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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买来的媳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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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导主任地中海的脑袋在烈日下闪闪发光。钱子佳看着他的脑袋,终于笑了出来。
主任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咧开大嘴巴也笑了:“钱子佳,恭喜你!那个名额是你的了!你要有钱上大学了!”
“真的?”钱子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的!本来你是没希望的!但是因为你妈去世了,你成了孤儿,在权重指标上领先了别人,才得到了这个名额!”
教导主任看着目瞪口呆的钱子佳,犹自大嘴巴继续嚷嚷:“你应该感谢你母亲的去世!”
然后他就看到钱子佳脸上的表情从呆愣变成愤怒,然后她朝自己冲了过来,伸手就来敲自己的秃头!
怎么回事啊?!自己明明是来告诉她好消息的,她怎么打起自己来了?!
两个人很快厮打在一块,弄得鸡飞狗跳。白阿南虽然也气得啊啊乱叫,但是还是拉着钱子佳。旁边站着村长和几个来帮忙的村民,脸上挂着无奈的笑,也都来劝架。
钱子佳毕竟是女人,力气小,被拉开了,她披头散发,还要伸出手去挠教导主任的脸。教导主任被几个男村民拦着,凌空朝钱子佳飞起一腿,不过被人拉得太远,没踢到。
“你这小娃娃!一点礼貌都没有!”教导主任气得哇哇喊,开始攻击钱子佳的人品。
钱子佳不回答,怒视他,用黑色的眼睛盯着他。
教导主任被看得火冒三丈,什么话都往外冒:“你当初是白老太买来当媳妇的!”
“你现在有出息了,要离开这儿了,老人死了,你也不用嫁哑巴了。本事了,有能耐了,自由了,忘恩负义的家伙,你就飞吧!”教导主任完全没有意识到他这些话同时伤害了钱子佳和白阿南。
钱子佳听了这话,顿时愣住了,止住了打,哈哈大笑着离去。白阿南吓坏了,赶紧追上去,留下满脸血的教导主任,站在钱子佳养母的坟头。
村长和几个村民叹了口气,上前去搀教导主任,安慰他女娃娃不懂事之类的话。村长还说,今天中午,带主任去村东头的饭店搓一顿,压压惊。那个饭店老板和他很熟,平时可以打白条。主任你就放开吃,放开喝,把不开心都喝掉。
教导主任摸了摸自己的秃头,笑着点点头,说:“好!那咱们中午哥几个就去搓一顿!”
临离去前,教导主任突然说:“哎,我来这里也是想来拜拜白老太的。你们等我一会儿。”
村长点了点头。教导主任就走到白老太的坟头,对着墓碑,默哀了几分钟。
良久,他终于小小声地说:“你女儿啊,总算要出息了,你也该安息了。”
像是白老太显灵了似的,夏日里一阵凉风刮来,刮得教导主任浑身一激灵。他抬手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血渍,回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他老张头还是一个愣头青的时候……
那个时候,白家生了一个大胖小子,请村里人吃了一桌流水席,放了半天的鞭炮。当时的教导主任——小张,也跟着爸妈去吃了。大家都很开心。
谁知道,几年后,这个白家小子白阿南还不会说话,把白老头和白老太给急坏了。
大家都说,这个小子以后恐怕是娶不上媳妇啰。
这时,一个叫做秦姐的人贩子带着钱子佳来这里寻找买主,村民见是女娃,大都不要。秦姐发狠,说,还是把她弄残了当乞丐去算了。白老太心软,拿出三年积蓄,把钱子佳买了下来。
教导主任至今仍有模糊的印象,那时候是秋初,大山里已经寒风阵阵。那个小姑娘钱子佳的脸上被冻裂了好几道口子,看样子是遭打遭狠了,见了人都不说话,也不笑,怯怯的。
白老太叹着气掏出了一个包裹,里三层外三层地拆开,将多年积蓄交给了秦姐。小姑娘似乎知道自己要被卖掉了,脸上充满了对未知生活的恐惧。这个时候,那个白阿南臭小子走到了她的面前,递给了她一颗糖。
那个臭小子不知道打了些什么手势,小姑娘终于笑了。
教导主任摇了摇头,孽缘,真是孽缘。
现在这个钱子佳翅膀硬了,有出息了,要飞出这个这个小山村了。那白阿南臭小子还傻乎乎地跟着她,一味对她好呢。
另一边,钱子佳气呼呼地快步走在山间小道,白阿南在她后面大呼小叫地跟着她。钱子佳丝毫不理会白阿南的呼喊,越走越快,终于走到了自己的家,那间小破屋前面。
她看着这间破屋,脑袋里闪过童年时的模糊回忆,那时候她还是一个城里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被卖到了这里,每天都要下地干活。虽然白家老太没有克扣过她的吃穿,但是……但是她本来可以过城里小公主的生活,为什么要在这破地方待了十二年?!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人贩子,和自己的养母!
对,自己的养母……如果不是她要买自己,那也不会这样……
这时候,白阿南终于追上了她。他绕到钱子佳面前,上气不接下气,飞快地打着手语,要钱子佳不要生教导主任的气。
钱子佳看自己的哑巴哥哥话都不会说,只能打手语,瞬间觉得他没用极了,气就不打一处来了。她将满腔的怨恨发泄到了自己无辜的哥哥身上:“滚!”
白阿南顿时愣住了。他张大自己的嘴巴,上下开合了几下,一脸无辜地看着钱子佳。
钱子佳噗嗤一声笑了。她也觉得自己这样对白阿南不对,于是她瞬间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揉了揉白阿南的耳朵。兄妹两人相视而笑。
夏日散发出强劲的光芒,将太阳底下的事物晒得一干二净。白阿南脸上细微的绒毛在阳光的照射下透出些微的金色。
这个哥哥,他的一举一动,他内心的全部感情,在我的眼里,就像是全部暴露在阳光下一样,显露得干干净净。钱子佳想。
她抬头看白阿南的平头,想起前几天下地干活时,她差点摔倒,白阿南为了扶她,把后脑勺靠近头顶的地方磕破了。于是她就踮起脚尖,想看清楚白阿南的头顶,结果却发现她看不到,因为白阿南实在太高了。
——不仅高,而且还很结实呢。
——如果仔细看看,似乎五官立体,脸型也不错。
——如果他没有哑,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吧?
啊?我在想些什么?钱子佳第一次对异性心猿意马,心里一阵警觉,随后嘲笑自己,他只是我的哥哥。而且,而且他还有残疾,而且,而且他连小学都没上,大字只认得几个。
更何况,钱子佳心里还有一个心心念念的城里的青梅竹马林毅风呢。
那个小男孩,应该是叫做林毅风,还是林什么风吧?钱子佳皱着眉头努力回忆。
白阿南见钱子佳紧蹙眉头,自己的眉头也不禁微微蹙起,他歪着头打量钱子佳,想安慰她,可又不知道她是为什么事而忧愁。
从小到大,他就觉得自己的妹妹心思多,他一直猜不透。就象现在,她一会儿怒,一会儿笑,一会儿愁,他完全不知道是为什么。
但是他知道,在这个时候,他只要默默陪在她的身边就可以了。
于是白阿南找了个台阶,扫干净,坐了下来。他抱着膝,从太阳挂在西边的山上,陪到了夜空里满是繁星。
“啊哈!”钱子佳突然跳了起来,把白阿南吓了一跳。
他抬起头,眨着无辜的大眼睛,看向钱子佳。
“哥,我带你走,我带你去上大学。”
钱子佳短短的一句话,令白阿南瞬间崩溃,眼泪如同决堤的水迸涌而出。
他一直以为,自己要和妹妹分开了,一直以为自己的妹妹从此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再也不会回来了。
没想到,妹妹竟然说要带他一起去上大学。
白阿南也跳了起来,激动地打着手语,表示自己在外面会去打工,给妹妹赚钱,绝对不会成为妹妹的负担的!
钱子佳看着白阿南激动的样子,潜意识里闪过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感觉不到的嫌弃。这个哥哥,是不是太没用了呀。哑巴,没有智商,不懂掩饰自己,只懂得无条件对别人好。如果是她的哥哥,她很开心。但如果要当她的丈夫,她一百个不甘心……
不过连钱子佳也没有发觉,她已经无数次在潜意识里考量白阿南如果是她的丈夫会怎样这件事了。
第二天,钱子佳收到了一封信,是那个一对一资助人写给她的。信的落款是“温和”。
温和这个名字太古怪了,一般人没这么叫的,也许是化名吧。钱子佳想。
信里的内容很平常,就是叮嘱她好好读书,以后为国家做贡献,但信的文笔优雅,口气温和,读来令人如沐春风。这令钱子佳瞬间觉得这个资助人不同寻常起来。
她去找教导主任,问资助人的情况,教导主任却告诉她:“这个呀?保密!”
原来那个资助人并不想公开自己的善举,但教导主任说,钱子佳要是想回信也是可以的,照着信的地址回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