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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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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姿,别耍小孩子脾气,”黛德丽无可奈何,“大局为重,你的一个决定,牵涉相当大。”
“黛德丽,我不是耍性子,也不是开玩笑,我很有自知之明,我这个德性,既没气质又没脑子,在好莱坞只能被当作地球小无赖一个,别说王子,只怕星民都受不了我这种野蛮王妃,而我自己,也会觉得压力太大没前途,绝不会快乐。就算我服从安排嫁给王子,一次政治婚姻,两个陌生路人,又能持续多久?还不是得相敬如兵,口角交恶,甚至大打出手?且不说我们幸福不幸福,难道这样,就不会影响两族的关系?就不会造成好莱坞的混乱?”芳姿看住黛德丽,清清楚楚地说下去,
“况且,当初爸妈离开好莱坞,为的就是有选择的自由。生活是我自己的,别人安排的婚姻我不会接受,即使是长老会,即使是外祖父,即使是尊贵的王子,我都不接受。我不要强加的婚姻,也不要强加的生活。”
“但是你无权选择,”贾家明忽然出声。
“不可能,”芳姿刷地看向他,眼神坚决,“不可能没有退路,只是你们怕我拒绝,所以不肯告诉我,对不对,黛德丽?”
“这——”,黛德丽看看芳姿,又看看贾家明。
“还是你来说,”贾家明避开芳姿的目光。
“——”黛德丽叹口气,“芳姿,并非我们刻意隐瞒,只是,这个代价相当高昂,你要想悔婚,就得脱离好莱坞星籍,而且,还会受到总部的严厉处罚,至少,你会被剥夺现有的一切,比如工作,财产,才华,爱情,甚至——健康。”
“这个——”贾家明不看芳姿,“我不认为你承受得了。”
“——”芳姿深深吸口气,把脸埋到手掌里,不说话。
“晚了,去睡吧,”黛德丽拉起芳姿,“总部的期限是五天,五天后,他们需要你的决定。”
芳姿只觉得脑中一团混乱,手脚都不听使唤,才走了几步,脚下一绊,咕咚一声跌倒在地。
贾家明吃了一惊,下意识想过去扶,却被黛德丽抢先一步,“芳姿,你怎么样?”
“我自己来,我要自己来,”芳姿拨开黛德丽的手,摇摇晃晃地爬起,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
“——”黛德丽看着芳姿的背影,“希望她可以原谅我们。”
贾家明无言地坐下,双手交叉,慢慢支住额头。
芳姿陷在椅子里,看窗外渐渐吞没城市的黑暗,觉得自己就象是困兽犹斗垂死挣扎。
缺乏的,并不是选择,而是勇气。
也对着镜子骂自己,念芳姿你还当自己倾国倾城青春年少?那小子再不济也是个王子,又没长招风耳,嫁了他还亏了你怎么的?咱可不能歧视不看亦舒的同志――再说你就是不管长老会和王室,也得看看钻石的面子不是?
当王妃,当王妃有什么难的?说穿了还不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猴子满山走?顶不济过不下去就离呗,那谁不是说过,人这一生,难免要结一两次婚的吗!即使顶着前王妃的头衔抱着大笔赡养费,又没说你不可以和富豪幽会的,小心车祸不就结了~~~
然而,又可会甘心?
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空间,嫁给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开始一种完全规范,规范得几近完美,完美的几近窒息的生活,你真的可以适应,并且,坚持?
对自己,芳姿并没信心。
自己是那样跳脱,骨子里却又有不可救药的固执,在没有选择的生活里,真的可以顺其自然?在没有爱情的婚姻里,真的可以安分于室?而明知无法忠诚的两个人,却要违心地厮守,难道不是辜负?何尝不是悲哀?
但是,选择有选择,就意味着,再无选择。
如果自由的代价是失去,那么得到的自由,真的可以抵偿一切的失去?
眼前这舒适生活,一旦悔婚,尽可一夜之间化为乌有,好莱坞的工作效率,芳姿不会怀疑。
舒适,就象是鸦片,会上瘾,人可以由低到高,由下到上,由贫到福,由没有到拥有,但反转回来,却不是任谁都能承受,更何况这样贪图享乐好逸恶劳的自己。
真正是,从,是难,不从,也难。
芳姿不自觉地咬着嘴唇,手指在颈间划来划去,触到链子,很自然地挑了出来。
——是贾家明的编号牌。
隔了薄薄的丝绒套子,仍能感觉出钻石上的体温,这一星热量,似诱惑,似安慰,又似不舍,一点点暖,也不过是—— 一点点。
宛如他――近,却不可捉摸,远,终难以释怀。
芳姿手指一松,牌子坠下去,在胸前打晃,想扯下来,手一触到,却又停下,迟疑半晌,终究还是塞回衣服里。端起杯子刚想喝水,却听得外间有人嘻嘻哈哈地笑,办公室的门哐地被推开,摇钱树跌了进来,北北他们跟在后面一拥而进。
芳姿回过神,放下杯子眨眨眼,笑着调侃,“哟,这还没过年呢,怎么就磕起头来了?压岁钱也得上老丁那要去啊!”
姚乾坤一脸仇恨地爬起来,整整衣服,回过身瞪起眼睛,“刚才谁推的我?谁推的我?念芳姿你看看你教的这帮土匪!”
“承蒙夸奖,”芳姿看北北他们对自己挤眉弄眼地笑,心里有数,笑了回道,“虽说我们个个文武双全德才兼备,不过可都是自学成材,当然,作为上司的我,偶尔也进行一下必要的战略指导和全局规划。”
“一窝坏,”姚乾坤知道斗不过芳姿他们,悻悻地把手伸到北北面前,“小妮子快交出来!”
“你先答应了我们才交出来,”北北两手背在身后嘻嘻地笑。
姚乾坤无奈地转过身看着芳姿。
“别看我,”芳姿一摊手,“我和人民心连心手牵手。”
姚乾坤气得鼓鼓的,只得投降,“答应了答应了,拿来吧。”
“YEAH!”大家欢呼起来,北北把东西扔到姚乾坤怀里,“不许反悔!”
“不就是包场跳舞吗,也值得我反悔,”姚乾坤摆摆手,“快出去干活。”
北北他们得偿所愿,这才心满意足嘻嘻哈哈地出去了。
“又是什么好事?告诉你,可不许少了我,”芳姿瞄瞄姚乾坤手里的东西,却看不真切。
“喏,”姚乾坤坐到芳姿对面,递给她。
“——”芳姿接过来打开,“咦,你要结婚了?哇,动作好快,恭喜恭喜。”
“——”姚乾坤没有答言,手里玩着桌上的镇纸,抬眼看看芳姿,“喂,好歹我也是财富头牌帅哥,给个面子痛心一下好不好?”
“老大你发神经?”芳姿被他逗笑,再仔细看看喜帖,“卜美淑,不是卜董事的女儿?”
“是,”姚乾坤把镇纸转个个,“没话要说?”
“有!怎么没有!”芳姿笑嘻嘻把喜帖合起来,“驸马爷,以后发达了可别忘关照小弟。”
“——”姚乾坤的手停下,眼睛似笑非笑看住芳姿,,“奇怪,为什么不问我爱不爱她?”
“——”芳姿抬起眼,看着他,心里不禁暗暗叹一口气,人真是奇怪的动物,已然选择,又何苦不甘心?又何苦要撇清?又何苦别人肯定?如此犹豫暧昧,只不过徒增烦恼,当下嘴角微微一翘,也笑了说,“奇怪,为什么要问?”
“——”姚乾坤收回目光,向后一仰头,靠在椅背上,慢慢吁出一口气,“我知道他们都在议论,说我别有所图趋炎附势。”
“——”芳姿迟疑一下,终于还是说了出来,“你真的在意别人说些什么吗?就算在意,你会因此改变吗?”
“——不,”姚乾坤犹豫了一下,语气却很坚定,“我不会。”
“——”芳姿斜着头微微笑了,再不多话。
“——”姚乾坤会意过来,眉头舒展开。
“选吧,”芳姿舒服地陷在椅子里,笑眯眯地问,“礼物还是礼金?”
“吓死我了,”姚乾坤拍拍胸,做惊魂未定状,“还以为要我选,要你还是要她。”
“滚,”芳姿又气又笑,把手里的喜帖丢过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自恋狂!”
“我又不是大象,当然吐不出象牙,”姚乾坤从椅子上窜起来逃到门边,嬉皮笑脸,“要象牙该去向你家贾公子贾大象要啊。”
芳姿仿佛被蛰了一下,忙作出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要你管!”
“我自然是管不得的,”姚乾坤靠在门上,“有几句话,说了呢,是找打,不说呢,却又不快。”
“——”芳姿盯住他。
“别看我,我自然是为着你好。”
“说,”芳姿谅他也不敢大放厥词,往椅子里一陷,“赦你无罪,”
“芳姿——你看起来嘻嘻哈哈大大咧咧,内里却是一个太理智太骄傲的人,”姚乾坤看着芳姿,不急不缓地开口,“你很怕受伤,对人近到七分已是极致,若是不爱,自是要远的,若是爱,也是忍着藏着放着,总要等到对方表示。虽说是谨慎自重,却也因此错过了许多率性而为的机会,和这些机会可能带来的奇迹。”
芳姿闻言,心中翻涌如潮,自己如此,恐怕他也如此吧?难道真是一个理智骄傲的念芳姿,一个内敛谨慎的贾家明,都爱而不能,却又都不能不爱吗?
芳姿仰起头,看着天花板,象是说给自己,“率性而为——谁又不想?只是代价高昂,却不知值不值得?”
“你认为值得,就值得。”
“——”这道理自己未必不懂,但由旁人口中说出,终是心中一震。
姚乾坤凝视着芳姿——她正不自觉地用手指绕着发绺,嘴角微微挑起,眼里,有困惑,有震动,有感叹,有领悟——素日清冷妩媚的她,忽地那么一瞬的柔弱,更显得惊心的美和诱惑。那神情,可是思忖?可是求助?可是难以抉择?可是不知所措?可自己,再没资格揣度过问了。
姚乾坤听见了自己心底的一声叹息。
从今后,他只需揣度岳丈大人的心思,美淑?不,丈夫是她的上帝,而上帝,是不需要理会凡人的。
姚乾坤忽觉人生苦长,非常需要鼓励,“喂,祝我幸福吧。”
“——祝你幸福,”芳姿条件反射地重复,突然回过神来,“是不是说了这句,礼金就省了?”
“美得你冒泡!”姚乾坤狰狞地瞪她,“告诉你,一个也不能少!”说完刚想开门出去,却又停住,回过身来,“芳姿,也祝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