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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子银篇(一) ...

  •   吱呀——

      拉门在推力下开了一条缝隙,门外的光亮泄进来,拥住地板留下一条光带,与此同时伴随着门底和地面的摩擦声,印在地上的影子也显现出了原貌。

      影子里那只明显小得多的身影似乎瑟缩了一下,站在门外迟迟不肯进去。

      他的踌躇和不安太过明显,另一个影子突然变矮了许多——它的主人蹲在了那个小小身影的面前,话音里带着柔和的笑意。

      “怎么了,不进来吗?”

      小小的影子继续缩了一下,之前的勇气在此刻荡然无存,漂泊无依的孩子盯着干净整洁的房屋,恐慌慢慢吞噬了他的心脏。

      他嗫喏着嘴唇,似乎是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紧紧闭上了嘴,表情倔强的仿佛一只被逼入困境却又强撑着尊严的小兽。

      蹲在他面前的人叹气,弯起一个笑容想让他放松一下,“不需要紧张哦,而且……不是已经说好了吗?要做我的家人,一个人可是很寂寞的。”

      那个人试着抬手想摸摸他的头发,他心里一惊,想到了什么后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不行,他很脏的,那么好看的手不能这么碰他。

      但是马上他就更后悔了,因为他面前的人愣了一下,露出了很失落的表情,她很快就收拾好了这点情绪,重新对他微笑着,手却不着痕迹地收了回去。

      他低了低头,隐约知道自己好像让对方误会了什么。

      但是道歉和解释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嘴巴好像被胶水黏住了一样紧紧闭着张不开,吐不出任何字眼。

      “嗯,从今天开始,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那个人笑意盈盈,透澈的眼瞳里仿佛有什么在闪烁着,“你看这里怎么样?”

      他瞄了她一眼,依然不说话。对方对他的冷淡也并不在意,指点着里面继续说道,“是不是太冷清了一点儿?其实我也是刚刚搬进来的,有点不太像一个家该有的样子啊。”

      “所以呢——”

      眼前突然落下一片阴影,他抬眼才发现那个人已经出现在自己正面,门外阴雨连绵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然放晴,乌云散尽曜日重现,倾洒一地温柔地映在他的身前,他的影子并没有挡住那个人的笑靥,她伸出手,做出邀请的姿态。

      “和我一起把这里变得更像一个家,好吗?”

      大脑好像锈住了,迟钝地无法运转,他呆呆地盯了那个纹络清晰的掌心片刻,纤长的白皙手指不动分毫,以至于让他许久后才意识到自己的等待时间未免过长。

      适才安定的心重新惶恐起来,他忐忑地偷偷看了一眼,却发现对方笑意依旧,仿佛一副定格住的美丽画面,温柔又固执地伸着手,看着他。

      你愿意吗?

      一只脏兮兮的,瘦的几乎没什么婴儿肥,甚至还有着不少细小伤痕的小手微不可见地颤抖着,却仿佛在期待着什么一般,不再迟疑地把自己交给了那只好看的手。

      那只手的主人如获至宝,手指弯起珍而重之地握在手心,微凉的温度没能给他的手带来温暖,却让他的心好像被放晴的阳光直射一般,阴霾一扫而空。

      “谢谢你。”

      何风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手,好像稍微用力就会碎掉一样小心呵护着,隔着她的手贴到自己的面颊上,唇畔眼底的笑意温柔地仿佛落泪。

      坂田银时抿着下唇,没再抵触她的动作。

      #

      “阿姨,我们去哪儿?”

      身高只够抱着何风大腿的银时勾着她的手,软乎乎的童音尽职地表达着他的困惑,何风小幅度摇了摇两个人牵在一起的手,有点开心地回答道,“带你去吃拉面啊。”

      顿了顿,她还是忍不住低头看着费劲地迈着小短腿想跟上她步子的银时,“那个,小银,真的不用我抱着你吗?”

      虽然她很迁就他的步子了,但是走这么长的路不会累吗?何风看着就觉得好心疼。

      谁知银时一听她的话就有炸毛的倾向,好像在坚持着什么很重要的自尊心,“我、我不是小孩子了!还、还有……”

      “还有什么?”何风弯下腰,认真地倾听银时的话。

      银时扁了扁嘴巴,小脸涨上一丝羞红,“不……不要那样叫我。”

      何风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哪样叫?”

      “……小、小银什么……的。”

      “这样啊,”何风点头,不过她也有自己的条件,“那你可不可以叫我姐姐啊?”

      银时诧异地看她,“难道不应该叫阿姨吗?”

      “……”何风转回头,“走吧小银,我们去吃拉面……啊到了呢。”

      银时:“……”

      他迈着小短腿扯着何风的手,气鼓鼓的,“都说了我不是小孩子了!”

      何风掀开拉面店的暖帘,在点餐前抽空看了银时一眼,她打量着小孩的身高,伸手比了比,“是是是,年龄三岁半的银时大人,现在要吃什么拉面啊?”

      毕竟还是个小孩,还是第一次来吃拉面,银时的注意力马上被吸引走了,不过他看不懂字,何风就小声挨个给他解释着,最后觉得不方便一把抱起他方便他看着写着名字的木牌——虽然他看不懂。

      银时环着何风脖子的手揪着她的领子,表情有点僵,何风还在继续给他讲着拉面的名称,银时左顾右盼,和拉面店的大叔目光对视,后者笑呵呵的,看着非常和气。

      银时不知觉间悄悄放松下来,胳膊也偷偷抱紧了一点,却故意装作很严肃的样子研究菜单。

      何风看他一眼,差点憋不住嘴角的笑。

      气氛很愉快,结果银时挑着挑着犯了难——

      “嗯,小银你想吃什么?”

      何风等了会儿不见回应,侧头看他,发现小孩的眼神在两种里面游移着,明显是在犹豫不决,偏偏还碍着面子不好说。

      或者是……不敢说?

      何风这么猜测着。

      虽然她最近和银时的关系已经好了很多,但是要像真正的家人那样,还有好长的一段路要走。

      “选不出来吗?”

      猝不及防的声音打断了银时心里的挣扎和犹豫,他无意识地勾着何风的后衣领,在他自己都没注意的情况下把何风的衣服攥出了褶皱。

      没等他说点什么,何风就抱了抱他,揽在他腰后的手臂收紧一些,表情很是期待,“小银能不能让我先选?”

      “……嗯,嗯。”

      “可是我想吃两种啊,”何风试着念了念刚才银时目光黏在上面的名字,“豚骨叉烧拉面、味增叉烧拉面……”

      看到银时的表情,何风觉得自己说对了。

      “小银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吃这两种?”何风很诚恳地问他,话语里是很容易听得出来的期待,“算帮我一次好不好?”

      “当、当然可以!”银时的表情亮了起来,他清清嗓子,郑重地说,“毕竟阿银是大人了!是应该让着阿姨的。”

      “谢谢银时大人咯~”何风笑着捏了捏银时的鼻子,在他小声的抗议里转向一直乐的看这边的拉面大叔,“老板,就来这两种。”

      “好嘞,稍等。”

      拉面上的很快,何风递给银时一双筷子,顺带着不放心地叮嘱他,“小心烫。”

      银时扒拉着碗凑到自己面前,他毕竟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自理能力要强得多,“嗯。”低头埋在碗里啜了一小口面汤,他的眼睛刹间亮了起来。

      何风要了把汤匙,从另一碗舀起一勺吹了吹,小心地送到银时面前,“尝尝这个?”

      银时张开嘴巴,醇厚的汤料随之滑入口舌,流过腔喉妥帖地进到胃里,肚子暖暖的,说不出的舒服,银时用力地点点头,“好喝!”

      他想拿勺子给何风尝尝,何风摆摆手,示意他先吃着,“要不要试试面条?”

      银时咬着筷子没骨气地臣服了。

      等他反应过来,就发现面汤面条和佐料都被他一人吃了不少,何风几乎还没动过,他抱着自己的碗沉寂一秒,被何风发现了异常,“怎么了?”

      银时目光纠结而忐忑,还有一丝紧张,何风摸了摸他柔软的银色卷发,眉眼弯弯,“更喜欢哪种呢?”

      银时记不住名字,只得指了指自己的碗。

      何风只是笑着点点头。

      等他们两个从拉面店出来,已经接近晚上了,银时吃饱了有些累,总算不再抗拒,别扭地被何风背了起来,呆了一会儿也就彻底习惯了,扒着何风的肩膀趴在上面,赤褐色的眸子出神地望着何风的侧脸。

      何风注意到他的视线,笑了笑,“很快就能回家了,再稍微等等哦。”

      银时把脸埋在何风肩窝,小幅度点了点头,换了个方向,发现夕阳正好,绚烂的晚霞铺了满天,远远看去竟像要烧起来一般,残坠的落日有一半掩在地平线下,沉默地散着最后的一点热度。

      美则美矣,看多了却无端读出点儿苍凉味道。

      当然他是说不出这种感觉的,银时所做的只是靠在何风肩头,看着慢慢坠下的夕阳发了呆,“好漂亮……”

      何风嗯了声,“日落吗?”

      她想了想,依然笑着,和背后的银时说着话,“有比这还好看的哦,明天要一起去看吗?”

      “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子银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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