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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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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洁弯月显露出了轮廓,临近傍晚时分。
扇仙树干上攀满了小彩灯,逐个亮起,色彩斑斓,烤摊依旧热闹不断,只不过多了些瓶瓶罐罐的碰撞声,掺杂着酒气味,炭火渐熄。
众人谈论着校园内的种种趣事,正聊着,转而将话题集中于各自的志愿上:“估计成绩跟之前的模拟考的差不多,学校也太能押题了吧,你们大家都怎么样?”
“我考得还行吧,打算去北方念书哦。”
“我还在选沿海地区的大学,反正学医是学定了。”
“怎么都打算出去呀,我就留省内了。”
可高祁又成了例外。
他始终忙碌于手机界面,即将发布的限量款球鞋要开始抽号了。可网络时好时坏,对于八点能抽中他已不报希望,却又做不到彻底死心。
“肖洵你呢?”
也不知道是谁没事开的口,整得高祁猛地一抬头,入了邪了,就跟自己名字被叫似的。
班长在旁因他大幅度的动作受吓,蹙眉来望,仿佛在说:发生了啥?
高祁夸张地拍了下膝盖:“有蚊子!”
班长反应迅速:“盈盈快再喷些花露水。”
“啊?但是我没感觉到有蚊子呀。”
高祁心虚:“……”
肖洵喝着香蕉牛奶,坐在距高祁相隔好几人的位置。他正兴致盎然地嗦吸管,眼皮不曾抬一下,试图假装混过刚才的提问。
“对呀,冲刺清北还是哪所TOP10?”
不少人对肖洵的志愿还是抱有好奇,没让他躲过这一环节。
眼镜妹插话:“诶呀管他呢,反正我知道他是不会去川渝因为那边没有……”
“烦不烦,”肖洵笑着让她闭嘴,顿了半晌,才含糊说,“去哪都行。”
高祁所处的位置光线比较暗,肖洵则坐在明亮处。
彩灯的光映照在肖洵纤细的睫毛上,太过温柔,高祁暗中打量对方,晚风吹得他内心空洞,不知为何,他总觉着对方那副表情里透露出了几分难以细察的忧虑。
“肖洵你竟然卖关子。”
“不用搞这么神秘的嘛。”
大概是误以为肖洵想要敷衍了事,甚至有女生阴阳怪气道:“我怎么听说你爸妈要送你出国呢?”
只这一句话,肖洵的脸色顿然发生了变化。
他眉间不由拧起,在无人察觉的暗地,指尖过力抠入泥沙而泛了红,好似有意要压抑某种情绪。
谁知眼镜妹出言打断道:“谁胡说八道的?!怎么没人好奇镜姐我的未来规划?”
众人因眼镜妹调节氛围的话笑出声,高祁却隔着老远感受到了尴尬。
——他老早就发现,除了那名戴着眼镜的女生,肖洵从来都懒得与自己班里人交谈。
他之所以会在感官上有如此明显觉察,细想起来,似乎是因肖洵对他的态度是独一份的,跟对别人都不太一样。
只是为了钓我吗?所以会更热情些。心思乱成一滩烂泥,高祁对此无从得知,垂下了眼眸。
再后来,他们美艺班的人也逐个聊起了志愿。
但因艺考可选的大学较多重合,来来去去就那几所美术院校,互为未来校友的不少,谈资有限,不过倒也有几人例外——
高祁就是其中之一,他以高分过了武汉大学艺考的分数线。
他这个人吧,不属于聪明的那类,在提高文化分、特招成绩两条殊方同致的道路上,背后付出了多少努力只有他自己清楚。走艺术路的孩子同样也需要挑灯夜读,他对待梦想不曾懈怠过。
许是氛围在,高祁难得跟大家伙一起多喝了些冰啤酒。
但基因这个东西,导致高祁生来就遗传的他老妈,对于酒精一沾就脸红,还红得愈发夸张,是往常生活中少见的那类。
“祁哥!”陈宇杰先发现了高祁的脸色不对劲,“你怎么脸红成这样?”
高祁刚要解释:“没事,我……”
“天呐不会是酒精过敏吧?!”
“咱们有带醒酒的东西?”
“没,就连矿泉水也全喝完了!”
众人乱成一团,打算学医的朋友还将酒精过敏的危害一骨碌全背了出来,这下倒好,没病都给高祁传出大病来。
“我真没……”虽酒量不高,可他也并非酒精过敏体质。高祁刚要出声解释,谁知隔得老远的肖洵早已起身,毫无预兆地挤了过来。
那表情乍一看甚至是快要哭了,什么也没说就直接上手楼他。
“你干嘛?!”
高祁被他吓得仓促后退,大热天的投怀送抱,这谁顶得住。
肖洵却直冲猛撞:“你死了怎么办!”
“我没酒精过敏!再说你抱得动我吗你?!”
肖洵顿然低骂了声:“操!”
高祁被他威严震慑:“……”
众人也震惊于肖洵居然骂了脏话:“……”
眼镜妹欣慰叹道:“我就说了肯定是高祁身上的味儿,你还偏不信!”
肖洵身子一软,堪比碰瓷,趴在高祁边上不愿动了:“呜呜呜哥哥用的哪款香水,走个链接吧!”
“……”那是运动抑汗喷雾的香味,高祁在心里直骂脏话,决心要远离肖洵这朵奇葩。
就在众人仍停留在虚惊一场的余温内,久久不绝,眼镜妹却一心只顾牛肉串,看戏似的,道:“肖洵你刚不是说不舒服想回去了嘛,顺带捎上高祁呗,反正你俩也住一屋,就是你这破记性别忘了找老板娘要醒酒的东西。”
当事人高祁甚至来不及发表意见,众人顿然畅所欲言。
勒令似的命肖洵快点儿带高祁回农家乐休息,以及别忘了老板娘那儿预定明天的早餐,好为出发爬山做足准备。
“我感觉你其实也不怎么想待在这里。”肖洵就像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高祁确实打算换个网好点的地方。
乡村的夜晚宁静,繁星点点。
迎着晚风,回农家乐的小道上仅有他俩,老旧路灯隔得老远,夜幕朦胧笼罩大地,以及肖洵在耳旁的絮絮叨叨,本该是再可爱不过的画面。
——可每隔一会儿肖洵非念叨着要背他,搞得高祁都快被烦死了。
“你为什么一定要背我?”
高祁怨念升起,心说我走得好好的,哪里看着像是需要你背的样子。
他故意加快脚步,抬起下颚直视前方,仿佛在说:这他妈都快要进院内了你这个烦人精能不能有点眼色。
偏偏肖洵心领意会错了方向,迈着腿追了上去。
他转而湊近高祁,近到高祁能闻到他身上的味儿,却又若即若离地骤然慢下步子:“你看你的脸这么红,别走太快否则身体也未必吃得消的。”
很红吗,那还不是因为你突然凑过来。
高祁闷着一股子气没搭理他,忽而想起早前肖洵偷亲自己的事,少男心恢复了些,问他:“你是不是老这样?”
肖洵云里雾里:“啊?”
“跟我这样,对别的看上眼的人也一样。”
“什么这样那样的,我都听晕了。”
“……”
这一路,全拿来拌嘴了。
临近农家乐大门时,高祁一时兴起:“不是说要背我吗,那你待会儿背我上楼呗。”
他心想,你不是挺能耐吗,腰好了没就满口胡说八道。
“行啊,”肖洵话刚出口,顿了顿,谁知又临时改变主意,“唉等下,要是咱们一起摔下来可怎么办?太危险算了算了。”
心说要背的是你、改口不背的也是你,高祁这暴脾气一上来,难免音调上扬。
“那不是有我给你垫背吗?!”
结果肖洵这胆子肥的,比他还大声:“那我舍得让你给我垫背吗?!”
“……”这理直气壮的,行,高祁顿时泄气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接着,眼见着将要推门入院,可就在这时——
咣当一声。
是再清晰不过的玻璃制品跌落破碎的声音。
许是由于夜里的乡村静谧非常,将那乍然袭来的声响放大得过于夸张,农家乐院门外的两人难免停滞了动作,一时愣住。
紧接着农家乐院内的对话接踵而至:
“妈妈,呜呜呜,我踩空梯子了。”
“娃伤着没?!”
“呜呜呜好疼啊呜呜呜。”
“啊不哭不哭,妈妈去隔壁找阿姨借借碘伏,他爸快来收拾一下酸坛子!”
“怎么回事!来了来了——”
……原来是摔了东西。
高祁忽地松了口气,他险些以为是有人在吵架摔东西。
再下意识回过头,不想却见着肖洵的脸色难看得不行,唇间微颤,眼眸空洞无神,高祁内心咯噔一下,直觉对方那副模样几乎要哭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