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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咸鱼道侣他重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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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阔的汉白玉广场上,巨石日晷正随着阳光缓缓转动。苍梧十二峰的弟子身着各式各色的道服,将广场挤得密不透风。
烟霞峰这般热闹,还要追溯到一年前的瑶玉祖师甄选弟子。但今天有过之无不及,因为今天是烟霞峰瑶玉祖师的合籍典礼。
画阑殿中,谢衿站着,任凭身后的人替自己系上腰封。
“累么?”
谢衿觉得这几日跟辜珏单独待在一起确实过得有些累,但今天是合籍大典,自然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认真回答他,“一点都不累。”
对方声音里又带了笑意,提醒,“典礼程序还很多。”
“我不是第一次参加。”
谢衿说出这句话后才感觉到这句话很有意思。人人都可以合籍,但跟同一个人合籍两次,就有那么一点特别,忍不住回头去看自己的道侣。
今日他穿的是道家合籍的标准款道服,道服是大片的白色,在光线流转时能看到白兽暗纹,系深红色的腰封和蔽膝。
明明看不到,谢衿却觉得他身上拢着一层清润的光。之前没有这种感觉。或许经历一遭,自己才会真正看清一些东西。
穿戴好,便听到从山峰间飘来悠远的钟磬之音,有历久弥新的厚重感。
走出画阑殿,外面阳光和煦,山风清朗。谢衿刚落在乾坤殿前的汉白玉广场上,就听到有洪亮的声音喊自己,“清思!”
一个浓眉大眼着灰色道服的修士,疾步走到面前,大力拍上他肩膀,“我就知道清思你一定能行!”
是云隐峰的大师兄宋清峰。
呃……
谢衿认真发问:“一定能行?不知大师兄指的是哪方面?”
“不管是容貌还是修为,你如此出众,自然会得祖师亲眼。”
“不仅如此!”又有另一道声音响起,二师兄也从人群中走来,伸手拍上他空着另一侧肩膀,目光中注满感动,“清思,你曾说能与祖师朝夕相对一日,死而无憾,而今,你可以日日和祖师相对。”
三师兄的声音也接了上来,“定是因为小师弟感情至深至诚,上天才赐下这段良缘。”
谢衿:“诸位师兄夸张了。”
三人还要说,旁边的周琰轻咳一声,提醒道:“大家该称谢师尊才对。”
十位师兄面面相觑后,才意识到现如今身份不同,大家竟是僭越了。
此时,辜珏在殿前的高阶上开口“阿衿”,他声音并不大,但因为内里蕴含的灵力,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见三位师兄要对自己行礼告罪,谢衿先摆手拦下,留下一句“不妨事”后,从人群间向高阶走去。
一路上都有峰主行礼,谢衿才发现,苍梧十二峰的峰主竟是一个不少。还记得第一次合籍时稍显清净的景象,谢衿走到高阶上时,忍不住看向辜珏。
他立在那里,道服被穿山而过的秋风拉扯,有种翩然欲起的出尘之感。感觉到谢衿的目光,他转头看过来。
谢衿还在想要怎么问,已经看到对面辜珏目光里浮现出的轻快的情绪,他主动回答:“虽不在乎这些虚礼,但要让一切完美,毕竟以后不会再有。”
很快,典礼时辰已到,烟霞峰的空中先传来缥缈的钟声,然后祥云间有灵光溢出,流转,仙鹤飞舞。
谢衿先于众弟子一起诵念经文,然后跟随辜珏进殿跪拜三清祖师。
“苍梧列为先师再上,烟霞峰辜珏和云隐弟子谢清思情投意合,而今与之结为道侣,自此以后,青山同往,与君白首。”
主事弟子高声宣布,“请祖师和师尊前往赤帝峰,给苍梧诸位先师上香。”
赤帝峰的道德殿里供奉着苍梧历代先师的灵主,谢衿上次去还看到过自己的。
殿中,依旧被密密排列的烛火涂满了昏黄的色调,谢衿走到“苍梧第四十代先师尊辜氏谢公讳衿灵君之神主”前,目光忍不住一直落在辜氏两个字上。
像是打上对方的印记。
身旁的人开口,“我向来珍视自己的东西,而且,绝不会放手。”
“那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从哪一刻开始怀疑我的?”
“你关心我的时候。”谢衿还真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从哪一刻开始关心他的,是在乱葬岗,还是在陈家村?还是到金银街露出的破绽?
两人拜见过诸位先师,还未走出殿门,辜珏的焚光突然起了异常响动。
一声清啸后从主人身上化出,毫不迟疑地往殿外飞掠而去。
从金银街带回蜃妖和应龙后,被尧帝锁在渭水的九神兽已回归其八,最后那个,便是重明。
谢衿跟随辜珏掠出殿外,只见天际亮着一片通红的火光,像是燃烧的海浪,汹涌翻滚间似乎将这片天空焚为灰烬,却无论如何也突破不了那道护佑苍梧的无形结界。
火浪一次次撞动结界,结界却始终坚不可摧,终于,一只通红的巨大的鸟从火浪中冲出,簇簇火焰随即化为它长长的尾羽,在空中拖出炫目火光。
“重明?”
谢衿看向辜珏,见他并没有跟自己交流的意思,只凝注天际淡淡道:“你在这等我。”
脚步刚动,发现自己被拉住。
谢衿握着他手腕,眼里露出笑意,“其实,你不需要继续替他隐瞒。”
辜珏很快反应过来,“隐瞒”的是什么,垂了垂眼睑,“你已经知道了?什么时候知道的?”
“在你之前,而且,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我应该不会当上你的弟子。”
一丝灵力沿着手腕的经脉慢慢游动,像暖流般汇入心脏。
昔年,瑶玉祖师与谢师尊双修,助道侣破大乘境七阶,是以两个人的灵力能互相牵引。
“那天晚上,我突破了大乘七阶。”
辜珏眼睛里也露出笑意,“果然是师父的好徒儿。”说完,他往上飞去,穿过结界,立在重明跟前。
谢衿也跟到他身侧。两个人都是同样的道服,墨色长发跟白色衣摆一起向后翩飞,好似不依不饶地缠绕在一起。
谢衿在烟霞峰第一次见到重明时,她红唇如丹,极尽艳丽,带着勾人心魄的张扬的美,而此刻却像是将要凋谢的花,神情和面容间都是疲倦和憔悴。
“我已经没有继续留在人间的理由,但我真的放不下,我想见容怅一面!”重明声音微微颤抖,哀求辜珏。
她曾经利用见容怅的借口,将辜珏引到应龙设下的圈套中,但谢衿知道,一个母亲对自己的孩子的那种感情,即使她没有养育过他一天,但血脉的维系却比什么都来得强烈。
谢衿原本以为自己跟青青是亲人,然后觉得老道士是自己的亲人,重活一世时只感觉辜珏在自己的生命里最有分量。或许是上辈子在一起太久,除了朝云暮雨的爱情,自己对师父也已有了一份如同血脉维系般的亲情?
辜珏依旧是那句,“他不会见你的。”
“你是他师父,你总有办法让他见我的。看在我替你找到道侣的份上。”
“我早就说过,是你自己太蠢。”辜珏很少直白,也很少为不相干的人和事动情绪,但他此刻已有些生气,“你最不该的,是喜欢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这句话瞬间湮灭了重明已到喉咙的声音,转而变成眼底闪动的泪光。
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儿子不愿见母亲来得更残忍。
重明一怔,“他不想见我?”
“他没有见你的理由。”
“那你就在此地将我化为元丹吧。”
感情好似就像把人系住的腰封,假如它已占据你,所有的挣扎都会变得没有意义。
重明原本心思单纯,但经历这些事想必也已明白,在感情里,遇到什么样的人显然更重要。
“你明日来烟霞吧。”谢衿开口。
苍梧十二峰,赤帝最高,烟霞灵气最盛。灵在山,灵在水,天地浩渺,白云千万年地飘过。
烟霞峰的演练场如往常一般,众弟子正在习练剑法。
元墨森手持长剑,挽起剑花连比了三下依旧觉得不对劲,冲着那边正在指点众弟子练剑的白衣少年喊道,“容师弟,能不能把这招镜中窥人再给我练一遍,我老是记不住啊。”
“好。”容怅转身走来,调笑着责备他,“最后一次啊,必须练熟了。”
“最后一次,我向祖师保证!”
无衣在手,仿佛与他的人融为一体,一招一式,飘逸跳脱,让一直藏身屋檐上的谢衿想到了辜珏在梅园练剑的画面。
身旁的重明好似已经看得痴了,挪不开眼睛,好久才幽幽地叹道:“他剑法好似不错。”
谢衿回答:“他天赋卓绝,是苍梧未来的主人。”
风又吹来,落叶翩然坠下。“谢谢你,我走了。”说完,重明掠上天空。
谢衿看着那抹红霞消失在云后。
等视线重新转向演练场,他突然注意到为元墨森指点完的容怅好似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动也不动地站在场中,出神地凝注天际。
谢衿的心情蓦然轻松下来。
即便只是在心里留下一枚小小的种子,对容怅来说又何尝不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