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国子监 ...
-
“六殿下，该起了。”
晓微轻轻敲了敲门，不过片刻，里面便传出一个声音：“进来吧。”
晓微应了一声，她推开门，然后端起水盆走了进去。
天色还未破晓，沉沉的夜色还只是盖上了一层几不可见的亮光，几颗浅淡而稀疏的星子挂在天边，若隐若现。
在屋内的木桌上，点着两盏油灯，照亮了桌上的书册。而这件卧房的主人提手在纸上落下最后一笔，这才将笔搁置，从书桌前站起了身。
晓微连忙将早已准备好的布巾递了过去，吕斐接过布巾擦了擦手，然后开始洗漱。
晓微并没有上前服侍，因为她知道这个小皇子一向不喜欢别人近身，甚至如果不是必要，甚至都不喜欢他们进屋服侍。
所以晓微在桌上摆好了早膳之后，不必吕斐多说，就自己先退下了，甚至还不忘关上门。
门被关上，也隔离了门外的喧闹。
吕斐捧起粥碗喝了一口，然后忍不住摩挲了一下怀中的白虎星君。
距离木匣子摔坏，已经过了两年，在这两年里，他彻底和祖姑奶奶失去了联系。
当初霍姝为了不让周文帝发现吕斐的异样，只能摔坏了盒子。
她的动作很快，就在周文帝被白婕妤拉着靠近他的时候，他身下的石桥顿时消失，当周文帝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并不是怪异的六皇子，而是一个发了疯要把皇嗣推进河的刘贵妃。
这简直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送。
白婕妤与刘贵妃的下场并不好。
白婕妤这次是真的失去了恢复身份的可能，甚至连婕妤的位分都没包住，降为最低等的更衣，直接下令被打入冷宫。
这和白婕妤之前住北皇宫这种名义上的冷宫并不一样，之前她住在临华殿，至少还是婕妤的位分，尽管生活清苦了些，那也只是和别的嫔妃相比。毕竟她好赖还是个贵人娘娘。
但如今她变成了最低等的采女，还被指名打入冷宫。
那是当真被皇上彻底厌弃，别说被服侍了，她在冷宫中如果想要活下去，甚至连饭也要自己学着做，想用点热水也要自己烧，往日看不起的宫人却会一个个踩在她的头上。
没有人再会为她提供饭食，如果不吃，那便是活活饿死，到最后也不过被草席一卷，扔出宫外。
这对白婕妤来说大抵最可怕的惩罚，名为生不如死。
而刘贵妃的下场，也没有比白婕妤好多少。
她最后疯了似的把吕斐推下水的一幕，正巧被周文帝看了个完全。
这下，她之前所谓为了吕斐好的证词便被彻底打翻了。
而且这个时候，她之前囚禁甚至给吕斐禁食的事情也很快被翻了出来。
当周文帝发现她口中的全心照顾其实是虐待之后，对她的厌恶与恶心达到了极致。
平日里的温柔贤淑皆是伪装，周文帝根本没想到在刘贵妃端庄大方的皮下，居然是如此恶毒的心肠。
气得周文帝直接大骂她毒妇。
依照刘贵妃的罪名，她应该比白婕妤罚的更重，然而她有一点的好的地方，那就是她为周文帝生育了一子。
为了不让五皇子有一个被囚禁冷宫的亲生娘，周文帝退了一步，寻了个理由将她送入寺庙，常伴青灯古佛，再不能出来一步。
然而更让她绝望的是，由于她对吕斐的所做作为，周文帝便认定她“心肠毒辣，不堪为母”，剥夺了她教养五皇子的权力。
五皇子从她名下被带走，认了别人当娘，甚至连母妃都不能再叫她一声。
这才是最让她崩溃的。
如果五皇子还在她名下，那么等五皇子成年出宫的时候，还有可能把她这亲娘解救出来，一起居住宫外。
然而周文帝将五皇子送到其他嫔妃膝下教养，那么以后五皇子要供养的，便是其他嫔妃。
五皇子才七岁，尽管年纪不小但记忆还不完全，她长居寺庙无法与他相处，他未必不会忘了她，只记得后来的“母妃”！
周文帝是将她未来的指望，彻底掐断了。
而对于吕斐，由于刘贵妃的所作所为，也算因祸得福，周文帝最终让一个才人照顾他。
这个才人姓毛，出身低微，性格温顺而与世无争，得了周文帝的命令，也没有收养吕斐，便把吕斐当了客人养起来，平日里她一般不过问吕斐的事，但也让吕斐不缺吃穿和服侍。
霍姝的一摔，从这种角度看来是十分划算的买卖。吕斐既摆脱了刘贵妃的控制，更被无害的嫔妃收养，不必再过上仰人鼻息的日子。
可以说，最开始霍姝对于吕斐的祝愿都已经完成了。
这也是吕斐从凤栖宫出来之后梦寐以求的生活。
然而吕斐却并不高兴。因为，他把祖姑奶奶弄丢了。
当时霍姝把匣子摔到了地上之后，她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而匣子也滚落在了墙边隐蔽的角落，只有吕斐一个人注意到了。
等他事情全部解决之后，吕斐想办法偷偷把盒子拿了回来，仔细检查之后，却发现盒子外表有一处小凹陷。
或许因为这个小凹陷，吕斐之后再也无法和霍姝通信，更不必说穿越世界了。
开始的时候吕斐还不算十分焦急，按照之前盒子自愈的速率，或许用不了一两天盒子就会恢复。
然而事实让他失望了。
不知为何，那处凹陷却修复的十分缓慢，吕斐眼巴巴地等着，每日里都在里面放上新的纸条，就这么整整等了两年。
如今的吕斐，已然九岁了。
他的容貌长开了些，稍微摆脱了一些幼童的稚气，位于少年与儿童之间。身高拔高了一些，却也并不多。
吕斐吃完饭，忍不住走到镜子前照了照，确认自己的容貌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祖姑奶奶还可以认出他的。
晓微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进来收拾了碗筷，将它们全部放入了食盒，然后开口道：“步辇已经候在门外，六殿下准备出发了么？”
“嗯。”吕斐低低地应了一声：“你先出去。”
晓微听命离开了，吕斐把藏在床铺夹层的木匣子拿了出来，然后就像是报备一样开口说到：“祖姑奶奶，那我就带白虎星君上学去啦！”
尽管已经等了两年，但吕斐并不气馁。
无论凹陷要修复多久，他都会一直等下去。
……只是不知道，祖姑奶奶是不是也在另一边等着给他写信呢？
一定会的，祖姑奶奶那么疼他，也一定会记着他，记着看他的信的！
吕斐这么告诉自己。
他再次把木匣子藏好，然后出门坐上了步辇。
在毛才人这里，他倒是不必走路上学了。
等进了修文苑，吕斐依旧是和五皇子一同上学。
然而此刻的五皇子已经和吕斐初次见到的大为不同。
彼时的五皇子嚣张跋扈，身边跟满了侍卫，而左右两位刘家伴读更是把他捧上了天。
五皇子要星星不给月亮。
然而刘贵妃一朝落魄，五皇子换了亲娘，成了苏惠妃的儿子。
苏惠妃膝下只有一个公主，得了五皇子这个儿子倒是也有些欣喜的。
不过她还年轻，并没有把五皇子当未来的依靠，更想着自己生一个。
五皇子身边原本刘家的伴读都被惠妃打发走了，跟了惠妃母家的两个伴读，对待他也说不上多殷切。
这一切的变化让五皇子感到了害怕和恐慌。他从张牙舞爪的霸王，变成了寄人篱下的孤孩。
就好像从天堂掉入了地狱。
然而五皇子和吕斐结了仇。
因为他听说刘贵妃之事与吕斐有关。
可惜苏家的两个伴读看得很严，五皇子并没有找茬的机会。
吕斐对于五皇子的恶意向来无视，比如现在，他就顶着五皇子锋利的目光开始研读《国策》。
虽然霍姝再也检查不了他的作业，然而吕斐还是会每天给自己布置要做的作业，写了之后放进匣子，或许会有一天，祖姑奶奶能够收到。
吕斐是天生的读书料子，又肯下苦工，修文苑的老师很喜欢他。
就像这次，老师一进门，就见吕斐在学习，顿时心情好了不少。
老师将吕斐昨日做的《国策》概论交于老师的时候，无论是对国策此书的钻研程度还是吕斐自己的认知想法，都让老师大加赞赏。
散学之后，五皇子走得飞快，吕斐正在慢条斯理地整理东西准备走，老师突然把吕斐叫住了：“六殿下，请留步。”
“老师。”吕斐恭敬地站在了老师面前。
他还是很喜欢这位老师的，因为吕斐能感觉到这位老师对他的喜爱是真的。
尽管这个喜爱是基于他的学习成绩和努力上的。
“六殿下请坐，我有一事要告知与你。”老师笑着说：“六殿下天资聪颖，如今我已经教不了你多少，依照您的天分，依旧待在修文苑是对你的耽搁。”
吕斐安安静静地听着，便听见自己的启蒙老师继续开口：“所以我已经禀告了圣上，让你提前就读国子监。所以六殿下上完这最后一周课，下周不必再来，以后便往国子监去吧！”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国子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