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行走》阿晋

2、第 2 章

　　1992年，我从河北的一个小县城考入北京的P大法学院，在这里，我结识了很多同学，其中就有路远、老刘还有茵茵，和他们一起，带着几分懵懂和憧憬开始了我的大学生涯。

　　第一次见到茵茵，是在开学初的班会上，自我介绍时，茵茵只说了两句话，“我叫梁茵茵，我的梦想是像三毛一样，万水千山走遍。”对她的话，我是不以为然的，但在心里，觉得她很特别，开始偷偷注意她。茵茵是那种很活跃的女孩儿，梳着长长的马尾辫，可以在很多场合见到她的身影。

　　那时校园音乐正盛行，作为一个怀揣浪漫和梦想的年轻人，很快就被那些动人的音符和清纯的歌词征服，因而，也经常跟路远等几个相熟的同学在周末的夜晚坐在静园草坪上自弹自唱，其中也有茵茵，她喜欢大大咧咧坐在草地上，有时候趁着夜色也会跟我们一块干掉几瓶啤酒。静园上空曾飘荡的我们放肆的笑声，总让我觉得是一场美妙而伤感的梦。

　　我本以为茵茵是个很张扬的女孩儿，但时间久了，发现她原来也有内敛的一面，好多次，在图书馆见她安静地看书，阳光透过大大的玻璃窗打到她身上，她的脸庞显出柔和的光泽，那样一幅静谧的画面让我在好多年后还时常想起。

　　茵茵很喜欢旅游，每当我这样跟她讲时，她都会认真地纠正我，行走，这叫行走，后来我就戏称她为热爱行走的女子，她总是乐呵呵地接受。大学四年，茵茵还真的走了很多地方，塞外、江南，几乎都留下了她的足迹，我也曾在校门口刚接下风尘仆仆的她，转身回到宿舍就收到她从景点寄来的明信片。路远总喜欢从我手里抢过卡片，捏揄地坏笑，我只当不明白他想什么，心里却暗暗高兴着。

　　我和茵茵，看上去是风马牛不相关的两个人，一个动，一个静，一个充满各种各样的幻想，一个只是踏踏实实地生活。我从来没有仔细琢磨过我们的差别，也懒得去想那些微妙而复杂的东西。我喜欢默默地看茵茵的游记，清丽的笔触下，我能看到一个火热的生命，和一份行走的爱。也喜欢听她滔滔不绝地讲旅途的见闻，在她外出又不知跑去哪里时，替她抄一份笔记，期末的时候，帮她画画重点应付考试。偶尔，在图书馆的大玻璃窗旁，我也尝试拙劣地拿起笔，写上一段不着调的东西，无非一些简单的四季描写和间或的心情，对这些，我是不敢给人看的，只一次无意中被茵茵发现，她啧啧地叫起来，说在里面，可以看见自己的灵魂。
　　“晋，你怎么会知道这样的感受？”茵茵问我。
　　“可能看你的游记看多了，被传染了吧。”其实我自己也不清楚。
　　“因为你懂我。”茵茵说的很干脆。

　　其实我不懂她，不然她就不会像一头好动的小鹿一样，在我的生活中，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而我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四年里，茵茵谈过两次恋爱，但都很快和平分手，她的第二任男友黎枫后来还在茵茵的介绍下，跟路远我们几个成了朋友。没接触过感情的我很不明白，她怎么可以把这种事处理的这么云淡风清。开始，路远还总在一旁煽风点火，鼓励我主动出击，后来见我迟迟没有动静，估计也看出我和茵茵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慢慢也就不提了。我想，也许，我和茵茵只适合做朋友吧，虽然有一些难以言说的默契在里面。

　　毕业前夕，我约了路远、黎枫、老刘、茵茵几个好朋友一起骑车到我家玩。我家所在的县城离北京并不远，我们一行五人走走玩玩，没觉得如何累，第二天下午就进了我家的院子。我父母虽然只是县里的普通职工，但很开通，热情地招待了我的同学，尤其关照茵茵，一直夸这个姑娘了不得，这么远的路也敢跟着一群小伙子骑车就走。黎枫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说，她一个人背个包哪都敢去，就算去原始森林也拍拍屁股扭头就走，我们早不当她是女生了。茵茵只有又瞪眼睛又挥拳头，把几个大男生呵斥的四处乱跑，连我父母都一起笑成一片。

　　当天晚上，我们爬梯子上到我家屋顶，仰起脸来看星星。路远最爱起哄，哇哇赞叹这里的星星好亮，招的茵茵和黎枫也一起叫起好来，剩下我和老刘两个人只是跟着呵呵地笑。黎枫觉得不过瘾，爬下去拿来他特别带上的吉他，以前我们都是听路远自弹自唱，自从黎枫加入后，他便成了核心，不但琴艺比路远高明许多，还能自己写歌，对此路远非但不忌妒，还整天拉着黎枫切磋，大有相见恨晚之感。那一夜，我们几乎没有睡，一直在屋顶弹琴唱歌，居然也没有邻居出来抗议，也许他们也被我们欢乐的气氛感染了。最后，黎枫弹起了我们大家的最爱“青春无悔”，琴弦被娴熟地拨动，熟悉的旋律响起时，大家都情不自禁地跟着哼唱起来，也许是歌词有点伤感，也许是直到此时我们才意识到毕业已经近在眼前，唱的都很动情，似乎有人落泪了，也许是星星终究不够亮，也许是落泪的人其实就是我自己，我始终没有看清那一刻大家的脸，只是歌声一直在我耳边回旋不停……

　　“开始的开始是我们唱歌
　　最后的最后是我们在走
　　最亲爱的你像是梦中的风景
　　说梦醒后你会去我相信
　　……
　　最熟悉你我的街已是人去夕阳的斜
　　人和人互相在街边道再见
　　你说你青春无悔包括对我的爱恋
　　你说岁月会改变相许终生的誓言
　　你说亲爱的道声再见
　　转过年轻的脸
　　含笑的带泪的不变的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