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数三千》三四两

22、说服

　　又是一年开学季，慕知音也成为了毕业班中的一员，但这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她既不会奋发图强，又不会认真听讲，更何况开学之前，景海然已经嘱咐过她，只要刚好能直升本部就行，不用考多么优异的成绩。
　　这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对于慕知音来说可是一个巨大的工程，她需要了解这个学校每个学生的自身能力和家庭实力，来评估究竟有多少人会直升本部。而这其中又有多少人是自己努力，多少人是父母努力的。
　　这件事费了慕知音整整一个学期，每天大脑都在高速运转，根本没有时间生活，更不要说顾及她那些朋友了。
　　一直到跨年夜，伴着零点的钟声，慕知音终于从工作台前起来，站在窗户面前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终于结束了。”
　　彼时，恰逢海城中心广场在燃放烟花，映得整座城市格外绚丽。然而，再缤纷的颜色也不过是过眼云烟。慕知音正在因此而伤感，电话响了，来电显示：魏紫。
　　这是慕知音给魏紫繁的备注，她觉得魏紫繁人如其名，就像一朵名贵的魏紫开在百花丛中，只不过，这朵花经不起风雨摧残，稍微来点风吹雨打，就无法努力绽放，变得蔫头耷脑，凋零败落了。
　　“喂……”
　　“慕……知音！”魏紫繁的声音听起来拖泥带水，像是喝醉了：“你朋友太多了，我都没机会靠近你，你最近怎么都不来找我，我都这样了你就不担心吗？！他们一个一个的来劝我去上学，我就不明白，一个以资源为尊的世界，学习有什么用……”
　　看样子是醉了。
　　慕知音没接话也没挂电话，而是趁此机会定位到了魏紫繁的手机。
　　等慕知音赶到的时候，就见她穿着一件镭射的短款羽绒服坐在河边，在路灯下反射出诡异的光。两条笔直而修长的腿随意地叉开，两腿间是肆意散落的啤酒瓶。
　　“我来了。”
　　慕知音站在魏紫繁右侧，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不管是语气还是姿态，都显得非常居高临下。
　　朦胧中，魏紫繁听到慕知音的声音，抬头看去发现慕知音笔挺地站在那里，像是训练有素的军人。临街路灯的光刚好从她背后照过来，这么看，她又有些像天使。
　　“你是天使吗？”
　　当魏紫繁不由自主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甚至觉得是天使来接她去天堂了。
　　“我是慕知音。”
　　魏紫繁这个样子让人生气，她可以自由，但不可以堕落。
　　借着路灯的光，慕知音隐约看到，魏紫繁将头发染成了深绿色，好像还挑染了几绺白色还是什么，看不清。不过她脸上的烟熏妆还是挺明显的，好像画得有点儿过了，像被人打了一样。
　　“慕知音？”魏紫繁笑了，那张口红糊成一片的嘴加上这个笑容，看起来十分诡异：“你怎么来了？你还知道来啊！”
　　“魏紫繁，你之前压力太大，需要放松一下，我能理解，但现在，你似乎太出格了。”
　　慕知音依然是冷静，甚至是冷漠的，除了被风吹动的头发，其他身体部位甚至没挪动一分一毫。
　　“我出格？”
　　魏紫繁又笑了，她晃晃悠悠站起来，想站稳而不能，但这并不影响她发酒疯，甚至可以说，这其实发酒疯的专属姿势。
　　“我歌是唱得不错，但我可从来都没出格过，嘻嘻。”
　　“回去上学吧。”
　　慕知音似乎是聋了，开始自说自话。
　　就是这么冷不丁的一句话戳中了魏紫繁的伤心处。她看着愣了一会儿，冷笑道：“上学？上学有什么用，考到年级第一，全校第一，清淼区第一，整片大陆第一有用吗？又不能成为排行榜第一，最后，最后！”
　　情至此处，魏紫繁突然开始对着面前的沧河怒吼：“……最后，还不是要被那些手握大量资源的人踩在脚下！”
　　闻言，慕知音只本能地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魏紫繁说的这些利害关系慕知音从未想过，也是借着这个契机，慕知音才开始思考组织存在的真正意义。
　　如果按照魏紫繁的说法，那些排行榜榜上有名的人看起来的确是这个世界的主导，他们能控制想控制的一切，如果不是这些人只手遮天，杀手组织根本就不会存在。
　　这么看来，杀手组织好像是用来制衡排行榜的，竟成了一个非常必要的存在。
　　可是，就没有更温和的方式了吗？
　　“那，你就通过努力，做那个制约排行榜的人。”
　　“制约？呵……”魏紫繁笑着笑着，就哭了：“慕知音你太幼稚了，你知道排行榜榜上有名的人他们有多大权力吗？你觉得，什么样的位置才能制约他们的行为？”
　　“他们的位置。”慕知音回道。
　　这下魏紫繁愣住了，或许是被酒精麻痹了神经，使得脑子不能灵活运作，又或许是慕知音的话点醒了她，给她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
　　见魏紫繁有了不一样的反应，慕知音趁热打铁说道：“如果你能一路读到博士，光靠学术赏金你就可以跻身前十位。据我所知，每个月十六号，排行榜前十的人都会跟大陆管理部门的代表一起开会，商讨资源分配规则，如果你可以跻身排行榜前十，就有机会让资源分配更公平。所以，回学校吧。”
　　终于，慕知音在最后四个字出口的时候向前挪了一步，这一刻她终于有了些人情味。
　　那串连珠炮般的话字字都在刺激魏紫繁的神经，迫使她思考人生的意义。然而，这么复杂的事情就是脑子正常运转的时候都不一定能想明白，更何况她现在马上就要醉得不省人事，哪里有能力去思考这么深奥的东西。
　　果然，还没等她回答的话说出一个音节，就已经先朝着慕知音的方向倒下，整个人挂在慕知音身上，像一摊烂泥一样。
　　这种情况下，慕知音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魏紫繁不要吐在她身上。
　　好在，一直到慕知音跟她一起摔进酒店的床上那一刻，她都没吐出来。
　　慕知音起身将衣服整理平整，又留了一张字条才回家。

　　之后整整一个寒假，慕知音再没收到魏紫繁的消息，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将慕知音那天讲的话听进去，或者是依然我行我素，与那些社会小青年混在一起。
　　但至少，陈沧在电话里说，魏紫繁没再去找过他了。
　　这件事告一段落之后，慕知音终于闲下来，开始关注那个一年多之前就已经吸引了慕知音目光的男生。
　　自从慕知音被陈沧堵在巷子里那次之后，前前后后做了六个关于他的梦，但每个梦都是相对独立的，无法与其他梦境建立联系，这让慕知音对这个男人非常好奇。
　　她用大陆上的监控系统实时关注着陈沧的动向，以便了解他这个人。
　　但了解一个人最必要的方式是了解他的过去，而陈沧家的排名比较靠前，想通过江湖上的办法查他不太容易，被他发现的风险也很高。其最主要的，还是价格太贵。
　　当慕知音从黑市网站上看到一万资源点一条信息的报价时，她差点儿就自己开个网店贩卖信息了。
　　“艹！这些倒卖信息的人也太黑了。”
　　对着那串数字，慕知音愤世嫉俗，这年头，真的什么都比上学更值钱吗？
　　可她再生气，也只能不断隐忍，对于她来说，理想信念什么的都是扯淡，唯有自由是她毕生的追求。想让相对自由的范围最大化，最重要的就是隐忍，然后闷声发大财。
　　江湖的道路走不通，慕知音只能求助组织的资料库。
　　想从资料库调取资料是需要权限或者任务书的，陈沧的事又属于慕知音的私事，根本没有任务书之说。而以她现在的级别可以调取的资料只有两种，一种是她做过的任务之中相关的内容；另一种是普通上等人及其以下人种的资料。
　　尽管条条大路都修路，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慕知音还是决定去走走人情。
　　资料库那个叫林雨茗的姐姐慕知音见过一次，刚进组织的时候，就是这个姐姐过来登记的信息。印象中，这个姐姐还算温柔。
　　抱着侥幸心理，凭借着撒娇卖萌的本事，慕知音终于见到了林雨茗。慕知音立刻挽住她的胳膊，像是怕她跑了一样。
　　“茗茗姐姐，有个人之前欺负我来着，我想查查他，你帮帮我呗。”
　　慕知音从来都不玩那些迂回战术，什么事儿都喜欢直给，就连求人，她都将目的摆在最前面，丝毫不掩饰。
　　“不行，组织有规定……”
　　“姐姐，我知道组织的规定，但是您看，我才多大年纪，被这么个不明不白的人盯上，万一哪天暴露了身份可怎么办呀。”慕知音预判了林雨茗要说的话，没等她说完，就抢先一步，将准备好的词撒着娇跟林雨茗说了一遍。
　　“慕知音，这话你说出来不违心吗？！”林雨茗被慕知音气得哭笑不得，她一边努力推开这个小粘人精，一边无奈地说道：“上次特训，你以仅仅11岁的年龄拿下了第一名，那在组织里是人尽皆知的，甚至在业内都小有名气了，你那搏击的手法虽然跟景海然差很远，但是常常出奇制胜，很少有人招架得住。你就说，除了组织里等级比你高的特工，还有谁能欺负得了你？更不要说是一个外面的普通人了。”
　　说慕知音被欺负，她林雨茗是第一个不信。搏击术比她高的智商没她高，智商跟她差不多的四肢退化严重，四肢不退化又智商高的，纵观组织大楼除了沈航就是她慕知音了。论综合能力，在这片大陆上，慕知音绝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可说呢！”林雨茗不提这事儿还好，一提慕知音就生气：“你说我都第一了，竟然还有人能躲过我的拳脚，您说这像话吗？我要是不弄清楚，多给组织丢脸啊！”
　　林雨茗虽诡辩能力不及慕知音，原则问题上却丝毫不肯让步，干脆就装听不见，忙自己手上的活去了。
　　这条路慕知音碰了一鼻子灰，她说得嗓子都哑了也依然无法撼动林雨茗的想法，只好另辟蹊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