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地飞行》青光眼大侠

48、第四十章（二）

　　“今年过年你还回C城吗？”谭进估摸着路循过年的时候应该会留下来继续照顾他奶奶，所以大概率是不回C城过年的。

　　“不回了吧。”路循答道。

　　“那……咱一起过个年呗。”

　　“你不回家呀？”路循诧异。

　　“那算家吗？”谭进的声音透着不在乎。

　　路循将手搭在谭进的肩头往自己的方向紧了紧。

　　腊月二十八，超市里早已挤满了人，都是购置年货的，超市的背景音乐也被《恭喜发财》和《宝贝对不起》给承包了，热闹得很。

　　路循推着购物车，看着正兴奋拿这拿那的谭进，笑着说：“拿那么多，哪里吃得完？”

　　“今天魔兔直播节前最后一天上班，我答应跟他们签约了，今天多买点东西回去，还劳烦路大厨你做顿火锅，咱们跟奶奶一起好好庆祝庆祝。”谭进眯着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挑起了嘴角，眼中透着期待。

　　谭进最近一门心思搞直播的事，路循是知道的。他虽然不玩游戏，但也理解谭进脱离谭振华的掌控后想要自食其力的心情，所以打心底里是支持谭进的。现在谭进能和魔兔直播签约，他也由衷替他感到高兴。

　　路循将谭进期待的目光收进眼底：“行，你想吃什么锅底？”

　　“番茄牛腩的，我这拿了好几盒牛腩肉，够做几回了。其他的菜，一部分今晚煮火锅，剩下的放冰箱。”

　　谭进之前完全不懂处理这些买菜做饭的细枝末节，从小到大，他都没正儿八经地过过几天苦日子，即使一个人住的时候，也有家政阿姨帮忙搞定一切，所以，生活上一切大大小小的事他都没操过什么心。自从和路循住在一起以后，他才开始接触这些，本来他觉得这些琐事乏味又无聊，可每次见到路循做饭的样子时总有一种无比安心感觉。

　　谭进曾经一直渴望能有个温暖而完整的家，能和家人一起在冬日夜晚暖黄的灯光下吃上一顿饭。以前觉得这个想法有些遥远，现在想想，一切都好像已经实现了。他很珍惜目前这段平淡又温馨的日子，虽然经常要为了赚钱的事辛苦操劳，但身边却有人和自己同行，仿佛是独行夜间的人抓住了一束光，前行之路不再孤独。所以，对于这些生活琐事，谭进也慢慢变得上心起来。

　　晚上，路循将煮好的热气腾腾的牛腩锅端上桌，靠电加热的火锅噗噗地冒着热气。

　　路循推着轮椅让奶奶也在桌边坐上。最近因为临近过年，改装店的生意多了，路循为奶奶找了个护工，是个住同小区六十多岁的阿姨。那阿姨退休了正好闲着没事做，就做着护工的活顺带补贴家用。路循本来想留阿姨一起吃饭，阿姨满面红光地拒绝了：儿子儿媳从B城回来过年了，得给他们做点好吃的。

　　团圆，大概是过年最令人期待的事了。

　　“小谭，谢谢你最近一直帮衬着小徇。都怨我，自己下楼梯的时候太不用心了，害得你们每天还要花时间来照看我这个死老婆子。”路循奶奶心里是很自责的，说话的时候，眼眶都微微泛着红。如果不是自己，路循目前的日子不会过得这么拮据，如果不是自己，路循也用不着每天店里家里来回跑好几趟，连自己的生活都顾不上。这阵子，谭进大多数时候都住在路循家，也经常帮着路循照顾他奶奶，这一切，路循奶奶也都看在眼里，心中除了自责以外，更多的还有感激。

　　“现在，害得小徇也回不了那边过年，都不能跟桂香他们团聚。”桂香，是路循妈妈的名字。

　　“奶奶，您别这么说，我已经好多年没陪在您身边过新年了。咱们像今天这样，一起吃着火锅多热闹。明天就是除夕了，我明天也做一桌的团圆饭咱也一起好好过个年。我妈那边我已经打过电话了，她让我好好陪着您，她那边有何叔，欢欢和小落陪着过年，挺好的。”

　　“唉，以前桂香在这边的时候也受了不少苦，我那两个不争气的讨债鬼女儿……当时，让桂香受了不少气，我也没能做什么，真的都怪我没把她们教好。”

　　听着路循奶奶絮絮的声音，谭进意识到这大概是在说路循的两个姑姑，路循隐约地回忆起路循好像说过当年他妈妈之所以要带着路循回S省，是因为姑姑对他们不好。这次，路循奶奶伤得这么严重，也一个都没露过脸，更不用说出医药费之类的了。

　　“奶奶，大过年的，别说这些啦。”路循安慰道。

　　“我老婆子也没几天好活了，有些话，我得跟你说明白。”路循奶奶看了看谭进，接着说，“小谭这么照顾我们，也不是什么外人。那两个讨债鬼丫头没良心呐，除了问我要钱的时候，不说回来看看我，上次我从楼梯上摔下去，她们也都收到消息了吧，可是你也看到了，她们大概是真当我不在了吧。街坊四邻这么多人的孩子，就没有这么没心没肺的。我的心，是真的寒呀。”路循奶奶言语间，眼泪已经溢出了眼眶。

　　谭进赶紧递了纸巾，老太太缓缓地抹了抹眼泪，继续说：“她们不是想要钱吗，我这所有的东西一点都不会留给她们。前两天，我找你程叔问过了，只要做公证，等我死了就可以把我的东西都留给你，小徇。”

　　“奶奶……”路循想制止他奶奶继续说下去。

　　可是老人就像没听到似的，兀自从口袋里头掏出一个像香囊一样的小包，取出几张薄薄的纸片，是存折：“我这么多年，被那两个讨债鬼丫头也差不多掏空了，就存下这么点钱，可能都不够之前医院的花销，但是小徇，不管怎么样，你都收起来。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就想在自己还能意识清醒和人说话的时候把事情都交代清楚。”

　　这个话题，对路循来说太过沉重了……

　　老太太又抬头缓缓将房子扫视了一遍，似是在回忆什么似的，而后说：“这个房子，也留给你。这本来就是我们的家，可惜你爸去得早。这些，都是你的。”

　　“小徇，我现在唯一牵挂的就是你。从小到大，你也吃了不少苦。以后，也得找个知冷知热的人一起过日子。除了这件事，我也没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了，什么时候你娶了媳妇儿，奶奶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谭进听了，抬头看了看路循，路循低着头，五官隐没在阴影里。隔了一会儿，才说：“奶奶，我已经找到那个人了，他很好。”

　　谭进觉得自己的心脏猛烈地颤了颤。

　　听了这话，老人的脸色才变得好起来，声音也不似刚才那么悲切：“那过了年找机会带她过来吃个饭。”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