道：“祝公子此去，心想事成。”

　　她目送苏昉走远，侧头望向农舍，唇边浮出若有似无的笑。

　　空中云层散了些，月亮露出来，农舍墙上投出她的影子。

　　——修长身影背后，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冒出来，一团、两团、三团、四团……

　　共有九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