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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姿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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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书睁开双眼,长长地嘘出一口气。
不枉她伪装这么久,终于是等到人走了。
她翻了个身,想要伸展僵硬的身体,然后——
原本从窗户照进来的月光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彻底遮住,唯一的光源也消失不见,整个房间里顿时陷入无尽的黑暗与寂静。
她眨了眨眼,眼底茫然。
谢书下意识地抬起头,就在此时,突然从黑暗之中伸出一只手捂住她的嘴。
她顿时睁大眼,身体紧绷,条件反射地摆出防备的姿势,就好像下一刻要挣扎反抗。
“嘘——别出声,我没有恶意。”只是,在她挣扎的前一刻,“他”开口说话了,声音带着童真与浓浓的笑意,“姐姐,我就知道你是在装睡!”
谢书分辨出那人的声音,是刚才与洛兰妮敌对的陌生人,声音听上去就像是还未发育完全的孩童,稚嫩的声音雄雌模辩。
谢书尽量放松身体,不让自己看上去那么充满攻击力,她拿出属于公主的柔弱与软糯,声音带着一丝哭腔,目光怯生生地问到:“你的目的是什么?”
黑暗之中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只是对方却能在黑暗之中来去自如,她自知现在的处境对她不利,不到必要时刻,她没必要与对方对峙。
谢书的视线无意间瞥到右下角的血条,一时间竟然发现自己的血量条开始往上增长。
她微微一愣,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你猜?”那人就趁着她恍惚失神的片刻,飞速地凑上前,嘴唇碰到手背上,隔着一只手的距离与谢书亲吻,还不要命地伸出舌尖舔舐着自己的手背,发出让人脸红的水声。
谢书呆呆地眨巴一下眼睛,一时间没有明白那水声是从何而来。
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她像是遇见什么避之不及的洪水猛兽,眼里充斥着惊恐,整个身体急速地往后退。
“你、你个女孩子,怎么能这么……”某种程度上被非礼的公主连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她想她此时的脸肯定是通红一片。
说到最后,一直以来在规矩礼仪熏陶之下的公主,让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把那个词说出口。
“姐姐是想说,我不知廉耻吧?”那人挑了一下眉,似乎有些意外谢书居然能够发现她的性别。
她这番刻意模糊年龄身高性别的伪装之下,就是不想让任何联想到真实的她。
公主被她直白的话一噎,良久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你……”
“我还有更过分的呢。”她坏笑,眼底带着狡黠,在公主毫无防备的时候,身体故意猛地往前倾,只差一寸就碰到公主的唇。
然后她故意嘟嘴,与公主柔软滑嫩的红唇一擦而过。
可怜的公主正瑟瑟发抖丝毫不敢动弹,她故意问到,“现在姐姐怎么不说话了?”
在她偷袭过来的那一刻,自知根本就逃不过的公主,下意识地闭上双眼,就像是危险来临完全做不出反应。
直到唇上传来奇怪的触感,迟钝的公主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人调戏了,她的脸“唰”的一下红得几乎可以滴血,好在周围黑暗的环境足够掩饰她纯情的反应,不至于落得个被对方嘲笑的下场。
等呼吸逐渐平稳下来,公主冷静片刻,问到:“你究竟是谁?”
并没有声音回答她的问题。
那人起身,黑暗之中她只能听见衣物之间摩擦的声音。
她的视线已经适应昏暗的环境,逐渐能够看清眼前的隐约的人影——“她”的身形娇小,甚至比她还要矮上许多,小胳膊小腿的就像是未成年的女孩。
“姐姐,我知道你故意装睡,定是不喜欢那个女仆。”女孩伸出手摸她的侧脸,目光温柔。
“我会保护你的。”女孩最后说了一句让人捉摸不透的话,就转身走到窗户边。
被遮住的月光再次照进房间里,朦朦胧胧的月光照在女孩身上,她能清晰的看清她的身影。
女孩似乎是知道谢书在看她,微微偏过头,露出半截白皙清秀的侧脸,红艳至极的唇微微上扬,颈间一条精美纯银十字架,带出一种神秘的气息,轻声说到:“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
公主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她的面容,只隐约记住女孩回头的那一瞬间,弧度好看的红唇与形状优美的下巴,宛如用心雕刻出来的雕塑,每一处都完美无缺。
她此刻的心跳异常的快,仿佛能够听见胸膛里那颗发出“砰砰”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我们还会见面的。”神秘的女孩留下这句话之后,她轻盈地跳跃到窗户口,就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之中。
直到女孩离去,公主急速的心跳迟迟没能平缓下来。
……
直到次日暮色隐隐可见,身心疲惫的谢书才入睡,没过多久就被女仆温柔地喊醒。
她每日的行程都被塞得满满的,不是去学礼仪梳妆、就是去学插花与绣花。
每日用餐的时候还得与尤金妮亚一起共度,这是谢书最难熬的时间段。
她的小女仆端着洗脸水进来,见她没什么精神地倚在床头,眼睛困得都快睁不开了,眼底也泛着淡淡的青色。
若是不知情的人见着,还以为她这是纵欲过度、消耗身体精力过多,才会呈现出这一副疲软气虚的模样。
洛兰妮顿时担心得不得了,连忙放下水盆,小跑到公主身边,关切地问到:“公主殿下,昨夜是否没睡好?”
“嗯,有点儿。”谢书恹恹地掀起眼皮回答,见到容光焕发、精气神爽的洛兰妮。
她一时语塞,半天没说话。
如果她昨晚不是在做梦,洛兰妮貌似比她睡得还要晚吧?为什么她看上去神采奕奕,根本没有熬夜带来的痛苦?
她看着洛兰妮朝气蓬勃的模样,不由感叹到。
果然……还是年轻真好。
等着装整齐之后,谢书离开卧寝,往后南边的花园走去,一路上见到许多侍卫正面容肃然的守着道路口,整个城堡都散发着一股沉重的气氛。
谢书心中困惑,对身侧的女仆问到:“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为什么如此戒备森严?”
“公主殿下有所不知,昨夜有名盗贼闯入城堡,盗取琉璃宝珠之后便逃之夭夭,仆人们正在竭尽全力捉拿盗贼。城门已经关闭,所有还未离开城堡的人都被扣留在城堡内,我们是不会放过任何一名有嫌疑的人,直到捉拿到那名盗贼,确保公主殿下的安全。”
洛兰妮低眉顺眼地回答到,“奴仆们愚钝笨拙,让那盗贼逃走,但好在关闭城门及时,那盗贼断然没有离开城堡,一定在某处藏着,找出‘他’只是时间问题。”
谢书见洛兰妮神态自若,一如平常,回答她问题的时候,目光也不躲闪,同以往没什么两样,丝毫没有做了坏事之后的心虚。
就好像昨天偷偷潜进她房间的人不是她一样。
谢书不禁赞叹一句,演技真好,真会伪装。
若不是她昨晚是在装睡,恐怕就被这心思狡诈的女仆给糊弄过去了。
“盗贼?那现在抓到人了吗?”公主似乎对这件事毫不关心,只是随口一问。
“回答公主殿下,暂时还没有。”面对公主的提问,洛兰妮羞愧地低下头,一掀下摆跪在地上,摸出紧贴在腰侧的匕首,慎重地放在地上,垂首认错,“奴仆们办事不利,还请公主责罚。”
公主垂眼看着她身前的匕首,谢书认出那是她的小女仆的专属武器。
而洛兰妮此举无非是向她表明忠心,类似于这种行为已经不下无数次。
只可惜谢书一向不甚关注她的小女仆,自然也没有将她的示忠放在心上,根本就从来没有回应过。
直到昨夜,才恍然明白她的小女仆对她究竟是何等的情深与忠诚……
谢书侧过脸,轻笑出声,突然伸出脚尖把地上的匕首踢开。
精致的匕首划出地面很远,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
洛兰妮见此,表情丝毫没有变化,只是低垂的脑袋更加低了,她的神色逐渐黯淡,眼里的神采也渐渐消失……
要说不失望是假的,这是她最珍爱的武器,就与她同出一辙,可公主却连看都不屑看一眼,宛如对待路边的垃圾似的。
她急切捧着一颗赤诚的心脏奉上,换来的却是轻视。
洛兰妮唯唯诺诺地去捡回被踢至一边的匕首,狭隘的视线里却突然一双熟悉白色的圆角鞋,她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抬起头,对上公主那双清冷的双眸。
谢书踩住她小女仆的随身的匕首,以绝对倨傲的姿势俯视着宛如丧家之犬的洛兰妮,鼻间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说到:“谁说我要责罚他们了?他们自己玩忽职守,就让他们去找尤金尼亚领罚。”
洛兰妮一时间没有听懂她说的,呆呆地眨巴一下眼睛,怔怔地望着谢书。
谢书顿时有些好笑,洛兰妮失落的模样简直像极了她以前养过的大型犬,失落的时候也喜欢拉耸着脑袋。
她看着洛兰妮失神落魄的样子,仿佛都能够看见她身后的尾巴,原本不停摆动着讨好她,此时却是无精打采地垂下。
她一时间没忍住,伸出手在洛兰妮发顶不轻不重地揉了一把。
恍然发觉自己做了什么,谢书有些不自然地收回手,唇角微微扯了一下,说到:“至于你,就罚你把我的鞋面清理干净吧。我就原谅你。”
谢书在心里对自己说:绝对不是因为洛兰妮太过可怜的模样,所以才没忍住在对方发顶上安抚性地揉了一把,她只不过是……是为了补充血条而已。
她看着右下方十分充沛的血条,这番话怎么看都可信度不高。
察觉到对方温柔抚摸她头发的动作,洛兰妮顿时间惊喜地瞪大了眼,耳畔嗡嗡作响,一时间连公主说了什么都听不太真切。
黯然的女仆顿时恢复以往的神采,惨白的脸也因谢书的动作而涌上些许血色。
洛兰妮的眼里迸发出一阵光芒,仿佛比世间的任何一种颜色都要耀眼。
面对如此热烈的目光,谢书稍显不自在地别开眼,却又不想先败下阵。
她逞着一口气,抬起脚移到洛兰妮眼前,晃了晃脚尖,唇边的笑意带着几分属于上位者的轻蔑,“听见了吗?我的小女仆。”
若是换作一般自尊心强的奴仆眼里看来,公主这番惩罚简直就是在刻意刁难。
不过满心眼里只有公主的小女仆丝毫没有认为这是刁难,她甚至认为这是公主赐予她的恩赐。
这叫她如何不激动?
洛兰妮的唇角不受控制地往上扬,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颤抖:“遵命,我的公主殿下。”
她终于意识到,原来在她与公主的主仆之间,并不是她一直在唱独角戏。
曾经多次示忠,都被公主统统都无视得彻底,高傲的公主甚至连看都不屑看她一眼,就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唯独这一次不同,公主踢开代表着她的存在的匕首,惶恐的小女仆起初认为谢书这是彻底厌弃她、准备将她抛弃的表现,因此神情失落黯然。
却不曾想,公主只是不满她话中带着“奴仆们”。
只因那些奴仆都只听从女皇一人的命令,因此,就算是他们犯了什么错误,也全都与她无关,就算女皇如何再偏爱宠溺她,她也代替不了女皇的位置。
那些奴仆们,也理所应当地去找尤金妮亚——他们真正的主人寻求责罚。
但只有她,在公主的眼里却是特殊的,她是只属于公主的女仆啊,犯了错误就应该由公主来责罚,而她公主……
也的确惩罚她了。
她罚她轻吻她的脚尖。
女仆的脸微微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