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陆 筹划之一潘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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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筹划
阳光透明，河水异常斑斓，三三两两地船只来来往往，只有近了，才能看出船上的人那彷徨的神情。战争给予人的紧张与恐惧深压在心头，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出来。
火车行驶在平原上，沿着运河向东前进着，车窗外掠过一片片整整齐齐的长方形稻田，不时还可以看见低矮的房屋。独自工作的农民、苛峻的碉堡隐在苍翠的绿意之中，远远的丘陵线条均匀地画在深蓝的天空之下。
虽然沿途盘查很严，但是冯坤宁和仇菁菁坐在华贵的二等车厢里，却没受到检查。
冯坤宁装成一个阔绰商人，西装革履，俨然洋派经理模样。而仇菁菁穿着背带裤，花纹镶边白衬衫，长发被簪子挽在头上，就象从海外回来吃过洋墨水的上等人。他们在镇江码头找到潘门的兄弟弄了一艘船顺江而下，却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在半路就下船上车，两人扮成夫妻，直奔上海。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处理那些宝藏？”
“那要看你自己了。是想要现在弄出来，还是等世界和平了再说……不要了。”两人闲着无事，打起扑克牌玩二十一点。
“我就是想问问你的意见啊。你对那些宝藏就不动心吗？”
“嘿。钱多有什么用？又不是不够花。你以为我象张劲庐一样想钱想疯了吗？再说了，抢宝藏多麻烦，我决定直接霸占你。哈哈哈哈……我又赢了。”
白玉般的肌肤在阳光下显得干净透明，仇菁菁表情柔和，声音淡朗：“你想得美。唉，也不知道什么人这么缺德，把宝藏的事弄得满世界都知道，比我知道的还详细……不要了。”
“会不会是你老爸还有个私生子啊？这个……有些事情只传男不传女也是可能的。”
“滚，你才是私生子呢。我老爸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肯定是有些事情我们还没想明白……你不要光顾着玩好不好？你都连赢三把了，欺负我注意力不集中吗……就不能帮我想一想？”
“我赢是因为我技术好，不是因为你注意力不集中。再说了，想那么多有什么用，谁知道他们传的故事是真的还是假的。你听着好像都是真的，说不定全是假的，就是为了把你钓出来呢。”
“不会。我觉得都是真的。”
“凭什么？”
“女人的直觉。”
“哈，女人的直觉往往都是错的。真的，如果你的直觉这么管用的话，那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把咱们谁赢谁输？”
“当然是我赢，你不许再赢了。你要是再赢我就不玩了，你都赢多少把了。”
冯坤宁目瞪口呆，“……你这哪叫直觉，你这叫不讲理。算了，那我们这把重来吧……”
“为什么？我就要赢你了……”话语未了，仇菁菁已经看到冯坤宁一脸无辜地亮出自己的牌，赫然是21点。“你……”
冯坤宁一脸温和如玉地笑着，在阳光下十分俊朗，只是那笑容在仇菁菁的眼里透着别样的恶趣味。
“有时候，直觉也不一定那么可靠。”冯坤宁说着蓦地想起一事，“你不是因为直觉才要去上海吧？可千万别说是。”
“难道我就不能去找老楼算账吗？”
“找他算帐有什么用？再说，人家的翅膀已经硬了，你拔不动了，还要小心他背后不要使绊子，扔刀子，照我看，躲得远远地才好。”冯坤宁明白仇菁菁的心意。楼青山既然是潘门的掌门，而仇菁菁不想拿回潘门，又不想为了这种私怨而让潘门伤筋动骨，那自然只有远远地躲着。
仇菁菁幽幽地说：“他有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而且他也不是那种人。你别看他这次与人联手害我，那也是为了潘门着想。我有时候在想，如果我换成是他，恐怕也要做相同的事情。爹爹留下的这份产业，总不能就在我们手里败了吧。时局这么乱，都没有办法……不要了。”
“我知道，要不是因为这个，我第一个就找他算账。居然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害你，你看下次碰到他，我要不灌他三大杯酒，冯字就倒过来写！”
“哈，混帐，灌他酒也算报仇吗？”
冯坤宁挠挠头，有些不确定地问：“那就再放点泻药……”
仇菁菁大笑，双颊因用力而泛起红晕，“哇，真阴险，你太奸诈了。怪不得人家都害怕你。我赢了，哈哈，我终于翻身吐气了。”
冯坤宁眸底掠过一丝了然的神情，知道她想借大笑来忘却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压力。
灿烂的日光从窗口斜斜透入，照过空气中的烟尘，洒在仇菁菁如白玉般细嫩的脸蛋上；精细的秀鼻、小巧的红唇、夸张的笑容，这一刻，连世界都在她的面前失却了本来的颜色。
意识到她所背负的压力，冯坤宁衷心地希望她在笑容里把那一切都忘记。因为无论在世人眼里，她有多么精明能干，在自己眼中，这个女子永远都是那么的……娇小。
静静地低下头，冯坤宁莞尔一笑，耸耸肩，又开始洗牌，“看把你乐的，等到了上海看你还乐不乐得出来……对了，不是为了老楼，我们去上海到底要做什么？”
“这个……我想啊，我们要进宝藏里看看，就得找朋友帮忙。不要了。”她这次抓了个十八点，不敢再要了。
“朋友，什么朋友？”注意到仇菁菁的吞吞吐吐，冯坤宁有些警觉。“我不认识的吗？是男的吧？”
“废话，男的怎么啦？”仇菁菁一瞪眼，“这个世界上除了女的，就是男的。你不也是男的？”
“……我怎么一样？”冯坤宁一滞，又问：“你那朋友做什么的，盗墓的还是打渔的？可不可靠？”宝藏或者藏在陆地上或者藏在水里，既然是专家，冯坤宁就往这两方面去猜。他光顾应付这一重大“敌情”，一下抓冒，输了一把。
“你才盗墓呢，人家是搞密码破译的，正当职业，真正的专家。比你这无业游民可靠多了。”仇菁菁有点恼。
“密码破译？特务啊。切，这算什么正当职业，当年我手下一把一把的，一个个歪瓜劣枣似的，一看就是小混混，这种人可不能相信……”
“那叫什么样的将就带什么样的兵。你以为我那么没眼光吗？我告诉你，他啊，比你帅多了，满足了我对男人的所有幻想。”仇菁菁一手抚脸，陶醉地说。
冯坤宁看看她的神色，忽然恍悟，有些怀疑地问：“你不是想找宝藏，而是想找借口见他吧？”
“是又怎么样？要你管？”被冯坤宁一语道破，仇菁菁脸上染起淡淡的红晕，看冯坤宁面色不豫，又解释说：“关于宝藏我们研究了这么久，都没有什么突破，总要找人来帮忙的。他是数学系毕业的，又懂密电，估计会有些我们所不知道的发现吧。”
沉默良久，冯坤宁将牌收了起来，说：“随你吧。你可看好了，一定要可靠。别最后他破译出来了却告诉你什么也没发现，然后回头自己把东西匿了。”
“不玩了吗？”仇菁菁仔细观察冯坤宁的神色，心中微觉歉疚，说：“别这样，开心一点嘛。”
冯坤宁勉强挤出笑容，酸涩的笑容下复杂、隐忍、不甘种种神情交织，然后转头望向窗外。
仇菁菁随着冯坤宁的目光瞅向窗外，眼睛却没有对焦，和他相比，那个“他”显然更英俊、更儒雅，让她一见之后再难忘怀。
那是三年前，潘门和新四军做了一笔军火买卖，在丹阳他奉命和她交接。
那名男子长得是如此俊美，眉目如画，常常让仇菁菁忍不住想到古代的潘安。潘安怎样美丽，谁也没见过，然而潘安一定要像他一样才名不虚传。
从他出现的刹那，整个房间就像是笼罩在光里。耀眼的阳光笔直照进房内，他和煦的笑容，像是在冬天里散发温暖的日光，就连随着微笑而露出的牙齿，都洁白到闪闪发亮。
仇菁菁当时几乎有些愣怔住，甚至说话都有些紧张。事后回想，那种表现简直丢脸到家了。
后来她虽然一再想创造机会与他再见面，却因为新四军没有钱无法交易而作罢。时间一久，这念头也就渐渐淡了。只当是午夜梦醒，做了出凤求凰，花并蒂的回温。
然而去年年末，在上海，两人居然在电车上再次遇到。这一次，他请她吃了一顿西餐。
之后她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他已经在上海混得小有名气，是世人眼中的花花公子。他人长得俊朗不说，还有才气，写了数本风靡沪上的鸳鸯小说，让一干小姐太太们为了那些痴爱情仇神魂颠倒。只是仇菁菁很是怀疑，那些小姐太太们到底是迷他的书呢还是迷他的人？
共产党里怎么也会有这样的风流人物？仇菁菁很是诧异。
此后的时日里，她经常找借口抽空与他见面，渐渐更多地了解了他的为人。
他的为人甚至比他的容貌更出色，无论对方是怎样的人，他的姿态都相当谦和，绝不会让与他对谈的人感觉到一丝不快。纵然面上没有摆出笑容，但是和和气气的语调与言词，却让人感受到诚意，兴不起半分恶感，而且很愿意与他结交为友。
她不知道他是有任务在身，故意作出这样的姿态，还是本来就是如此。然而，他的谦和并没有影响过那些围绕在他身边的女子。不止一次几名女子为了他互相对骂以至于大打出手的，最出名的就是沧湖烟雨劲菁丝里的湖和雨为他而动手的事件，那可真是哄动上海滩的大八卦。
不过，仇菁菁对那些女子却是极为不屑的，她可不会沦落到为了男人动手打架的地步。她总是想，他是共产党，她知道他的底细呢，那是他们两人共有的秘密。就这一点来说，她们根本都不了解他。
每次这样一想，她总会欢欣起来。
就象这一次，她也会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当然，那也需要对面这家伙的协助。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陆 筹划之一潘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