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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第三十九章 逢此百忧(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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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去太微宫上朝,景明便顺路到兵部找了凊茂。大概猜到凌芸找他所谓何事,凊茂很爽快就答应了,两人相约,晌午回府。
去云翠阁见到凌芸后,凊茂大吃一惊,她照比一个多月之前瘦了一圈,虽然整个人看上去还算精神,但气色不是很好。
看凌芸到明间相迎,凊茂忙行礼,“请二姐安。”说着主动扶凌芸往里走,“二姐快进屋吧。”
哪知凌芸突然回头对景明道:“你不是说看到街里有卖樱桃的吗?”
景明一愣,“你想吃?”
凌芸颔首,“有点想。”
景明也没多想,直接答应了,“那你们姐弟俩聊吧,我去凌古坊找找看。”
凌芸含笑,“好,你出门骑马,注意安全。”
“放心。”景明说罢,转身朝楼下走,边走边喊,“福祐,快备马!”
凊茂和凌芸进了西次间,扶她上榻坐好后,自己坐在她的对侧,笑着感慨,“二姐夫对二姐是真好。”
“哪里好了?”凌芸故意问道。
“自然是有求必应了。”
“那你是没看到他和我闹别扭,耍脾气的时候。”
凊茂忍不住调侃一句,“可二姐你脾气也不小啊。”
“小兔崽子,许久不挨揍,敢跟我耍贫嘴了是不是?”
看凌芸作势要伸手打他,凊茂连连摆手,“不敢不敢,我这皮一点都不紧,就不劳烦二姐亲自动手了。”
见凊茂讨饶,凌芸置之一笑,“我现在可没闲心和你瞎闹,叫你来,是要跟你说正经事的。”说着从袖中取出羲珺的信,递给凊茂。
凊茂双手接过信,右手拇指摩擦蜡封,不惊不喜,“这是什么?”
“明知故问,你跟我就别装了,我都知道了。”凌芸白了他一眼,“你这家伙可以啊,我是不是该改口叫你姐夫了?”
凊茂抿嘴,低头偷笑,却不敢看凌芸,“她都跟你说了?”
“没有。”凌芸脱口而出。
凊茂猛地抬起头,怔怔地问:“那、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听我外婆和三姐说的。”
“那这信......”
“四姐给了我一罐槐花蜜,外面罩着漆盒,这信就藏在盒子底下的。”
“她没说,你怎么知道信是给我的?”
“我套她的话,她默认槐花蜜可以转送你,所以我留意仔细看了盒子,发现了夹层。”
“我就猜她不可能直接跟别人说。”
“你该谢天谢地,她有我们这些聪明绝顶的姊妹,不然如何发现这封信。”
凊茂起身行礼,恭敬道:“多谢二姐。”
“行啦,若日后你们真在一处的时候,我反倒要向你行礼请安了。”
“使不得、使不得,再说了,那都是后话,后话。”凊茂坐下,傻笑挠头。
“言归正传,我叫你回来,不光是只给你当信使的。”
凊茂不解地问:“还有何事?”
“我想跟你说的是,倘或你当真喜欢四姐,就尽早下聘订婚吧。”
凊茂急道:“我自然是真心的!”说着他又有些踌躇,“只是,现在就定亲,会不会太早了些,我和她隔这么远,平时只是书信往来,还没有想过这事呢。”
“看来,你是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四姐的名字,在给四殿下的选妃名册上。”
“什么?”凊茂惊呼站起。
凌芸被这一声吓得一哆嗦,仰头斥道:“你吓我一跳,你给我坐下!我话还没说完呢,急什么!坐下!”
凊茂如坐针毡,“二姐,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我在宫里,哪里知道你和她有事啊,你们又藏着掖着的,要不是三姐发现四姐不对劲,外婆主动告诉我,到现在我还被蒙在鼓里呢。”
凊茂自觉没理,撇了撇嘴,“哦。”
“你放心,父皇暂时应该不会给四殿下选妻,就算要选,也未必就是四姐,可是这种事谁都说不准,我的想法是,你们先把这门亲事定下来。
按规矩,作为待选的女子不可自行婚配,但是我可以找母后帮忙,就说你们一早便定了亲,只是没有对外公开,这样四姐就可以先从名单里去除了。”
“谢二姐为我们考虑。”
“所以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先和大伯、大伯母坦白,然后让他们赶紧去襄城提亲。”
“可是因此贸然提亲,太唐突了吧,还不知羲家长辈对我是何态度,我还没问过她,到底愿不愿意嫁给我呢。”
“羲家那边我早帮你打探好了,我外婆很愿意再和咱们家结亲上亲,虽然还不知四舅舅和四舅母的想法,但他们一向疼爱四姐。
只要四姐点头愿意,想来他们也不会刻意阻拦。你且放心,羲家那边,有我和我娘帮你,如果现在你对四姐有把握,你只管先说服大伯、大伯母,把下聘的事办好就行。”
“二姐,谢你替我想的如此周全。”凊茂手足无措,“那、那我先回去了。”
凌芸叫住起身欲走的凊茂,“站住!怎么,就只口头谢我啊?”
“啊?二姐还有事?”
“鸿雁传书,它还会被奖励些谷子吃,我这活生生的红娘,你什么都不不表示啊?你要娶的人,可是我表姐,信不信我一句话,再给你搅黄了?”
“啊,是我糊涂了。”凊茂傻呵呵地笑了,“二姐想要什么,尽管提!除了樱桃,还想吃什么?只管说,我、我这就去买!”
凌芸被凊茂憨憨的样子逗笑,对他摆手,“坐下说。”
凊茂老老实实听话坐下,“二姐,想要什么?”
凌芸下意识扫了一眼屋内,确认无人,身子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问凊茂,“凊名大哥的遗物可都还在?”
万没想到凌芸会问这事,凊茂先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应该都在,大哥走后,爹娘不许人动他的东西,他的居所被落了锁,一应陈设物什都原封不动。”
“那就好。”
话到此处,凊茂反应过来,“你是想,找什么东西吗?”
“想找一本书。”
“什么书?”
“一本跟漕运有关的书,小的时候,我曾在他书房里看过,但我现在记不清名字了。”
“漕运的书?”
凊茂恍然大悟,想起景明在查东都沉船案,心想,紫微宫里藏书众多,二姐夫堂堂郡王爷,找本书这么难吗,怎么还要让二姐帮忙?
凊茂盯着凌芸看了几秒,试探道:“二姐夫要看?”
“不是。”凌芸摇头,“是我要看,他不知道这事。”
“哦。”凊茂将信将疑,弱弱地应了一声。
凌芸不耐烦地问:“哦什么哦,你到底能不能帮我去大哥的书房找一找?”
凊茂有些为难,“能自然是能,但是你也知道,大哥的书很多,你又说不出书名,怕是不太好找。”
凌芸一脸无奈,“我真的记不住名字了,我只记得里面有好多船的规格、图样什么的,有一点像集锦类型的书。”
“你说这个,我好像也看过,但是,印象里好像不是只讲漕运的书。”
“那你想到的是什么书?”
“《国朝海事史》。”
“嗯?”凌芸一愣,“这本书我有,我翻过,不是我想要的那本。”
凊茂又仔细想了一下,“哎,大哥好像真给过我一本漕运的书。”
“叫什么?”
“历朝还是历代来着,什么考究?”
被凊茂这么一提醒,凌芸记起了书名,“我想起来了,是《历代漕运考略》,没错就是这个名字,我要的就是这本。”
“哎哎哎,对对,就是叫这个名。”
“你手里就有?”
“我有。”凊茂激动道:“我、我这就回去给你找。”
“不急,只要你有就好,等你得空给我送来。”
“好好好,我保证一定能找到!”
“那你先回去吧,送书的时候,你亲自来,仔细避着点你二姐夫。”
“嗯?真不是二姐夫要看啊?”
“真的不是他。”凌芸坦诚道:“你也知道我是怎么受伤的,我看到了相关卷宗,有一些想法,但暂时还不方便和你姐夫直说,所以想先自己亲自查一下。”
“二姐,你这是心疼二姐夫,怕他为你担心吧。”
“你哪那么多废话,赶紧滚回去办你的正事!”
凊茂深深鞠躬,“那你好生歇着,我找到书,必会亲自送来。”
凌芸颔首,“去吧。”
凊茂走到云翠阁一楼,心满意足地看了一眼手里的信,可一抬头却看到羲氏与荷心往这边来,立马将两手背后,胡乱将信藏在袖里,尴尬一笑,“请二婶大安。”
羲氏离远便看见凊茂拿着信发笑,倒也不拆穿他,只道:“三哥儿,今天又不是休沐日,怎么有空过来?”
“啊?那个我、我下午要公出,提前回府准备些东西,想着二姐回来有几日了,我还没来请安,正、正好今天有空嘛,就过来了。”
“难为你想着你二姐。”
凊茂虚心一笑,“应该的,应该的。”
“既然有公务在身,就赶紧去忙吧。”
看羲氏允许自己走了,凊茂心里的大石终于放下,急忙行礼,“那二婶,我告退了。”说完脚底抹油似的跑掉了。
羲氏与荷心对视一下,忍俊不禁。
羲氏独自进了云翠阁二楼,先看了一眼东间,不见人,回过身往西间,看凌芸坐在南榻上,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茶几,一手扶着盖碗,一手拿碗盖撩拨漂浮在茶汤中的茶叶,却不像要喝茶的意思。
羲氏走到凌芸对面,轻声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凌芸回过神,笑道:“娘来了,快坐!”
“怎么就你自己在,景明、秋菊呢?”
“秋菊在楼下看着药呢,景明说去给我买樱桃了。”
“这还没到吃樱桃的时节呢,哪来的樱桃,你莫要没事诓他。”
凌芸一脸无辜,“没有,是他昨个儿回宫,看到了路边有人卖靖南樱桃,主动说要给我买的,我可没使唤他。”
看凌芸要给自己倒茶,羲氏拦着,“你别动,我自己来。”
凌芸打量着羲氏的神情,岔开话题,“娘过来,可看见凊茂了?”
“嗯,瞧见了。”羲氏抿了一口茶,“你叫他来的吧。”
凌芸点头,“四姐呀,在她给我的槐花蜜盒子里藏了信,我刚把信转交给凊茂。”
羲氏摇头笑道:“珺儿这傻丫头,就不怕你发现不了吗?哪有这样传信的。”
“她暗示我了。”
“行吧,也就你能明白她那些歪心思。”
“娘,我和凊茂说了,让他尽快去提亲。”
“你外婆之前也跟我说了,珺儿身份特殊,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是该早做打算。”
“您觉得,四舅舅和四舅母,能同意吗?”
“这世间的婚嫁,最难得的就是你情我愿,羲家和咱家也是门当户对,只要你四姐乐意,外婆点头,你四舅舅就不能拦着,倒是你四舅母,她是一心希望你四姐嫁回她母家的。”
“党氏是后起之秀,掌管吏部,倒也是个好人家,只可惜,我四姐啊,看不上她那些表哥表弟。”
“要说以前,凊茂确实毛躁了些,但我看自打他有了公职,整个人都沉稳了不少,其实凊茂是个老实孩子,不像凊荼是从根儿里就不着调。”
“我觉得凊茂挺好的,对四姐也是真心诚意的,我叫他尽快订婚,他还怕自己太唐突,对不住四姐呢。”
“他俩这事,你犯不上操心,顺其自然就能成。”
看羲氏愁眉不展,凌芸问:“娘有心事?是因为我吗?”凌芸伸手拉住羲氏的手,以示安慰,“娘,您别再担心我了,我真的已经没事了,我这么年轻,身子慢慢就养好了。”
“要我不惦记你,是绝不可能的。”羲氏反握住凌芸的手,“但你现在就在我跟前,我还是很安心的。”
“那您就别皱着眉头啦。”
“我才从安王府回来,景昶走了,安王妃很是伤心。”
凌芸一愣,“小叔叔这才回来几天啊,怎么这么快就走了,爹爹不是刚去宁州吗,难道无归城又有战事?”
“我听你爹说,去年,宁州半数钧天部军被抽调去增援无归城,现在与前线的玄武军换防,怕钧天部军不熟悉边境情况,所以你爹才回宁州的,为防彧兹再有异动,陛下派景昶去协助你爹练兵。”
“那景钰怎么办,我之前听说,小叔叔不打算带她去宁州,感觉他好像也不放心家里人,说是姑奶奶不太喜欢女孩,怕下人照顾不周。”
“边地苦寒,确实不能让她去随军,我听安王妃的意思,景昶打算把孩子送进紫微宫。”
“送宫里给谁养啊?”
“自然是皇后娘娘。”
“母后还真是最适合的人选,她以前抚养过三位皇子,最有经验。”
“只是她如今年纪渐长,身子大不如前,怕是没有太多精力。”
“有凤来仪又不缺人手,只要母后吩咐,自会有人悉心照看,等我回宫,我也可以帮忙的。”
“你掺和这事干嘛,倒是不怕累。”
“我不是带过小昊嘛,小叔叔又不是别人,只要他不怕我带坏他闺女就好。”
“他人在外,哪里顾得上这些,你该问,安王妃舍不舍得把嫡孙女给你养才对。”
“您想哪去了,我自然不敢独自带孩子,只是想替母后分担而已。”
“对了,有件事我要跟你说的,差点被你打岔打忘了。”
“什么事?”
“景明私下里找我,想给你简单办一个婚礼,我知道他是怕正昏礼无法按期举行,委屈了你,所以才这样安排的。但是,你爹现在不在家,又担心你的身子,我便婉拒了。”
凌芸诧异道:“他从来没跟我提过这件事啊!”
“我就猜你不知情。”看凌芸突然眼中含泪,羲氏忙安慰她,“你别怪他冒失,不事先和你商量,他也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我知道。”凌芸低头抹了眼泪,带着哭腔说。
“他没有得到我的同意,定然不会再跟你提这事,但我觉得,这是他对你的心意,理应让你知道。”
“娘,谢谢您告诉我。”
“那你也别怪娘,擅自做主,拒绝了他。”
“怎么会,娘,您做得对,爹爹不在,我自然是不能逾礼。”
“礼不礼的,那些都不要紧,我们只想你能幸福,如果你愿意,就让景明准备吧。”
“不要,这事不急于一时,我的婚礼,定然要让你和爹都在场才可以。”
“景明有这份心,就很难得了,你别因他考虑不周,跟他置气。”
“放心,我不会的。”
羲氏伸手摸了摸凌芸的脸颊,“这过日子就是要互相包容体谅,你们小夫妻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您放心,我们会好好的。”
凊茂回去就找到了书,隔天清晨,特意等景明出门上朝之后,才去云翠阁送书。
凌芸拿到书之后,细细地看了漕船相关的章节,大概确认了接官厅废船坞里的船,并非漕船。
到了原定举行大婚的廿八日,景明告了假,没有去太微宫上朝,在家陪凌芸。
这一整天,凌芸都觉得景明有点不太对劲,他一反常态,很是安静,丝毫没有跟她提任何有关婚礼的事情,也没有拿出沉船案的卷宗钻研。
上午,凌芸和秋菊一起挑选花样子,打算给煜琇、景钰做夏衣用,他就坐在一旁跟着参谋。晌午歇了觉后,陪凌芸到花园散步,走了小半个时辰,凌芸就主动回房了,窝在暖阁读《诗经》,景明也寻了些书,陪她一起看。
凌芸心不在焉,手里捧着书,也看不进去,时不时就偷瞄景明一眼,但是景明却很认真的在看《石头记》。
知道凌芸又在看他,景明也没拿开书,边逐字逐句看着书,边问她,“一个时辰之内,你少说也看了我上百次了,我是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凌芸被景明这话吓得一激灵,两手举着书挡在眼前,假装一本正经地看书,并不想接话。
哪知景明突然凑到她身边,卷起手中的《石头记》压下她眼前的《诗经》,挑眉问她,“还是我今天,格外帅气啊?”
凌芸反手夺了景明的书,嚷道:“我也跟你说了有上百遍了,不可以这么卷着看书,这样书页很容易折损的。”
低头且看景明正读到“飞鸟各投林”,“还说我呢,搞了半天,你才读到第五回啊!”
“那你给我看看,你读了几首诗经?”
凌芸立马转移话题,“第五回的判词和曲子里,你最喜欢哪句话?”
“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好巧,我也是。”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景明不依不饶。
“什么问题,我不是刚回答你了吗?”
景明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你看我干嘛?我今天格外好看吗?”
“少自作多情,谁看你了。”
“这屋里除了你,就是我,我身后又不是镜子,你朝这个方向,不看我,你看谁啊?”
“我、我看,我是心疼这本《石头记》啊,好好的书,都要被你卷坏了。”
“坏了我再赔给你一套新的。”
“我不要,这是外婆送我的生辰礼,千金难换!”
“这么宝贝的东西你干嘛摆在明面上,摆了还不让人看。”
“谁不让你看了,你要看就好好拿着嘛,干嘛非这么卷着拿?”
“这么拿着舒服嘛。”
“可是你手心会出汗啊!”
“那回头你别把金贵的书摆在书架上,还省得落灰呢。”
“我就不!书本来就是应该放在书架上嘛,再说了我经常打扫的,书如果不通风放着,会返潮发霉、生虫子的。”
“行行行,你说的都对,你最在理。”
“景明,你还能再敷衍一点吗?”
“那你等一下,我去拿个东西,不敷衍你。”
看景明下地穿鞋,进了东稍间,凌芸对他背影问:“什么东西啊?”
不一会儿,景明便捧了一个大箱子回来,轻放在凌芸身前,示意她打开。
“你什么时候藏在里屋的?”凌芸一脸嫌弃,“什么东西搞得这样神秘?”
未想打开箱子,映入眼帘的满是正红色,凌芸怔住了。
珍珠盘扣,双喜彩蝶、金丝彩线凤凰纹绦边,凌芸恍然大悟,这应该是她大婚的喜服。
她小心翼翼地拿出整件喜服摆在榻上,又看向箱子里的第二件,同样是缂丝喜服,绦边是金丝四爪龙纹,这是景明的。
她仔细拿起喜服,发现下面还有一个匣子。
看凌芸有些不知所措,“衣服先给我,你再继续看。”景明笑着接过自己的喜服,和她那件并排放好。
取出匣子,缓缓推开匣盖,凌芸彻底傻眼了。
满副头面,花丝点翠五凤钿花,镶玉嵌宝仙寿钿口,口衔珠结孔雀钿尾,满池娇掩鬓簪。
凌芸突然嚎啕大哭,吓得景明急忙过去抱她,“怎么了这是?这些你不喜欢吗?”
凌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根本说不出话,只能摇头。
景明连忙解释道:“原想着父皇赏过你黄白老玉的耳坠、戒指和镯子,那都是皇祖父留下的老物件,大婚时戴正合适,绝对不算越礼,所以没单独给你打纯金的配饰,你要是想要一整套新的,我回头交待尚衣局,让他们补做。”
“不是,我不要。”
“你不要?”
凌芸破涕为笑,“你是不是傻子啊,我是被感动哭的,你看不出来吗?”
景明扶额,“哦,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你没看见耳坠子不开心了呢。”
“我有那么小心眼吗,会为了一对耳坠子哭?”
“倒也是哈,你平素并不爱打扮。”
凌芸平复心情,抽泣着问:“你准备很久了吧。”
景明得意洋洋,“还行,不算太久,也就从庚寅年九月十六才开始的。”
“庚寅年九月十六?”凌芸细想了一下这个时间,“那不是我嫁给你那天吗,你从那么早就开始预备这些东西了?”
“嗯,反正早晚我们都是要结婚的,所以就着手准备了。”说着景明有些失落,“可惜,今天没能让你穿上。”
凌芸伸手揉了揉他的脸,“我都知道了,你原来打算要在今天简单举行个仪式给我的。”
“哦,就知道娘,不会舍得瞒着你。”
“她是怕你的心意,我不知晓。”
“那明天,我去谢谢娘。”
“我们家是将门,不用搞这些虚礼。”
“那我给你准备了这个惊喜,你有没有给我准备礼物啊?”
“有呀!”
“啊?还真有啊?”景明一怔,“我逗你玩的。”
凌芸随手抹了眼泪,“你等着,我去拿。”
景明忙拦她,“你、你别动,告诉我在哪里,我自己拿。”
凌芸乖巧听话,伸手朝东稍间的方向指了指,“在床头柜子里。”
景明飞快跑去里间,打开柜子一看,竟然是一本书。他满头雾水走回来,举起书,不解地问:“你送我《历代漕运考略》干嘛,这书我书房就有。”
凌芸懵了,“啊?你本来就有啊,我还以为你查案用得上,特意让凊茂帮我找的呢。”
景明反应极快,“哦,我明白了,难怪那天说想吃樱桃,就是故意支开我啊!”景明顺手将书搁在案上,一脸坏笑,朝凌芸扑去,挠她的痒。“害我顶着大太阳跑了两个时辰,连个樱桃影子都没见到。”
“不是你说瞧见樱桃了吗?”
“我那天看花眼了,是小番柿!”
“别闹,哎呀,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再不敢了,很痒啊!”
凌芸半卧着身子,想要躲开景明往里挪,却发现两件喜服都摆在她身边,两手抵着景明的胸膛,急道:“好景明,别闹了,仔细衣服弄坏了。”
景明也注意到了喜服,伸手一把将凌芸抱起身,低头亲了她额头一下,满目深情地说:“以后,别总在你没有必要去争的地方要强,你只管站在我身后就好。”
一听这话,凌芸两手环抱住景明的脖子,潸然泪下。
“如果你不嫁给我,你会做什么?”
“不嫁你,家里也会让我嫁的,父皇不是早就赐婚了吗。”
“如果没有婚约呢?”
“不是你,也会是别人,我算是看明白了,我一直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我不觉得爹娘是那样的人,何况有外婆在,她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也是,有了之前的退婚,爹娘确实态度都转变了。”
“如果可以不嫁人,你有想过自己会干什么吗?”
“我小时候的梦想是和爹爹、哥哥一样,横枪跃马,保境安民。”
“这个梦想很伟大,但是,你就没有什么自己想做的事?你看你三姐,现在又是管家,又是管铺子的。”
“哦,你说那样啊,我没有三姐那个精明的头脑,我是个懒人,不求上进,就平平淡淡不愁吃穿就好,如果非要说一个想做的事,我倒是挺想开个书斋的,我喜欢书的味道。”
“书斋,我有呀,你要是喜欢,我跟皇姐把翰文斋要回来,给你。”
“我才不要呢,别被我管黄铺了,有景昕代管,咱们坐等收银子,偷着乐,不好吗?”
“倒也是。”
“那你呢,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大丈夫当朝游碧海而暮苍梧。”
“你以为你是徐霞客啊?”
“你怎么不夸我呢?”
“为什么要夸你?”
“我志在四方啊!”
“可我觉得,你只是单纯想出去玩,而非和徐霞客有相同的志向。”
“看破不说破嘛。再说了,我也有梦想的,就是不太好实现。”
“什么梦想?”
“我想像鸟儿一样在天空翱翔。”
“啊,真真是个好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