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萌探》沈飞天

5、观音山少女失踪案－3

　　“这又是什么缘故？”

　　王捕头解释道：“第一，前些时候暴雨，观音山不少路况损毁严重。前几日失踪的少女，很有可能还被藏在此地。还有一线希望。第二，花朝节是本地盛事，人潮络绎不绝，若有人挟持她们出城，恐怕防不胜防。”

　　宋雪影握紧拳头，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那便在花朝节前，擒拿住贼人，勿使一人落网。还地方上一个安宁，姐妹们出门也能安心。”

　　沈鹤与谢池重重点头。

　　沈鹤手扶佩剑道：“天网恢恢。”
　　谢池接道：“疏而不失。”

　　王捕头将一撂失踪少女的画像分发给众人。

　　众人暗暗记下她们的容貌特征，又围成一圈，开始研究观音山地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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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下官兵忽然多了起来，观音山大小寺庙的僧众都听说了，闽浙总督的大公子要来这里进香了。

　　闽浙总督魏光普是御前红人，地方官员的考评升迁，大多在握在封疆大吏手中。处州知州平时巴结不上魏光普，眼下大公子来到l地，可不得使尽浑身解数热情款待。魏大公子吃住都在知州衙门，出行时知州派官差开道，每次光是随行人员就多达数十人。九卿以下都承风希旨，大家早已习以为常。

　　天刚亮，先有一拨人打前站探路。佛光寺今日为了迎接贵客，特意紧闭寺门。寺庙常年有人打扫，殿阁等地纤尘不染。但魏公子饮食起居自有一套规矩，考虑到他可能会在寺庙小憩，底下人将被褥枕巾都提前送来了，寺庙里的魏公子用不惯。

　　大约过了个把时辰，魏星垣才徐徐起行。寺庙众人等啊等，等到日上三竿，仍然不见魏星垣的踪影。

　　年轻的知客僧心想，便是总督大驾光临，排场也不过如此。接着，便神游天外。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兀自微笑起来。

　　这时，小沙弥匆匆步入大殿，悄声道：“魏公子见隔壁山峰景色秀丽，半路拐到那边去了。”

　　住持毕竟是得道高僧，也不动气，对众人道：“那便先散了吧。”

　　另一厢魏星垣正坐在一座凉亭里面，身上穿的是狐皮斗篷，手上却摇着一把白羽扇，端的是雄姿英发，架式十足。

　　亭子周围围满了好奇的百姓。有人见魏星垣在亭子内踱来踱去，半天憋不出个屁，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有人暗讽道：“曹子建七步即可成诗，这位魏大公子今日劳师动众，该做几首诗？”

　　有才思敏捷的调笑道：“什么干的湿的，魏公子何曾有过这个？不过是猪鼻孔里插蒜——装象。”

　　那人周围的人听了都哄笑起来。沈鹤、谢池、宋雪影三人就藏在人群里面，闻言也是忍俊不禁。

　　随行的官差耳聪目明，正欲往这边走来。魏星垣摆摆手，制止了。他终于坐下来，铺开纸笔，认认真真地写字。

　　是副上联：

　　“林下相逢，只谈因果。”

　　魏公子举止孟浪，他的字倒是规规矩矩，颇有馆阁体正雅圆融之风。观音山旁说禅，倒也贴合意境。众人议论之声，变得小了许多。

　　谢池看着沈鹤，低声道：“山中作伴，莫负烟霞。”

　　戴云山相伴十四载，过往点点滴滴俱是蜜糖，沈鹤心里甜丝丝的，低头笑了。

　　那边魏星垣许是听到了，他轻咳了下，扇子掩去半张脸，忽然朝他们眨了下眼睛。

　　宋雪影拉着沈鹤谢池，悄然退去。

　　魏星垣一行到达佛光寺时，已是傍晚。住持亲自相迎，从头细说佛光寺的过往。

　　魏星垣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片刻后便截住话头道：“晓得晓的，我正是因此慕名而来。大师佛法精妙，便是杭州亦有所闻。那个，我还听说贵寺的斋菜十分有名。”

　　可能是在别的山头折腾久了，精力耗尽，魏星垣自进入佛光寺，整个人就恹恹的。只有提到斋饭，人才精神了些，眼睛里都有了光。知客僧已经料定面前之人就是个饭桶，他吩咐底下人去备饭，又另外叮嘱道：“米饭，蒸半石。”看还吃不撑他丫的。

　　出家人妄动嗔念，连昔日的村话都差点飙出口，知客僧低语道：“罪过，罪过。”

　　斋菜做好后，魏星垣也不客气，一个人就大块朵颐起来，以致于寺内僧众都觉得，他这是把佛光寺当成了素菜馆子。

　　这下就连住持也觉得有些头疼：“敝寺在外人眼中虽是薄有名声，但若想求气运，桃花寺实是上选。桃花寺虽小，无相大师参禅论道，修为高深，老衲自愧不如。他们那里的斋菜，堪称一绝。”

　　——眼前这尊大佛，赶紧送走。

　　“哎，大师说的这是哪里话？我来观音山，岂是为了区区口腹之欲？”魏星垣忽然义正言辞起来，“至于官场运势，家父时常对我们说，为官不在言，而在行。利在百姓，实心任事，问心无愧足矣。”

　　出家人不欲逞口舌之利，住持只能道：“是，是。”

　　“大师又何必过于自谦？其实我来贵寺，是想住持帮个小忙。”魏星垣吃饱之后开始涛涛不绝起来，“有个手串，想请大师帮忙开开光。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不过是沉香手串，珠子也不算大，不过拇指大小。”

　　沉香本就名贵，珠子又这般硕大，更是珍贵异常。住持尚不觉得什么，知客僧却怦怦心动，目光忍不住往随从捧着的那个盒子上瞟。

　　随从忍不住道：“这就是去年陛下御——”

　　“嘘。”魏星垣制止他说下去，亲自捧过那个盒子。黄花梨木盒子上面倒是没有什么繁复的花纹。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物件。”魏星垣一边说，一边打开了盒子，揭开黄绸衬里。突然，魏星垣大叫了一声。

　　盒子里面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祸事从天而降，住持头皮一阵发麻：“魏施主。”

　　魏星垣里里外外，反反复复端详那个盒子，嘴里喃喃有词：“小物件，不打紧。父亲不会打我。”一屁股想坐回椅子上，也不知道是眼花还是怎么的，人居然摔了个屁股墩，白羽扇“啪”的盖到了他脸上，眼泪瞬间就迸出来：“痛！痛！痛！”

　　知客僧连连问他：“魏施主，您还好吗？”

　　魏星垣挣脱众人的手，慢慢爬起来。他目光一变，陡然间仿佛换了一个人。良久，他才道：“细雨蒙蒙夜沉沉，梁上君子进我门，腹内诗书藏万卷，床上金银无半分。出门休惊黄尾犬，跃墙莫损兰花盆。天寒不及披衣送，趁着月色赶豪门。”

作者有话说

　　这首打油诗，是郑板桥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