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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于飞今年32,自由职业者。
      辞职不干那年27岁,起初大家都以为这是个临时决定,但后来发现于飞是真不打算出去找工作了。
      家人们纷纷开始操心起来,说这样不行,不工作可不是长久之计,怎么也得有一份工作养活自己才行。
      于飞其实是有工作的,只不过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那种,她在家里画画往外卖,闲暇时间还能写写稿子给出版社,其实收入还是不错的,起码比在外面上班的同学们赚的多。
      听见钱多的消息,亲戚们愣了一瞬,表示怀疑,刨根问底一番后发现比自己家孩子赚得多多了,但最后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那也不行,这也不是正经工作啊,还是得找一份能养老的。
      于飞知道家人们的关心是真心的,就随口答应,以后再说吧,现在先这样。

      家人们纷纷摇头,说这孩子白瞎了,爸妈给她养这么大,花这么多钱供她上学,她居然这么不争气,在家里吃老公的,喝老公的,那能有底气吗?她那个工作也不稳定啊!

      于飞知道这些人的担忧,但她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她的工作带给她的愉快是他们不能理解的。
      但是自由职业的竞争力和不确定性的确是很强的,尤其是这几年的发展趋势,很多人冲进这个行业,很多公司倒闭,好巧不巧,于飞写稿子的那家公司倒闭了,其实这些年来她的主要收入都是从这来的。
      事情发生的措手不及,于飞的主要经济来源几乎被切断。
      换其它的公司也不是不行,但什么都要从头开始,重新适应。
      于飞的写作风格比较正统成熟一些,想要找一个气质差不多的公司其实不太容易。因为市面上的很多公司都偏重于青春类题材,这可是于飞的短板。

      于飞开始四处碰壁,家里的事儿也开始源源不断,婆家的事儿,老公的事儿,娘家的事儿全都赶在一块儿,于飞恨不得一个人分成几份。
      实在无奈之下,于飞只好放缓工作的事情,先把家里的事处理了。

      很多人都以为家庭主妇是没工作的,没价值的,每天都在做打杂的事,人生了无生趣,一辈子没有人生意义。
      但实际上,一个家庭主妇的情况堪比一个公司的高层人员。她需要统筹,她需要规划,她需要宏观调控,她需要身兼数职。
      老板,财务,出纳,保洁,保姆,老师,家政……这些职能全都是她一个人完成。

      于飞甚至比原来更忙了,每天这里那里到处跑。

      一年之中,总有那么几天需要与亲戚见面的。于飞又成了众矢之的。

      家人们的好意还是老样子,只不过反应更激烈了。

      这么年轻的女孩子怎么能在家里呆着呢,怎么也得有个工作啊!
      这都不挣钱了,以后可怎么办啊?
      以后你老公还不得看不起你啊,女人还是要经济独立的,靠男人不行,还是得靠自己。

      诸如此类的话于飞默默地听,默默地点头。
      但日子还是如同以往地过着。

      她当然知道女人需要独立,女人需要有自己的事业。可是现在现实状况不乐观,总得有人去做这个牺牲。
      家里这么多事,难道就都不管了吗?

      于飞是个挺操心的人,其实就算她不做,地球也还是在转的,可于飞觉得她有义务去做这些繁琐的事儿,维持整个家庭的正常运作。

      但久而久之,好心还是办了坏事。

      于飞大包大揽把家里的事全都扛在肩膀上,婆家,娘家,老公全都把琐事交给她,到最后还嫌弃她这里没做好,那里没做好。即使这样,任务也是一个一个地来,整天都不能闲着。

      后来,于飞怀孕了。
      这是一个女人多么幸福的时刻,但不幸的事也随之而来,孩子没保住。

      医生也没说出个明确原因,只说优胜劣汰,不要太难过,还年轻还能再有。

      于飞难过了一阵子,还是重新投入到正常生活中。

      但这件事对她的打击是很大的,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大约就是这个意思。
      她时常在夜里睡不着,想起这件事就难过,但她没有人可说。父母不能讲,老公不能讲,公婆更是不可以。闺蜜呢?闺蜜也不太能理解她。

      但凡她表现出一点伤心难过,父母就说:“你这个承受能力不行,就这么点小事儿,有什么可难过的,你要坚强!”

      这么点小事儿?!
      一个女人孕育一个生命,小事儿?
      没怀孕的人永远无法体会那种失去的痛苦。于飞知道,父母是想激励她坚强一点,可是在这样的时候,能不能多给一些安慰和理解呢?
      为什么总是要打压一个人的天性,否定喜怒哀乐的存在呢?

      于飞的父母都是六十年代左右的人,没接受过现代教育,思想也比较闭塞,毕竟他们小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

      他们的父母对他们的打压更加严重,所以于飞的父母性格十分极端暴躁,好话也不会好好说。

      于飞经常受到一些家庭冷暴力,从她有记忆的那一刻开始,她都已经习惯了。

      她知道有苦不能跟父母讲,所以,她只能忍。
      老公那里也是一样,天天上班,天天有事,没什么时间与她在一起,也是那套说辞,大意就是你不能这么脆弱,你得往前看。

      公婆那边的话就难听了,什么这姑娘有病,不能生之类的话全都来了。
      闺蜜?
      闺蜜倒是有几分理解的,但也只是几分。

      于飞的所有倾诉途径,排解途径全都是死路一条。她只能自己消化,自己承受。
      久而久之,于飞发现自己情况不对,她有抑郁的倾向。

      但是生活的重压并没有因为这一切而停止,她还是要给家里处理所有大事小情,还是要听那些过来人的好话,还是活在别人的白眼里。

      有一日,于飞忽然觉得自己有要死的感觉,心脏狂跳,情绪紧张,惊恐地要命。大约过了半小时才恢复正常。
      于飞从未有过这种经历,赶紧去医院做了检查。检查结果都正常,她没病。

      这件事让妈妈好一阵嘲笑,说没病非得上医院,人家医生都笑话你。

      于飞没说话,她跟母亲是沟通不了的,说了只能吵架。

      于飞默默回到家,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因为这种情况时有发生,一次,两次,三次……
      她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于飞偷偷又去了医院,找了心理门诊问诊,医生听了说,要不就给你开点药,要不你先自己调整,建议你先自己调整,用药之后可就不能停了。

      于飞已经做过测试,没病,但测试结果病不能完全证明你没病,它只是一个参考。
      于飞知道自己的症结在哪里,她需要的是理解和发泄,只要在这个世界上还能找到一个人来理解她,哪怕对她有一点点鼓励,她都会觉得心理舒服多了。
      那么这个人是谁呢?
      于飞想到自己的姑姑,她是个还算比较能理解别人的人吧。
      于飞抱着试试看的心情找了姑姑。

      但她还是找错人了。

      说到这里,还要插个题外话。
      姑姑离婚了,常年一个人生活,也没有工作,心思又十分细腻,想法也都和别人不太一样,其实这个优点如果放在科研工作上,是非常大的一个优势,但放在生活中,难免会让旁人有压力。事情如果不按照她想象的发展,她会觉得不合理,任何事情的发展必须应该有一个固定模式,如果不固定,她会觉得不正常,她想找到那个正常的模式,让自己适应,但越是如此,就越会出现岔子。
      毕竟生活是随机的,没什么固定模式。

      姑姑也发生过一些列的躯体反应,比如这里不舒服那里不舒服,她时常跟于飞讲,于飞建议她从心理和心情方面着手,因为这些是会影响到身体状况的。

      于飞正好也想借此机会把自己的事儿说给姑姑听,让她知道一个人的情绪和身体健康的直接关系。

      于飞想得很好,但事情发展很妙。
      她跟姑姑倾诉了自己的亲身经历,姑姑认真听了,也提出了很多问题,好像很怀疑,很好奇。于飞坦白说自己很小的时候就情绪不对,就有暴躁的趋势,长大之后更甚了。姑姑表示同情和理解。

      但姑姑坚决认为自己的毛病不是情绪和心理造成的。

      于飞只好不再过分强调,于飞是个很坦诚的人,也不会讳疾忌医。有病就治,情绪和心理的病更应该重视。

      于飞从没对这些人有什么不一样的看法,相反还觉得他们需要很多帮助和理解,她甚至想过有朝一日去做心理咨询师,帮助更多像她一样无助的人。

      但她还是在姑姑这里碰壁了。

      姑姑坚定地说自己没问题(姑姑的一些生活做法已经到达了强迫症的境地,只是她自己从来不肯承认)。于飞也不能一个劲儿刺激她。

      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但后续发展很无奈。

      姑姑把这事儿告诉了于飞父亲,两人在背后对于飞十分担忧,说于飞这是精神病,这孩子将来可怎么办,就是在家里呆的,以后跟于飞说话可得注意一些。

      又是一个偶然机会,姑姑把这事儿透露给了于飞。于飞很无奈,她已经找到了治疗自己的方法,并且成功把自己解救,她还想把方法告诉姑姑,结果却听见姑姑传达了“你有病,你不正常”之类的消息。

      于飞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姑姑与父亲的论调不是你有病你得治,而是一种否定。

      大意就是,人啊还是应该有些承受能力的,不应该总想那些不高兴的,应该好好活着,怎么高兴怎么活着,怎么过不是一天啊,为什么不能选高兴地过一天啊!

      你还是承受能力不行,要不你还是出去找一份正经工作吧!

      这些话把于飞的话全都堵回了肚子里,如果一个人认为你有病,你是精神病,你要如何自证你不是呢?

      不管你做什么,人家都会以为你有病,你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不对的。

      于飞发现自己就是这个状况,有口难言,算了吧。别说了。

      姑姑和父亲在亲戚之中继续传播这个消息,大约就是这个孩子太让人操心了,都这样了,以后可怎么办啊?

      他们已经下了论断,于飞不正常。

      于飞的形象算是彻底在亲戚中间立住了。

      她很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告诉大家抑郁症和焦虑症的严重性,想告诉大家她已经战胜了自己的好消息,但是大家全都不信任她,他们认为她是个精神病患者,每每和她讲话都小心翼翼,眼神奇怪,话中有话。

      于飞起初也不是很在意,随便怎么说吧,日子是自己过的,别人说什么跟她也没关系,可是越来越多的矛头指向她,于飞开始再度烦恼起来。耐心和脾气也已经耗尽了。

      但她还是没办法为自己辩解,因为她不想再为自己精神病患者的头衔上再加一个光圈。所以,于飞尽量少参与家庭聚会,就算去,也很少说话,很少表态,尽量不跟他们发生什么有意义的交流和沟通。
      但这样做还是远远不够,对她的揣测和传言越来越多,愈演愈烈。

      于飞再度被委屈侵蚀,她很委屈,很难过,她又开始压抑起来。为什么没有人听她讲话,为什么没有人能理解她,为什么她明明想帮助别人却给自己挖了个坑……

      于飞的情绪开始动荡,她知道,抑郁情绪又来了。

      她知道该怎么做,于是积极与情绪面对面,解决它。

      但她自愈的速度完全赶不上家人们刺激她的速度。

      于飞很想爆发一次,很想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精神病?!
      但这个想法又把于飞自己吓到了,这个冲动的想法实际上也是不正常的,她太不平和才会有这种思想。

      于飞开始进一步治疗自己,读书写字,与朋友聊天出去旅游,一切让自己积极起来的行为。
      但只要与家人们在一起,她就会受到精神上的刺激和伤害。她多想跟他们坦诚地聊一次,把话说开。但偏偏她家不是那个风格,于飞的家里极少出现沟通这件事,只有控制与被控制。

      于飞只能选择继续无视,承受。

      这种压抑感让于飞崩溃过几次,她在没人的时候躲起来哭,一个人发泄情绪。这一切没有一个人知道。

      于飞的症状尚且未达到疾病的程度都已经如此压抑,心理疾病患者会顶着多大的压力生存可想而知。如果这个社会对待抑郁症患者更宽容,更理解,对病人的康复将会有极大的帮助作用。

      于飞琢磨了一段时间,报了一个心理学习班,她想要做心理咨询师,哪怕只能贡献一点点力量也是好的。总会有人理解她的,总会有的。

      于飞的决定依旧引来了家人们的白眼,不理解,质疑,各种声音。但于飞心意已决,她想,就算她是一粒尘埃,也总会在有阳光的时候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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