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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翅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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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庆在电话里急着替自己辩白,“你认识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看我像那种无法无天的人吗?”
明夏望着门外,心里却暗暗发笑,“这倒也是,就你那胆子……该不会随了你的姓了吧?”
涂庆磨牙,“明~小~六~”
两个人影走到宠物店门外,当先那位伸手在玻璃门上敲两下,不等明夏说句“请进”,便伸手推开了玻璃门,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明夏愣了一下,心想这两位好强的气势。虽然都穿着便服,但举手投足之间那股不经意流露出的警觉与精悍,却不是寻常坐办公室的文职人员所能有的。明夏注意到了当先那男人进门时视线的走向:窗口、后门、储藏室,然后才落在了他这个看店的人身上。
两个人视线一碰,明夏莫名的生出一种想要后退几步的冲动。
男人嘴角微微一勾,眼中却沉凝如水,不带丝毫笑意,“哟,又换人啦?你不是这里的老板吧?他人呢?”
明夏也不知他是怎么看出来的,镇定了一下才点点头说:“我替朋友看店。西山那边地震,他困在服务站了,没赶回来。”
男人不在意的点了点头,指了指身后的人,“店里的证件给她核对一下。”
明夏飞快地扫了一眼他身后梳着马尾的年轻姑娘,觉得她浑身上下也透着一股冷冰冰的味道,看他的眼神活脱脱就是看到了犯罪嫌疑人。
明夏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神差鬼使的问了一句,“请问你们是哪个单位?能不能看一下证件?”
这应该是合理要求吧?明夏不确定的想,这年头骗子花样百出,谨慎一点总没错吧?
年轻姑娘皱起眉头,似乎是想呵斥他又忍住了。那男人却不在意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本证件打开递到他面前。明夏觉得这证件的外观很像警官证,有国家安全局的红印,还有身穿制服的证件照。照片上的男人留着极利落的短发,剑眉星目,眉梢眼角带着几分肃然的霸气。姓也很少见,姓南,叫南江。
明夏有些疑惑为什么查个宠物店需要出动国家安全局的人,但既然证件上有公家的大红印,那应该就是真的。
明夏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绕到柜子那边去取涂庆事先准备好的证件。年轻姑娘也打开一个小巧的掌上电脑,敲敲打打地调出了一个标有“涂仔宠物店“的文件。明夏从她身旁走过时,正巧看到屏幕上跳出涂庆那张傻兮兮的证件照,旁边标注的是:兔。
明夏愣了一下,心想工作人员也写错字?或者是图省事写成了谐音字?正想着要不要提醒一下,就听南江问他,“地震的时候这些小东西有什么反应吗?”
南江靠在前台上,说到“小东西”的时候还伸手在美人伸手揉了一把。明夏胆战心惊的扫了一眼卧在前台上的美人,见这蠢猫这会儿又变老实了,软趴趴地来回晃着尾巴,一脸谄媚的表情,刚才冲他呲牙的凶样儿是一点儿都看不见了。
“没有吧。”明夏自己没感觉到地震,也就没有特别注意过小动物们的反应,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就是走失了一只仓鼠。”
他是随口这么一说,没想到南江却好像对这个话题挺感兴趣,“什么时候走失的?”
“就刚才,没多一会儿。”明夏指了指仓鼠爬走的方向,“它自己死命的从门缝里挤出去,中了邪似的。等我追出去就已经不见了。”
“出去找的时候,没看到什么吗?”南江像是随口一问,双眼却紧盯着明夏,好像从他的话里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明夏心有余悸,“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有只鸟从我脑袋旁边飞过去,吓了我一跳。”
南江和那年轻姑娘交换了一个明夏看不懂的眼神。不知为什么,明夏忽然间有一种感觉,这个男人貌似闲聊的提问并不是毫无意义的。
果然南江又追问了一句,“看清楚鸟长什么样了吗?”
明夏摇摇头,“看体型要比成年猫头鹰大点儿。还有就是,它翅膀应该很有劲儿。”
这个描述太笼统,南江和那姑娘脸上都露出几分茫然的神色。不过那姑娘还是很仔细的把他说的情况记录了下来。
临出门之前,南江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一种半真半假的语气痞兮兮的说:“给你一个忠告啊,小伙子。大晚上的,尽量不要在华新街上游荡。”
明夏不明白这人想表达什么意思,因为涂庆在这里开店,他经常跑到这边来找他,但晚上到真是很少会过来。因为涂庆也说过,他们这边是老城区,治安不是那么好。但不知为什么,明夏就是觉得南江的提醒并不是指治安方面的意思。
明夏出了会儿神,收拾收拾东西,关门落锁准备睡觉。
涂庆的小店里都是活物,通常情况下都是有人值班的,客房也收拾的挺舒服。明夏钻进被窝的时候,心里还想着一定要把南江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拿去问问涂庆,毕竟这可是官方人士给出的意见,他这样说总不会是为了忽悠人吧?
似睡非睡之际,明夏忽然发现他想不起那两个来检查证件的人长什么样了。他记得他看过其中一个人的证件,还回答了一些问题。但不知为什么,或许是他太困了,他竟然统统都想不起来了。
明夏梦到自己又出去找仓鼠了。
那只不知叫宝宝还是贝贝的小仓鼠眨巴着机灵的小圆眼睛,躲在花圃的拐角处跟自己躲猫猫,看见他过来就转身跑开,要是他一直找不到它,它还会故意跳出来露个面,然后藏到美人蕉的后面等着他来找。
明夏好笑地追着它跑,眼看着自己的手就要抓到那毛乎乎的小身子了,突然一只大鸟从天而降,两只漆黑的铁爪一把将那仓鼠抓了起来。
仓鼠惊慌的吱吱叫,大鸟拍打着翅膀腾空而起,翅尖扇起的气流拂过明夏的脸颊,明夏闻到了一股很古怪的腥味儿,有点儿像码头上经年累月沉积下来的那种腐朽的腥气。然而很淡,仿佛风一吹就散了。
明夏惊醒过来的时候,觉得鼻端仍然萦绕着那股莫名其妙的气味儿。他怀疑自己是被那只从他头顶掠过的大鸟惊到了,要不怎么会做了这样的梦?
他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正要躺回去接着睡,忽然又惊坐了起来。他听到窗外传来拍打翅膀的声音。这么近,他似乎能感觉到有细微的气流从他的脸颊上拂过。
明夏凝神倾听外面的动静。
凌晨时分,正是一天之中最安静的时刻。除了夜风拂过树梢的轻微的声音,连车辆经过的声音都没有。明夏怀疑自己听错了,或者受梦里影响产生了错觉。他这样宽慰自己。但不知为什么,他还是出了满头满身的冷汗。
或许那个人说的是对的,天黑以后就不该在这里停留。
这个地方……好像真的有点儿邪门。
作为一个本地人,老城区的历史明夏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
据说在很多很多年前,尧洲市还只是尧江边上一个破败村庄的时候,村子里只有华新街这么一条街。街上有一家杂货店、一家医馆,医馆不光给人看病,还兼职兽医。
因为医馆的大夫医术高明,很多人都带着病人(畜)慕名前来求医。来的人多了,这个村子也渐渐的兴旺起来。再后来这里就变成了尧洲市,原来的村庄变成了尧洲市尧西区,而华新街仍然还是那个华新街。
由于尧西区完整的保留了许多明清时代的建筑,因此也被当地人称为老城区。近几年旅游业兴起,市里也几度提出要开发老城区,但不知为什么都不了了之。还好华新街上的建筑大多都是青砖结构,虽然外观看上去不大光鲜,但就牢固程度来看,再住个百八十年还是不成问题的。
涂庆的宠物店就开在华新街的东街,马路对面就是若干年前的一次虎头蛇尾的整改中修建起来的广场,广场上立着一尊名为“补天”的石像,据说设计石像的人还是当时很有名的雕塑家。不过明夏没什么艺术细胞,看不出好坏,只觉得在大街上立这么一尊人身蛇尾的石像有点儿吓人。
除了女娲的石像,广场还有一些风水上的讲究。不过时间久远,明夏一时间也想不起自己是从哪儿听来的了。
因为一整夜都被拍打翅膀的声音搅扰,明夏一大早就爬起来找鸟窝,试图把那个打扰他睡觉的罪魁祸首给揪出来。但他围着这幢旧楼前前后后绕了几圈,也没发现有哪里适合大鸟搭窝——廊棚下面倒是有几个燕子窝,但半夜那种动静,想也知道不会是小燕子发出来的。
至于顶楼是不是有鸟窝,明夏暂时还没办法确定。宠物店楼上是涂庆与人合租的住处,涂庆不在,他自己也不方便上去。
明夏在楼下转来转去的时候,隔壁书店的老板来上班了。这是个看上去略微有些古板的老头儿,五六十岁的年纪,个子瘦高,戴着一副老式的黑边眼镜,胳膊底下还夹了个公文包,看外表像正要赶去开会的退休老干部。
老干部一见明夏就蹬蹬后退了两步,一脸惊讶的问他,“小伙子,你大半夜的上哪儿去了?蹭这么一身味道……”
明夏从小就是个漂亮的小孩儿,活到二十来岁还从来没被人嫌弃过。闻言悻悻地抬起手臂闻了闻自己的胳膊,似乎……还真有那么一点儿淡淡的腥臭气。
老头儿凑近两步闻了闻,皱着眉头说:“我店里还有点儿艾草,你拿去煮水好好泡一泡。”
明夏刚想推辞,就听老头儿补充了一句,“还好今天是个大晴天……赶中午太阳最好的时候泡……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