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墙》苏特

39、第 39 章

　　那天在咖啡屋，赵睦离开后，林嘉安沉默了很久。最后，他拿起手机，给虞静打了个电话。
　　“什么事？”虞静的语气十分冷淡。
　　林嘉安自嘲般的笑了笑，他确实是蠢，以为虞静当年那么爱他，这份爱意一定会有所保留。所以离婚后，就迫不及待的搬到了虞静所在的城市，还幻想着两个人能不能再回到从前。
　　凭什么呢？
　　“我刚刚约赵睦出来喝咖啡了。”
　　“什么？”虞静的声音顿时紧张起来，“你约他干什么？什么意思？”
　　“我没对他干什么，就是普通的聊了聊天而已。”林嘉安语气平静，“老实说，之前我是有些瞧不上他，想不明白你怎么会看上他。不过，我现在懂了。”
　　虞静不明所以的“嗯？”了一声。
　　“他比我珍惜你。”
　　林嘉安这句话落在虞静耳中，他不由得身子一震，极力抑制住内心的激动，虞静用平静的语气问他：“他跟你说什么了？”
　　林嘉安怔怔的捧着手机，隔着话筒，他其实能想象出虞静此时一定十分喜悦。他太明白他了，越是心情兴奋，越是会装作毫不在意。是啊，还有什么会比得知自己喜欢的人珍惜自己更高兴呢？
　　“其实他并没有说什么。”林嘉安有些心酸，有些嫉妒，但更多的却是对于过往不可追的悔恨，以及对虞静的不舍和愧疚，“但是他愿意为你去背穆木天的诗。”
　　挂断电话，林嘉安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嫉妒使人丑陋，他原本不是这样一个处心积虑，咄咄逼人的人。他也曾经光风霁月，洒脱随性，不然也不会吸引到虞静。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种不堪的样子？
　　或许是因为以前和虞静在一起的时光太美好，分开后才明白，哪怕自己得到了世俗社会的承认，得到了父母的原谅与认同，成了家，也有了事业，但这一切都比不过当初两人在一起的那六年。
　　美好的东西，破坏很容易，想要回归如初却那么难。

　　赵睦下班从店里出来，就看到虞静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面等他。灯罩下一圈淡淡的光晕，虞静穿着一件深黑色呢子大衣，围着浅色围巾，越发显得面白如玉，娴静优雅，整个人仿佛民国时期的贵公子一般，赵睦禁不住心跳都快了几拍。
　　看到他，虞静双眼一亮，含笑迎了过来。赵睦定了定神，说：“你在这儿等我，怎么也不给我打个电话？”
　　虞静笑着说：“我来的时候你都快下班了，就懒得打了。”
　　虞静开车带赵睦一起去吃了饭，饭后两人便沿着江边散步。新春刚过，天气还很冷，江边几乎没什么人影。走了一会儿，虞静突然开口问道：“林嘉安是不是找过你了？”
　　赵睦一愣，点了点头：“嗯。”
　　“他跟你说了些什么？”
　　赵睦看了一眼虞静，见他表情还算平静，心想难道是林嘉安告诉他的吗？斟酌了一下，回答说：“也没说什么，就聊了一些你们以前的事情。”
　　虞静笑了一下，眼底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你在意吗，我和林嘉安之前的事？”
　　赵睦闻言顿住了脚步，虞静心里一紧，只听赵睦说：“我为什么要在意？”
　　虞静一怔，心里不由得一阵失落，赵睦这是什么意思，完全不在乎吗？还是自己根本就没有让他在意的资格？
　　“我和雯雯也在一起过，你在意吗？”
　　听到赵睦这句话，虞静才反应过来，一时间忽然觉得胸中的喜悦都要溢出来了，也许连赵睦自己都没有发觉，这句话蕴含着什么样的深意。
　　只有情侣才有在意或不在意对方过去恋情的资格啊！

　　“我不在意。”虞静笑得眉眼弯弯，仿佛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我从来就没有在意过，哈哈。”他简直想把赵睦抱起来，沿着江边疯跑一圈，为什么这个男孩子会这么可爱！
　　赵睦第一次见他笑得这么开心，不由得吓一跳。虞静一把捉住了他的手，牢牢握在手内，笑着看着他，颊边的小酒窝若隐若现：“你会背穆木天的诗是吗？”
　　赵睦瞬间红了脸，心想林嘉安连这个也和他说了吗？不自然的把脸转到一边去，虞静不死心的把他的脸又转过来，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你念一首给我听好不好？”
　　“不、不好。”赵睦的脸红得像个大苹果。
　　“念半首好吗？”
　　赵睦还是摇头不肯，虞静笑了笑，说：“那我念给你听。”
　　两人此时正站在江边的一座浮桥前，浮桥尽头是一座小小的亭子，供人观景、钓鱼、休息。在这个寒冷的天气，浮桥上一个人也没有，虞静便拉着赵睦的手，沿着浮桥往那小亭子走去。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在某个小镇
　　共享无尽的黄昏
　　和绵绵不绝的钟声
　　……”
　　虞静温柔低沉的声音，穿过寒风，落在赵睦的耳中。他怔怔的听着，脸越来越红，被虞静握着的双手不自然的挣了一下。
　　“怎么了？”虞静停了下来，侧头问他。
　　赵睦吭吭哧哧，最后才冒出一句：“这不是穆木天的诗！”
　　虞静笑了起来，眼眸闪闪发亮：“这确实不是穆木天的诗，这首诗我本来打算情人节那天念给你听的，你愿意和我一起生活吗？”
　　赵睦没有吭声，虞静也不气馁，只是笑着说：“我还准备了一首诗，禁锢的爱，我给你念……”
　　赵睦挣开他的手，快步往前走去。听虞静念情诗实在是太要命了，更何况他还用那么温柔那么含情脉脉的声音来念，这简直是犯规嘛！
　　“你不听吗？”虞静在他身后问他，笑声恣意，神采飞扬。赵睦不理睬他，走到了亭子里后，坐在了石凳上。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晚上九点多钟，黑漆漆的江面，空无一人的浮桥和石亭，寒风呼啸，大概只有脑子进水了的人才会跑这种地方来散步。
　　然而他却觉得双颊发烫，大概，也许，他可能真的快要抵挡不住虞静的攻势了。
　　虞静跟着走进了小亭，在他旁边坐下，没有再念诗，只是看着他，唇角微翘，笑得非常好看。
　　“下个周末请两天假，跟我去个地方吧，周六早上走正好周日回来。”虞静忽然对他说，赵睦怔了一下：“去哪儿？”
　　“去了你就知道了。”虞静微微一笑。
　　赵睦看了他一眼，虽然心里有些疑惑，但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答应了。

　　周末的时候，虞静带着赵睦飞往了一个以气候温暖、适宜度假而闻名的海滨城市。赵睦十分惊奇，心想要带他度假的话直说不就好了，弄这么神神秘秘干嘛？下飞机后，虞静的一个朋友开车过来接上了他们，领着一起去吃了午饭后，下午那朋友就把车直接给了虞静，然后虞静开车带着赵睦沿着大街小巷的穿梭于城市中心。
　　“你要带我去哪儿？”赵睦忍不住发问。
　　“快到了。”虞静仍旧打着哑谜，方向盘左转右转，最后在赵睦满肚子的疑惑中，停在了路边。
　　下了车，赵睦跟在虞静身后，拐进了一条小巷，小巷尽头是一所小学。学校看起来规模不大，教学楼也半新不旧，里面涌出来一群放学的小学生，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嘻嘻哈哈的从他俩身边走过。赵睦还在发懵，虞静已经领着他径直走到学校后门，两栋灰扑扑的教职员工住宿楼挤挨着建在一起，虞静抬脚便往其中的一栋楼上走。
　　“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找谁？”赵睦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虞静明显是有目的性的带他来这儿。他心里升起一股预感，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直到虞静敲开一户人家的家门时，看到前来应门的男人，赵睦蓦然瞪大了双眼。
　　男人看起来模样变了很多，胖了，背变得有些驼，头发也白了不少。按年纪应该还不到五十，看起来却老得多。
　　但那张脸是他无能如何也不会认错的，那是他失踪了十多年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