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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媵妾不卑贱(19) ...

  •   海棠带着楚风荷和秦朔出城了,按照秦肆的旨意,前往东魏为质。

      因为张子仪不在国都,连个送行的人都没有,格外凄凉。

      夕阳西下,老马陋车,嘎吱嘎吱的,慢悠悠地东行。

      车夫赶马的速度不快,一天才走一小段路程,遇客栈就休息,入城就逛街市。海棠把速度压得最慢,按照这个速度,一年也未必能到东魏。

      行驶到最繁华的地带,楚风荷让车夫停了下来,想去街市逛一逛。

      三个人依次走下了马车,站在陌生的街道,眼前是陌生面容,耳畔是陌生的腔调,一切都是陌生的。

      而楚风荷很高兴,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道:“站在宫城外的感觉真好,自由自在。”

      秦朔还不懂,他茫然地看着楚风荷,也学着她的动作,跟着傻乐。

      海棠摇摇头,心道:离真正的自由差得远呢。

      等到母子二人感叹完,楚风荷牵着秦朔逛街市,给他买了一些小玩具,见到海棠也跟秦朔一样贪玩,也给她买了一份。

      看着一大一小玩得欢乐,楚风荷欲言又止。

      海棠早就察觉了她的异常,道:“姐姐想问什么就问,你我姐妹何必如此见外?”

      “棠儿,你是不是在等什么人?”

      楚风荷依稀觉得她这个妹妹有些秘密,也是个有手段的。当年她生秦朔那会儿,多少双眼睛盯着,都希望她难产一尸两命,甚至有人出手害她,都被一股外力轻描淡写地拆穿了,还是当着秦肆的面被揭穿的。

      渐渐的,她水涨船高,能够与楚萱平起平坐,除了乖巧柔顺的秉性和育有秦朔的功劳,还有海棠在暗处相助。

      这次出使东魏是秦肆的一时之言,也是给她们骄纵的惩罚,楚风荷有一种预感,她们恐怕不会到东魏了。

      海棠淡笑道:“姐姐聪慧,我正在等我们的贵人。”

      “贵人?谁?”楚风荷不解道。

      海棠道:“等她来了,姐姐自然就知道了。”

      *

      当晚,楚风荷等人入住了客栈,迎来了所谓的贵人。

      半夜三更的,万籁俱静,客栈的大门被敲响了。

      一列商队风尘仆仆地到来,陡然叩门惊醒了不少人,得知是投宿的,很多人便继续入睡。

      唯有海棠叫醒了楚风荷,拨亮了灯火,静坐等待。

      楼道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走到门前便停了下来。

      “叩叩叩……”

      楚风荷看着门外的黑影,吓了一跳,转头看向海棠,见她安抚一笑,示意稍安勿躁。她方才缓了缓神色,鼓起勇气走到门边,道:“谁呀?”

      “荷妹妹,是我。”

      熟悉的嗓音,不够柔媚,却的确是女子声音,略带几分铿锵有劲。

      楚风荷一把打开房门,见到门外站着的黑衣女子,隔着幕篱也能依稀见到轮廓,道:“吴月姐姐?”

      这十年来,每逢宫中宴会,也能偶尔见到吴月的身影,只是双方顾忌秦肆的想法,很少坐在一起交谈。

      难道吴月就是海棠说的贵人?

      “姐姐,让吴月姐姐进来说话。”海棠早就知道来者是吴月,也是意料中的事情。

      在这乱世中要想成为天下霸主,少不了对外扩张,扩张就要养兵,养兵就要花钱,还是巨额的金钱。所以,海棠老早就联系过吴月,让张子仪私底下襄助她成立商队,以正常手段聚敛财富。

      吴月让身后的护卫守在门前,缓步入内,道:“两位妹妹,我长话短说,国都有变,阿启让我悄悄接你们回去。”

      楚风荷吃惊道:“国都怎么了?可是君上有恙?”

      对于这个男人的真心假意,楚风荷不介意的,但是秦肆毕竟是秦朔的亲生父亲,血浓于水。

      她道:“我们也不过才离开二十多天,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吴月略微沉吟了片刻,道:“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只是阿启接到旨意,让他领兵回国都勤王。他让我悄悄来接你们,说海棠夫人一听到这个消息,就懂了。”

      “妹妹,到底是怎么回事?”楚风荷问道。

      “姐姐以为魏纾和楚萱为什么将咱们驱逐?”海棠笑而不答,反问楚风荷,她淡然坐在那里,与黑暗融为一体,笑道:“不过是防备咱们捡漏罢了。”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楚风荷也听懂了,她道:“她们要谋逆?”

      “嗯。”海棠一声“嗯”确定了她们的猜想,她见到另两个人不可思议的神色,道:“不必如此惊讶,我们回去看看就知道了。明日一早,天未亮,我们就跟着吴月姐姐的车队回去。”

      一连三天马不停蹄地赶路,海棠等人终于到了国都脚下。

      众人风尘仆仆的,其中秦朔年纪最小,经不起舟车劳顿,一路都歪在楚风荷的腿上休憩。此时见到熟悉的城廓,他惊讶道:“母妃,我们怎么又回来了?”

      楚风荷摸了摸他的发丝,道:“因为你父王病重,我们回来看他。”

      “可是,城外有陌生的守兵,我们怎么进去?”

      这孩子年岁小,记性却很好,特别是对于城池上方的帅旗辨识,很是敏锐。

      海棠笑了笑,道:“守城的将领换了,难道就不能是咱们的人?”

      没有给小家伙苦恼的时间,城门上的将领接到吴月递过去的手书,连连放行,马车直驱入宫门。

      当海棠等三人疾步赶到秦肆的寝宫时,里面正上演着大戏。

      “楚萱,你想做什么?”

      “不是我想做什么,而是王后做过什么?”

      魏纾领着人正和楚萱的人对峙,双方剑拔弩张,各自的孩子站在各自的母亲身后,互相敌视。而秦肆瘫卧在床榻上,一只手挣扎着,想去扯帷幄坐起来,可惜够不着,力竭而歪倒在塌边。

      没有人伸手扶一下,也没有人给他一个多余的眼神。

      “公孙将军,你答应过本宫,会全力支持本宫和大王子的!还不将楚萱这个贱人拿下?”魏纾看到公孙启的到来,眼睛一亮,指使他将楚萱拿下。

      公孙启站定,不为所动。

      楚萱冷笑一声,道:“魏纾呀魏纾,枉你聪明一世,却在这个上面栽了跟头。”

      她看到魏纾神色大变,又道:“公孙将军是答应你领兵入宫,此事不假,却也答应本宫铲除你。事成之后,我王儿登王位,以侯爵相酬。公孙将军,还不将谋杀君上的妖后擒下?”

      公孙启依旧神色淡淡的,站着不动。

      没有人动手,楚萱心里一沉,催促道:“公孙将军,还不动手?”

      公孙启站在那里,垂手而立,道:“我公孙启乃是奉命勤王,只听君上一人的号令。”

      魏纾:……

      楚萱:……

      信你的鬼,若是你这么忠心,秦肆还会病倒在床榻上。

      随着公孙启话落,所有人将目光都停留在秦肆身上,看着他苟延残喘的病体,怎么也想不明白,难道他是装病诱骗她们?

      秦肆看着眼前这两个女人的动作都停止了,知道公孙启没有站在任何一方,心里有了猜测,道:“将你背后的主子请出来吧!”

      这拔高的声调引起一阵咳嗽,他狼狈地侧卧在塌边,虎视眈眈地盯着门口,引着众人也转向了门口,魏纾和楚萱二人眼神警惕。

      “一个月未见,君上为何如此狼狈?”

      海棠踏入殿门,从公孙启的背后悠然地走了出来,让在场的三大boss眼神一缩。一个已经出局的人再一次出现在此处,他们还没反应过来,那就真的很傻了。

      魏纾道:“怎么是你?”

      楚萱道:“你怎么进来的?”

      秦肆对此激动得直咳嗽,有点想将肺咳出来的架势。

      海棠对她们的质问置之不理,径直走向了秦肆的床边,轻轻替他拍了拍脊背,又给他端来了一碗水,笑道:“君上见到妾好生热情。”

      “你……”秦肆想说什么,又是一阵咳嗽替代。

      站在殿门口的楚风荷远远地看着,想走过去,却被公孙启一把握住了手臂,他低声委屈道:“荷姐姐……”

      楚风荷看着风华正茂的青年,还能想起驿馆那一日,他真诚忐忑的眼神,祈求般地示爱。与今日一模一样,让她心软了,迈不动脚步过去。

      她过不去,秦朔却是小步朝着海棠跑了过去,又在三步外停了下来,道:“小姨……”

      “想见你父王,就过来吧。他中了毒,又不是传染性的瘟疹。”海棠没有那么心狠,让人家父子连最后一面都不见。

      秦朔扑到她的怀里,探出小脑袋,看着秦肆灰白中发黑的脸色,水亮的眼睛又软又萌,道:“父王怎么中毒了?”

      “自以为是,中了美人蛇的诡计。”海棠抱着他浅笑道。

      彼时,秦朔还是童稚的孩童,不懂其中的深意,秦肆却是一清二楚,是海棠在嘲讽他。

      十年时光,秦肆时时刻刻防备着海棠,到头来轻视楚萱的心机,忽视魏纾的狠辣,反而误了自己的性命。

      他脸皮羞窘,却因为中毒而看不出来尴尬的绯红,又是一阵咳嗽。许久才缓过来,道:“我想和你单独谈谈,让他们都下去吧。”

      海棠沉吟了一下,道:“公孙将军,传君上的命令,将这两位谋害君上性命的毒妇先押下去,另外安排姐姐和朔儿去偏殿稍作休息。”

      “不,我不下去,我才是正宫王后。小小贱妾,怎么能够如此对我?”

      与魏纾相比,楚萱更加安静些,知道大势所趋,自己失败了。

      只淡淡留下一句,“楚海棠,我当初就不该让你陪嫁为媵。”

      一瞬间,宫殿里乱七八糟的人都退了下去,安静了下来。

      唯有海棠和秦肆二人。

      秦肆枕着锦被,仰着头看着眼前瑰丽风情的女子,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道:“是魏纾给我下的毒药。”

      “我猜到了。”海棠见他疑惑,道:“又是正室又是嫡子,君上却没有将太子之位给他们母子,自然生了怨怼,想让你死了夺位。”

      秦肆又道:“是楚萱引诱她做的,给魏纾出主意的那个嬷嬷被楚萱收买了。”

      “意料之中,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楚萱正值盛年,对权势欲望正盛。”海棠又道。

      今日的楚萱不是当年那个小有心机的和亲公主,而是想做北秦的摄政太后。

      突然,秦肆一把抓住海棠,眼神冷冰冰的,宛如寒冬深潭,他道:“你都知道,你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你又想获得什么?”

      “旁观者罢了。”海棠被他抓着也不在意,不挣扎不躲避,另一只手撑着下颌,笑盈盈地说道:“若当真想要什么,那就是君上的一纸诏书,让我们家朔儿光明正大地登上王位。”

      秦肆一下失去了力气,放开了她的手臂,喃喃道:“就这么简单吗?”

      “不然呢?难不成还是为了南楚不成?”海棠讥笑道。

      秦肆对她的讥笑旁若未闻,又一把抓住了她,道:“若是我将传位诏书给你,你当如何待我剩下的孩子?如何安排宫妃?”

      海棠对上他执着的眼神,知道他心里有了顺服的意思,但是问到孩子和后宫嫔妃,必定是担忧子少母壮,外乱朝政,内乱宫闱。

      她轻轻拍了拍秦肆的手臂,眼神极其真诚地看着他,允诺道:“但凡你秦肆之子,我定保他安然无忧,不管是大王子还是五王子。至于我等宫中女眷,自是深居简出,日日为君上祈福,早登碧落。”

      “好……诏书给你!”

      秦肆没有迟疑,从枕头里面取出了诏书,递给了海棠,显然早已经准备好了的。

      他见海棠双手接过诏书,看了一眼就折起来了,无惊无喜的从容模样,一如当年。情不自禁地问道:“楚海棠,你这一生可有恋慕心喜之人?”

      病弱的双手拢在袖口里,微微曲着,无意识地扣动着,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而门外准备入殿的男人也停下了脚步,站在暗影里,一时踌躇不前。

      海棠笑了笑,道:“大概没有吧。我这一生只为一件事,那就是结束这大乱之世。愿四海承平,海晏河清,像我这种媵妾之女,能够成为真正的人,而不是权贵之间互相赠送的礼物。”

      秦肆眼里的亮光明明灭灭,低声呢喃道:“你当年邀宠献媚也不是真心的吗?可真是残忍啊!可我……”

      可我已经当了真,可惜醒悟得太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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