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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五十四章 心生疑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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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后来,严家受时运裹挟,最终离开大陆,定居港城。
港城鱼龙混杂,对风水命理十分推崇,甚至成为一种商业文化,有本事的风水师更是达官贵人的座上宾。
待严淮诞生之时,严家人已经在港城站稳了脚跟,严父甚至还被授予了太平绅士的头衔。
此后数十年,时运多艰,因为避居一隅,严家反而保留下了玄空一脉的诸多传承,也将这段夹杂了国仇家恨的往事传了下来。
孟宁宁和严淮通话时,手机始终是开着免提的。
裴川不认识严淮,也不懂两人话里那些玄乎其玄的内容,即便如此,在听到玄学一门在抗日时的舍身取义时,他也不免渐渐听入了神。
裴川是的确没想到,那面在新泽西私人拍卖行里出现的铜镜,竟然会牵扯到一千多年前鼎鼎大名的风水宗师。
更想象不到,它还在百年前见证了一次玄门的阴谋背叛,并因此流落海外。
裴川心下唏嘘。
孟宁宁却暗含怜悯的瞥了他一眼。
她在听到严淮讲述,姜丰以凶魂入镜,坏了阵法的时候,便心下雪亮。
千年宝镜,以铜为身,金铁入道。
得玄学宗师启灵,又是生来照人影的器物,若是按部就班,或许真的能在这末法年代逆天而行,修出人形来呢。
可惜,被歹人坏了道行不说,还染了义士鲜血,修行不仅功亏一篑,怕只怕,还因此成了凶灵。
孟宁宁垂眸敛目,嫩白的手指婆娑着石桌上单词书的封面,心里暗道,如此凶煞的八卦铜镜,岂能是普通人持有买卖的?
看来那所谓的私人拍卖会另有蹊跷,裴川父母的死,怕也的确是人为安排的。
只是,假若事故发生时,那面铜镜当真就在车上,裴川父母的神魂恐怕当时就被摄入镜子,成了凶煞的补品,也再无来生了,甚是可怜可叹。
此时,严淮讲完这一段沧桑往事,慨叹道:“姜丰从贼后,曾在日本阴阳寮挂过名号,后来又曾在东北出没过,可是等到日寇战败后,他却不知所踪了。港城回归以后,我严家也多方寻找过,却始终没有关于姜贼的任何线索。”
想到这次白起古墓遭毁,魃尸再现,一切隐隐指向姜丰,严淮不免更加诚恳地问道:“孟小友,今日你突然问起这面四神镜,可是知晓那镜子的下落?”
孟宁宁正浅吟思量,闻言方才回神道:“哦,我身边有个人,十年前在美国或许和那面镜子扯上了关系。”她没兴趣讲故事,转手就把手机递给裴川,“详细的经过,让他自己和严掌门说罢。”
饶是裴川一直端坐在一旁,突然被塞了个手机,也闹了个手忙脚乱,差点没把手机掉在地上。
好容易拿稳了,再抬头,孟宁宁已经施施然踱到一旁,站在院里的荷花缸前,俯身赏鱼去了。
裴川:“……”
话筒那边,已经传来严淮一叠声的追问:“谁?十年前?怎么会在美国?”
裴川只能干笑着自我介绍道:“您好,严先生,鄙人姓裴……“
孟宁宁浑然不觉自己让裴川多么尴尬,只在手里捻了几粒鱼食,随意撒在缸里,逗弄着荷花缸里的七尾红白花的草鱼,对身后裴川和严淮的对话充耳不闻,只在心底盘算着这几桩事情。
——从白起古墓,到清代朝珠,从日本阴阳师,到丢失的佛骨舍利,而今又牵扯出秘传禁书、唐代铜镜。
有点意思。
在修真界的百年里,孟宁宁也是见多了各路魔修试图灭世的手段,自然不难从这些线索中,抓出背后的那一条脉络。
何况,没人比她更了解,现代已是末法时代,灵脉凋敝,精怪不存。
唯有那些历经风霜传承下来的灵物宝器当中,还贮存着当时残存的宝贵灵气。
如此一想便知,在这些藏头露尾的蛛丝马迹背后,扯线的那只手,应当就是在暗中收罗灵器,试图谋划些什么。
孟宁宁眸光闪烁,眼前的荷花缸里波光粼粼,巴掌大的草鱼贴着水面,翕张着嘴巴追逐着洒落的食物。
她定定看着,突然伸了一只食指过去。
葱白一样细嫩的手指点在水面上,那肥滚滚的鱼儿,果然也凑过来张嘴来吮。
着实贪婪。
孟宁宁原本颦起的眉心,蓦然舒展开来,抽回手,扯了张纸巾细细擦着,心道自己废了许多功夫,也不过才搞到那么两个含着灵脉残骸的玉雕和翡翠,纵然是突破了,气海里依旧灵力干涸,后继无力。反观那鬼祟之徒,倒是无所顾忌,搜刮得盆满钵满。
修真界的规矩,就是强者为尊,从来都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如此说来,若是捉到这只欺师灭祖的悖逆硕鼠,说不定能收获不少灵器,也是一种补益呢。
孟宁宁虚握着用完的纸巾,手掌一合,内力微吐,将之捻作齑粉,心里已是拿定了主意。
——不就是斩妖除魔、正邪之争嘛,这个,她可太熟了。
人一打定主意,要主动起来,就和之前不一样了。
等裴川和严淮讲完话,孟宁宁就接过手来,话筒一挨着耳边,先听到的就是咸阳鬼哭一样的风吼。
孟宁宁:“故事听完了,不知严掌门怎么想,我倒是觉得裴先生家遭遇的这桩祸事,背后非常值得一查。”
严淮没说话,只能听见那边粗重的鼻息。
似乎严家期待多年的线索终于出现时,他难免也晃了神。
孟宁宁直言道:“严掌门也知道,那面四神镜已入煞,绝非普通人能持有的。能摆出来拍卖,事发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定是操控者就在附近。虽然是十年前的旧事,但是人过留影,雁过留痕,这件事,裴先生不过是个商人,调查也不得法,若是由背靠国安的特事处出面,想必定能查出更多的线索。”
孟宁宁盘算得清楚,昨晚温染失了舍利的样子还历历在目,说要封锁日.本使馆的命令,显然也不是在放大话,特事处的职权或许远比她之前猜测的要大。
有力不借,才是傻瓜。
奇怪的是,孟宁宁一番话都说完了,严淮好像还没回过神来。
孟宁宁蹙眉,沉声催促:“严掌门?”
“啊……”严淮似乎才反应过来,犹豫着开口,却是答非所问,“孟小友,刚才和我通话的那个姓裴的,你对他很熟吗?”
孟宁宁被问得一愣:“怎么?”
“刚才他讲的时候,我就有些想不通,你说,如果十年前,他的父母载着那面镜子,开车时遇了害,那么,为什么他会活下来?”严淮的话音,从手机里传回时,还带着沙沙的风声,“若是姜贼这样心黑手辣的所为,那么现场车翻了,父母都死了,镜子也消失了,偏偏剩他这么大一个人还活着,这是……凭什么?”
是啊,凭什么。
孟宁宁捏着手机,缓缓转过身来。
裴川正坐在石凳上,见她望过来,也只是疲惫地与她对视。
瞧不出什么异样。
孟宁宁神色不变,冷静回道:“严掌门,你是玄门中人,不是小说家,不要想象力太过丰富了。既然你不放心,那就等你忙完回京市,咱们再面谈。”随后便手指一划,挂掉了电话。
此时的裴川反复揭开疮疤,连续讲述了两次噩梦过往,整个人情绪都被掏空,只颓丧地坐着,看见孟宁宁向自己走来,也提不起什么反应。
然而下一刻,他的脸却被对方的小手托了起来。
裴川双眼微张:!!?
那勾在他下颌处的手指微凉,力道却不容抗拒。
少女猫儿一样又大又媚的眼睛定定地瞧着他,瓷白的脸上却瞧不出表情,如此近的距离下,裴川甚至能从她乌黑澄澈的瞳孔里瞧见自己震惊的倒影。
“你……”
要干什么?
裴川的话还没问出口,孟宁宁的另一只手,已经稳稳地贴到了他的胸口。
随后,一股热流便不容抗拒的,从那一处席卷了他全身。
这一次,孟宁宁是在裴川清醒的时候,将自身的灵力探入到对方体内。
方才严淮在电话中的疑问,一下子也点醒了她。
不论裴家父母当年为何引来杀机,但在裴川的回忆当中,车子被无形气墙掀翻之后,他的母亲当时是活着的。裴川被困在车里,他的母亲曾经还试图救他。
但是当警方到达时,瞧见的却是裴川倒在离车不远的地方,他的父母则是葬身焚毁的车内。
就像严淮问的那样,凭什么“偏偏剩他这么大一个人还活着”。
玄门中人,也是人。
尤其是灵力匮乏的今世,会些玄门技法,也不可能上天入地。
某个人,在不远处做了法,制造了那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然后他在裴家人惨叫痛呼时,款步走到近前,这期间,或许受伤的裴家父母还曾向他呼救。随后,那人冷血的杀人灭口,取走了饱餐一顿的四神镜,又有条不紊的布置了现场。
怎么可能唯独漏下裴川。
——不查,她如何放心。
孟宁宁一边用眼睛观察着裴川的神态,一边像当年在剑宗执法堂时那样,将一缕缕蚕丝般的灵力输入向裴川体内,顺着他的七经八脉,眨眼间侵入他的全身。
裴川哪里知道孟宁宁对他的疑虑。
他只觉得热。
起初仿佛整个人被扔到了个蒸笼,七窍毛孔都打开了,随后,那热越发深入,又像青春期时周身燥热的夜晚,由内向外的难耐,偏偏却像是武侠小说中的点穴一样,连指尖也无法抬起。
坐在凳子上,也只比少女矮一头的男人,在孟宁宁的视线里,很快便被这种难言的感觉,逼迫得眸光涣散,就连眼尾都略微泛起红来。
古色古香的小院里,青砖石桌,石榴在树上垂挂,长发飘飘的少女在晨光里,一手抵在西装凌乱的男子胸前,另一手又勾着对方的脸,一站一坐,双目对视,此情此景,让接到外卖电话,正打算出去接早餐的汪佑诚简直看直了眼。
不是,虽然这男的又高又帅,可这光天化日的,师父您何必这样直接就上手!您还没成年啊!
汪佑诚半张着嘴,脚下却悄悄的,悄悄的挪动着,力求悄无声息地缩回门里,假装自己没出现过,还十分体贴的给外卖发信息:
抱歉哥们,在门外等一会儿,别敲门!我加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