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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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群年轻的小道士在四周走了一圈后，往更深处走去，远离了这片地方。
叶顾承不言，神情默然看着，心下却不知打的什么主意。少年也跟着不语，只是那眼泪不断啪嗒啪嗒，连带着一阵抽噎声，俱令这安静中的吵闹扩大数倍。
他目中意味深长：“那群修仙的弟子，你可认得是哪门哪派？”
少年猛然摇头，叶顾承知道接下来又是什么“我不知道”“求求你”“放了我”之类的无用的话语。
他可没心思听。
叶顾承将人抓着，开始像那群小仙君一样，四处走动，这一走，便又令他发现了些有趣之事。
曾经位列仙门第一的云海阁就在这里，只是几十年前，这座名门突然消失殆尽，没有任何踪迹，全门派上下除了几个离了门派的闲散弟子，通通跟随着门派一起湮灭在这浩荡浮沉里。
云海地貌广阔，这偌大门派消失，保不齐被有心人鸠占鹊巢。
少年就是这鸠占鹊巢，归灵派的弟子。
叶顾承站在一个简陋的屋门前，门已有些年头，被叶顾承伸手推开，“嘎——”地一声响，又被拉回，又是“吱——”地一声，垂矣干枯，嘶哑破风。
一推一拉，吵闹至极，厌烦至极，立刻就有路过的人骂：“鬼叫啊！”
叶顾承笑了笑，停下手中的动作，漫不经心地朝屋内问了一句：“你躲什么？”
他深觉有趣的事情，就是他明明从未来过，变了个身高，竟然很顺利的就成了这归灵派的弟子。
没有人质疑他的来历，身份，好似以前见过自己一样，又好像他从魔族来的记忆才是黄粱一梦。
叶顾承往屋内行一步，那少年身体就微弱地往后移了一步。
“别怕啊。”叶顾承掀着眼皮，笑意和煦，“过来，我不过是想请你喝杯茶。”
说是茶，其实也只是水，叶顾承不是肉体凡胎出来的人，吃不出凡尘味道，茶香亦是品不出，只知道这做客间需要些茶水礼仪，至于是不是真的，并不重要。
少年乖顺地走了过来，小心地喝了口水，放下杯子，沉默了一会，腼腆道：“谢谢。”
叶顾承凝神注视过来，极其有意地说道：“你这般胆小怯懦的姿态，又是怎么敢来偷东西的，你我同出一门，距离如此之近，就不怕东窗事发，讨得另外一番境遇？”
少年期期艾艾道：“我……我已知错了，我……”
叶顾承：“今日，你也睡我这里吧。”
少年顿时哑然，只涨红了脸，垂下头。叶顾承慢吞吞爬上床，他本来毫无睡意，但身体从未这么疲惫过，只阖目不久，意识就深陷了进去。
闷头大睡。
等他醒转过后，是已无一人的木屋。
叶顾承慢吞吞穿好衣，似乎并不意外，只是勾起唇角，对着门轻缓的笑骂一声：“……小兔崽子。”
尽管眼底没一丝笑意流露。
归灵派修缮的像山林间居住的旅社，只是屋檐阁楼搭的多一些，楼层高低不同，有种错落的楼阁之感，看着这一片规模，拜入门派中的弟子人数也该足有百人以上。
叶顾承迅速出门，不出所料，早见不到人影了。
若没有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就算杀光这里的人也只不过是抬指一挥间。
想留那少年做人质，或是看看那少年究竟有什么目的，所去哪里，也只是施个法术的小事。
不是身体有异，他缘何这么麻烦。
叶顾承被困于此，未联络魔道，没有只身去青玉峰，什么都没做，反而牵着个只会哭哭啼啼的小孩，旁敲侧击的打听，缘由都在此——
灵炁跟着变小的身体也有了变化。
灵核尚在，炁海却是一片虚无。
简而言之，他现在的实力，与废人没什么区别。
叶顾承立足魔道，除了尊上外，其实再无结识的人，全魔门上下，他能隐隐感觉到，周围的人都在排斥自己这个魔尊所造育的利刃。
现下身体中的灵咒还是毫无反应，也没有可以联络的同门。
魔门，暂时回不去了。
所幸灵核还在，他所有的实力，只是被暂时封存，只是怎么被封存，又该如何回到往昔，揪出幕后。
叶顾承顿住了步。
来回转了一圈，方向不同，路也不同，不知道是路本就有问题，走来走去，又回到了原地。
叶顾承心中疑惑尚起，目光精准的捕捉到一道闪过的熟悉身影。
那个人脚步也极其快，几乎还未到眨眼间，已经转拐一座房屋后，叶顾承眼中迸溅出一丝星火，提步猛追过去，而在他也将要拐过那个弯时，一芒寒星乍然冲上，威势不是将人逼退，而是一招杀招！
“！”
叶顾承瞳孔紧缩。
面对无法抵御，突如其来的生命威胁，身体的第一反应都是撤离躲避，放以往这暗袭根本不算什么。
但现在不一样。
根本躲不过。
叶顾承猛然闭眼，双臂向前，几乎是下意识想先用血肉之躯抵御这横空斩来的锋刃。
——铮！
光泽折射下的刃面勾出了一丝尖锐的细线，迸发出震人心魄的剑鸣。
只是接下来穿肉刺骨声，迟迟未出。
“……”
两厢静默。
叶顾承缓缓睁开眼。
没到夜晚，白天中光线充足，两道视线无比清晰，甚至是坦荡的彼此撞了进去。
青年抬臂出鞘，冰冷的剑刃直抵上叶顾承最脆弱的脖颈，只消一毫，刀刃就能顺畅地刺进去。
只听色泽清冷的声音，缓缓出声道：“你从哪里来的，不知这条路已被封了吗。”
叶顾承踩的很对地方。
正好进了一处阵法里，绕来绕去，可不得绕进去，出不来。不出所料，施阵法令人只能鬼打墙的，正是这位眼前之人。
抵上脖颈的刀锋淬着渗骨刺冰，叶顾承变小后肉嫩，皮肤被激起了一阵战栗，脖颈酥麻，眼神却还在直直盯上这剑刃的主人——那双色泽极淡的眼。
正是异于常人的稀疏，抹释了许多温情，透着股沁人心脾，下意识想躲避的冰冷疏离。
叶顾承只一眼觉得，这种眼睛不论过滤多少红尘，他都忘不了。
玉冠，青衣。
腰佩撞出了几声清脆的敲击音色，悦耳动听。
也不禁感叹，名门正派，自诩正道的修士，不管过多少年，都喜欢将自己装扮成得道仙人，超脱世俗的模样。
早在看见那群贼头贼脑的青衣小修士时，他就觉得有几分眼熟。
怪不得。
这种感觉十分久违，叶顾承觉得他们似乎才刚刚开始交上锋，对方凛冽的剑风还尚未密不透风的将他罩住，无论下一步落步如何，还有宛转余地一样。
竟叫他碰见了。
竟叫他这么巧的就遇见了。
叶顾承没有把控压低内心的波动，眼神几乎是肆意的打量，谢清渡被盯地微微皱眉，显露出几分困惑。
“你……”
“峰主！”谢清渡余下的话卡进喉咙，不远处慌慌张张的过来一个叶顾承见过的小修士，满脸仓促，气喘吁吁地指着不远处，“有东西要出来了！”
指着的地方往下，不是眼前也不是天，是脚下踩着的地，伴随刚落下的话音，整个地开始天摇震动，碎石轰鸣，在所有人都未及反应前，生生裂了一道口子！
“峰主！”小修士满脸哭丧，“已经出来了。”
那裂缝深处突然就亮了起来，光与暗划分清明，旋转上升的耀眼明光徐徐漂浮，浮出淡淡流光。
叶顾承感到威慑着自己的寒芒移开，眼前青影顷刻之间跃出，剑峰尖光惹的人一阵目绚。
谢清渡毫不犹豫，强悍剑风呼啸而出，“刺啦——”一声，流光四溅，漂浮出来的昼光被谢清渡一剑四分五裂，而一劈过后，内芯露出了一柄流光溢彩，势不可挡得巨剑。
正因为称得上巨剑，剑身如何，一清二楚。
剑柄上装金色飞鸟走兽，浮雕双龙，柄为银底鎏金，缠明黄丝，倒不像削可断泥的神兵利器。
这回谢清渡护在叶顾承前面，他看着眼前两柄交叉，悬浮在空中的巨剑，漠然的神色稍有崩裂。
云海有神，化身为剑，异属相克，异属相生，保一方神泽安宁。
这是云海阁未消失前，坐拥神泽的门派神器。
怎么能出现在这？
云海阁灭，圣器也自当追随它的守护者们而去了，绝不可能现身在这种地方。
叶顾承被谢清渡双手一推，几乎是完全被隐匿在了谢清渡的身后。谢清渡手中白刃森森，通透的剑上倒影出了两柄巨剑之间一团森森黑气。
神器受天地护泽，佑护红尘大难，黑气闻之四散还来不及。
又怎么可能安然在神剑中，没有散的一干二净！
谢清渡寒目一瞥，手中剑刃在空中一道残影，锐利的剑身狠狠刺进中心那团黑气。
风声呼地卷起，嗡嗡大鸣，数道黑雾如蜿蜒的毒蛇，嘶叫着缠上剑身，朝谢清渡扑去，他不躲不闪，未拿剑的左手直抓上前，未曾犹疑，一把伸进了黑雾中，生生扯出了一张隐匿其中的符咒。
这纸一被抓出，好似有机关打破，各方不强不弱的灵炁四散而出，却紧接传来一声压抑地惨叫。
赶过来的，或是在不远处的青衣小修士，归灵派弟子，都在纸从黑雾中剥离后重重摔在地上！
叶顾承躯壳变小，毫无炁海护体，在这突如其来的灵炁的冲击下胸闷气短，呼吸困难，头与肺腑竟一同绞痛起来。
他颤抖地捂着头，跌落地跪在地上，一双眼却还是强行仰着，看向谢清渡，内心说不清是乍见仇人的狂喜，还是其他无法形容的意外。
整个围困的气压突然减弱，谢清渡举手握剑，从他周身再度扩散出了一圈抵御的屏障，那股震天撼地的炁流虽未完全阻止，但至少所有人都齐齐松了一口气。
灵流横冲直撞，两剑之中汇聚，直窜上天，穿过地面，窜上了人间，阵法交错，灵流乱行，被魔气庇护，此刻符咒被毁，流转在其中的灵气便泄露了出来。
这么多灵炁，不可能无主而生。
“是百鬼魂符阵。”谢清渡迎着混乱的符文，面色难看至极。
先前赶到谢清渡身边的小弟子才吐出来的气又吸了回来，只觉得双腿软的更厉害。
百鬼魂符阵……那不是吸人魂魄的禁术吗？！
这灵流哪是因为被谢清渡扯去符咒流窜出来的。符咒只是障眼法，百鬼魂符阵根本不需要一张符咒维持。
叶顾承已经汗流浃背，刺痛中什么都思考不了，朦胧中，只能凭着感知知道自己蜷缩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顾三。”谢清渡一掌拍下，青色流光刹那将在场的所有青衣修士包裹，他微微侧目，那双浅淡的瞳孔已不见任何慌乱，“飞上去。”
青衣小修士闻此言，眼神中反而流露出了些许叫人看不懂的“果真如此”与怜悯，一片修士，神情竟高度重合在一起，直到他们带着人艰难在谢清渡护身下御剑飞起，都没人能理解层下的意思。
阵法阵眼错综复杂，就有个很好用，很简单，高效快捷的办法，可以瞬息破除。
比如，毁了灵流源头，让所有阵眼全灭。
谢清渡双目阖实，身体周遭骤然爆发出无比强横的灵气。
“砰——！”
叶顾承被那震天动地的响动惊到，剧痛中流露出一气清明，只看见硕石滚滚，地缝微微皲裂，小楼也随之倒塌，整个地犹如有什么猛兽将出般，其滚烫强势的毁灭力，叫人诈然心惊。
谢清渡还未到生死之刻……就可以爆发如此强悍的灵炁。
耳边轰裂巨动还未停止，叶顾承已经随着谢清渡的动作飞升而上，他眼前华光流绚，耳边又炸起了山崩地裂般的巨响！
叶顾承紧紧攥住谢清渡的前襟，脑子已因为这场莫名的动乱一片空白。
谢清渡竟是反其道而行，不去解阵法，以全身之力，去轰那巨剑和灵气。
他想全毁了？
撼天灵气相撞，必然会荡开恐怖的威压，整个地面早以不是刚才碎石的小动静，在整个地面塌方前，直窜地面的灵气被谢清渡又一回击，生生压进了那破碎的裂缝里，直接轰出了个天洞。
谢清渡足间一点落空碎石，观莲飞前开路，斩断一切松动碎裂，强大气压中胡乱飞滚的泥石。
叶顾承缩在谢清渡怀里，颤抖渐渐平息，剧痛撕裂感也瞬间退散了。
但他的心就像被轰了的地一样。
谢清渡还真的直接把地给拆了？！
谢清渡眉目间的阴霾还没散，观莲亦在身旁震颤，叶顾承顿觉不妙。
果然，谢清渡又是一跃，再次飞上观莲，丝毫没有经历过一次危机后的停歇之意。
百鬼魂符阵的确威力巨大，但也有致命的缺陷，维持阵法的阵眼必须错综复杂，环环相扣，导致只密不疏，这的确能叫解阵法的人头焦烂额，但也可像谢清渡那样，直接上手尽数毁坏。
除了个别大能可将密综织网扩大范围，逐个精心安排，无法一时间轻易破坏外，一般解决办法只需要这么简单粗暴。
但瞧下面一片狼藉，东倒西歪，鬼哭狼嚎，谢清渡这种名门正道，便是如此……做派？
阵已毁，碎人肺腑，抽刀断魂的痛感窒息也一并毁了，顾三看过一圈同门，反而毫无意外。他脚步虽尚还有些不稳，苍白面色已晕染回了几分红润，走近过来，恭敬地推手行礼。
谢清渡问道：“可有人受了内伤？”
顾三盯着脚下混乱的地坑：“都无事。归灵派有几个倒是受了点伤。”
谢清渡抬眸，示意性地看向几把剑上的人。
顾三低头巡视过去：“哦，只是几个第一次御剑飞行，被吓晕了，过一会便可醒来，峰主无需担心。”
谢清渡：“嗯。”
淡然直接，习以为常，似乎一切发展都无半点不妥。
叶顾承微微眯眼，心下只是稍一冷静，便有了决策。
他全身上下都被冷汗浸透了，尤其是脸被谢清渡不知从哪里盖来的衣袍捂的严严实实，一下被这么拖上天，寒凉的风千万个细小的刺一样迎风扑上，本来不抖的身体又开始微微颤抖起来，眼中也因灌来的寒风，氤氲出一点水渍。
谢清渡正好低头，看清月下叶顾承微红的眼尾。
叶顾承再怎么可疑闯阵，也到底是个孩子，如此弱小缩怀，那种凄弱感一外露，免不得令人心软。
谢清渡微微一愣，满身杀气退了一些。
他薄唇张了张，吐出一句犹疑的话：“别怕。”
“……”
风呼呼吹，叶顾承微微眨眼，身体哪怕躺着，也端坐了起来，红眼尾消散了几分。
在旁的顾三被这点动静打趣到，好奇盯了过来：“峰主，这是哪里来的孩子？”
谢清渡垂下头，将这个疑惑抛给了第三人：“你也是归灵派弟子？”
“……”叶顾承正想应声，谢清渡再次发问，丝毫未顾忌周围环境，“我设的结界，你又是怎么闯进来的。”
还笑嘻嘻打量的顾三神情顿时一凝。
谢清渡对自己的怀疑势必要追根究底。
叶顾承脑海中瞬间闪过几个措辞，只是这几个措辞都没有出声前，其他青衣小修士全都呼啦啦地一片，杂乱又有序地飞了过来。
他缓缓地、无声地松了口气。
“峰主。”
“峰主，归灵派掌门来了。”
“……”谢清渡轻轻点头，手上力度微放，似乎是想将怀里的人放下来。
这个信号才稍一出来，他的袖口突然被用力一扯。
“等等……”叶顾承顾不得面子，一峰之主若是跑了，将他交于其他弟子，他到手的好机会不就被轻易放走了。恢复真身要何时尚不可知，不如现在就把猎物紧紧抓进手中。
“你……”
谢清渡看着少年紧抓自己的手骨，那双手可能因为太过用力，泛着非比常人的白。
少年音艰难哀求，隐有低泣，“让我……跟你走，好不好……”
风渐渐大了起来，卷起更深重的寒意。
谢清渡御剑在空，睫毛微垂，那双浅淡的瞳孔总算因为这层阴影，盖上了几分红尘的烟火味，还有一些似乎是无意闪过，意味深长，穿透锐利的精光。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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