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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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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剜心贼(九)
“我听说啊,有人今早在前面不远的西郊又发现了一具被挖了心的女尸,哎,现在这件事真是弄的每个人都人心惶惶,官府介入半个月了也没有进展,今年还真是多灾多难啊。”客栈老板给客人倒了茶,自顾自的念叨起来,满目愁容,似是又衰老了几岁。
风橪津津有味的咬着手里的包子,半低着头,垂眸聆听,一言不发。
聂将心端起面前的碗神态从容的喝了一口粥,漆黑双眸徐徐眯起,瓷碗落桌的瞬间,视线游走在风橪身上,声音低沉清润,道:“你打算如何调查,现在再冠冕堂皇的进入李府怕是不可能了。”
“我还在想。”风橪低眸咬了口包子,声音含糊。
“不如让溟宋陪着你去,他有办法让你顺利潜入李府。”
“你说他?”风橪斜眸的看了溟宋一眼,表情冷下来,“我不相信他,他也是妖,说不准就把我卖了。”
“若她回不来,你也不必活下去了,我会亲自终结你的命。”聂将心冷冷扫了溟宋两眼,拿起粥碗放在唇边,转而柔声问风橪:“这下你可满意了,放心了?”
风橪收回视线,仍是固执:“我不像你,没有信心将一只妖留在身侧,若要同行,那人也只能是你。”
“怎么,你怕?”溟宋冷嗤一声,烟色双瞳骤然深沉,眸子一挑,单膝弯曲踩在凳子上,胳膊搭在腿上,利齿一探,露出凶神恶煞的神情来。
风橪因他的突然靠近身体一移,下意识轻吸了一口气,凛然应道:“主人还未发话,你倒是先要同我动起手来了。”
“主人?”溟宋讽笑着瞥了聂将心一眼,冷声道:“她算个什么。”
聂将心握着碗的手微微一颤,烫手的汤汁流进手的指缝中,她垂眸放下碗,语气生硬:“别忘了当初是谁用血救了你,溟宋——”
“呵,我去不就行了。”溟宋靠近一步坐到风橪身边,抬手捻了捻她有些干枯的发丝,勾着薄唇,散漫称赞了一声,“真美的头发。”
风橪只觉背脊一凉,连忙与溟宋拉开了距离,正想回些什么,却见溟宋眉心暧昧一抬,眼里带了几分调笑:“不知道等你死后,发丝是否还能这般美丽。”
这狐妖究竟是何来头。
口气这般狂妄。
风橪被他说的心里一阵发悸,警惕地看向他,十指将身上的衣服抓得更紧。
聂将心用余光浅浅扫了一眼溟宋嘴角的那一抹邪笑,快速的站起身,目视前方,声音冰冷:“事不宜迟,我这就去铲除夜狼妖一族,你最好和溟宋晚上行动。”
她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直到聂将心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溟宋才朝她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脸色黯然:“你说她就这么死了,我是不是就自由了。”
风橪霍然抬头,眉心狠狠一皱,猛的站起身,拔出身边的利剑贴上溟宋的脖颈。
“你想杀了她。”
溟宋薄唇微微一动,抬手握住了剑身,露出目中无人的神态,炯炯目光盯着她看了半晌,沉声道:“连聂将心都不敢杀我,就凭你,如何杀得了我。”
“你觉得我不敢?”风橪声音抬高了一分,仰着下巴看溟宋。
“不是不敢,是不能。”溟宋敛笑看向她,手指一用力,“咔嚓”一声,剑已经断成了两半。
断剑落地,风橪的呼吸骤然一紧,突然间,她手上的神经抽痛,正要握剑刺去,手上顿然脱力,她心跳一滞,看见手里握着的剑“嘀呤”一声落在凳子上。
“就你这种程度的除妖师还妄念什么要除妖?实在可笑。”溟宋从衣襟里拿出几块碎银子放在桌面上,转身走上了楼梯。
风橪愣在原地,眸中只剩一分为二的断剑,她下意识的握住了手,只是瞬间,深埋许久的痛苦被毫不留情地翻起,绝望的滋味在心头上翻涌。
这把剑竟然——断了?
父亲留给她的唯一信物,就这样毁在一个妖的手中,而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念想被毁,却无能无力。
这样的她,做除妖师,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沉沉的垂着头,眼中滚动着失落的泪光,不过片刻,已再次收回了情绪。
隔座的一个青衣男子面无表情的将茶杯递到唇边,指尖温柔的按在杯边。
“大人,这样也没有没问题吗,不需要去帮助她吗。”繁月站在楼泽的身边,用自己的身体完全挡住了他,目光轻柔的落在断剑之上,“剑断灵灭,如今这世上,已经无人可以护她了。”
“你想说什么。”楼泽的眸色隐晦不明,声音清冽幽缓,音色像被雨水洗涤过了一般,黑亮深邃的双眼像是要把人的心事活生生挖出来一般。
“没,没有——”繁月避开楼泽的视线,最后沉默着低下了头。
语毕,楼泽绝然的站起身,在一阵扰人的声音中,迈着轻缓的步伐离开了客栈。
百城入夜,月色顿现。
风橪将两柄断剑别在腰间,漠然看向溟宋,启唇道:“无论如何,今日我都要见到李亭玉。”
“不是害怕被我卖了吗,怎么,改变心意了?不过,这好像不是有求于人的口气吧。”溟宋坐在床边好一顿冷嘲热讽,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我没说要你跟我一起去李府。”风橪瞥过他一眼,转身就要推门。
“你打算一个人去?”溟宋轻笑一声,已然站起了身,双臂环胸,顿步在风橪右边。
“是又如何?”下一瞬,她推开门,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溟宋不语,默然跟在她身后。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风橪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溟宋不以为然,加大了步伐与她保持一定距离。
“你别跟着我。”就这样走了一段路,风橪转回身看着他,眼里带着警告。
“你以为我想跟着你?”溟宋无奈撇了撇嘴,不动声色的补充道:“你做事不经大脑,我可不想因为你的冲动鲁莽给你做陪葬。”
“你说什么?”风橪不解的轻轻皱眉,手抚在剑柄上,思虑片刻,犹豫着回,“若是因为聂将心,你大可不必这样做。”
“聂将心可没你这么话多。”溟宋不耐烦的别过头,无心再与风橪交谈,伸手扯着风橪的胳膊,与她一起翻墙进入李府。
由于来过李府几次,风橪对于李府的设计已经轻车熟路,很快,就带着溟宋找到了李亭玉的房间。
风橪安静的趴在房顶上,企图拨开砖瓦从上面跳下去。
溟宋冷不丁多打量了她两眼,闭唇噤声。
还是聂将心看起来更顺眼些。
就在风橪挪开了第一块房瓦之时,溟宋已经落在她身后拽住她的衣襟将她拽下了房顶。
风橪瞪着眼睛,一句“你干什么”马上就要破口而出,人已经被无声无息的从一个暗道里拽进了李亭玉的房间。
背后被一股力量推着向前,风橪惊异着微张开嘴,被溟宋环过来的手一把捂住。
李亭玉此时正躺在床上,美目浅转,微抿朱唇,声音如同涂了蜜一般:“连然,是你吗,你来看我了?”
风橪右鞋在地面上轻轻擦了一擦,沉思着偏开头,心中默念道:“连然?莫非是李家的人,那么他就是李亭玉背后的那个人了。”
“是我感觉错了吗?”李亭玉扫视了一圈后什么人都没有看见,最后失意收回视线,重新在床上躺下。
风橪正思虑着要如何套话,身旁的溟宋忽然间抬手,将杯盏摔于地面之上。
“谁!”李亭玉警觉的从床上坐起身,薄被裹身,一手托着被角。
她暗忖几秒,蹑手蹑脚走下床来,轻声唤道:“连然,是你吗,你来了怎么不出来见我。你——是在怨我吗?可是那个时候我也没有办法,我也是被骗了。连然……你在吗?”
风橪抬手揉了揉眉心,嘴角下弯,心中暗暗想道:“又是连然。”
“你可知自己做错了。”忽然间,溟宋松开了风橪,往前一步走进夜色中,留给李亭玉一个模糊的背影。
“你不愿原谅我是吗?但是连然,无论如何,你知道我的心只有你一人。”李亭玉低下头黯然神伤,纤指轻擦眼角。
下一瞬,风橪被溟宋推了出去,猛然间被人掐住了脖子,她瞳眸微张,瞥见李亭玉嘴角的那一抹笑容。
面前的男人抓住她的脖子将她按到地上,另一只手中紧握一把锋利的匕首。
危急关头,风橪看见李亭玉姿态婀娜的走向她,声音哀怨,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来,甜笑道:“可是连然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