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恶女》刘芷

58、亲迎当日

　　礼服物资仪仗准备完毕，斋戒沐浴也按规矩完成。终到婚礼当日，除了一个月未能与闫林玄相见，其他倒也稳稳当当。

　　什么？这么说自己是想他了？墨凝用力摇了摇头。

　　“大小姐、大小姐！”流芳赶不及地拉住了墨凝的双耳，制止了她左右摇摆的头颅。

　　扶风轩这般热闹，此番是头遭。除福寿堂老太太屋里的吴嬷嬷、苏嬷嬷，此时正一左一右，仔仔细细地替墨凝梳着长发，张氏也带着侍婢东升、朱氏房里的冬雪来帮忙。就连平日素少来往的上官姨娘，也亲自到场，忙东忙西。赵月凝、赵荷凝两个妹妹，也头回这般和谐地在墨凝房里左蹦右跳，玩的不亦乐乎。

　　吴嬷嬷见墨凝摇头晃脑，由衷一笑：“大小姐这是高兴的！”

　　墨凝头一低：“才没有。”红红的脸蛋昭示了她此刻的羞赧。不过内心深处，也有一丝忐忑。

　　与肖宇在一起，是她曾经毕生所愿。可与闫林玄在一起的心愿，性质与前者一样吗？她总觉得，她与闫林玄之间那细微的情愫一直浮游在云上，虽看得见，却飘忽来去，有时也触不可及。

　　吴嬷嬷的手是极巧的，连老太太嫁入赵府时的发髻，都是她亲手所绾。此时手腕流转，发缕轻绕，架上假髻，细细地嵌上银鎏金镶玉嵌宝蝶赶花挑心、金累丝镶玉嵌宝牡丹鸾鸟纹掩鬓掩鬓、金镶宝莲花顶簪，又珍珠俏簪数对，最后两边各插一支錾花翠凤衔红宝步摇，凤尾宝珠直垂肩头，每走一步，那金丝编成的翠凤翅膀与垂珠便摇曳摆动，栩栩如生。

　　见发髻稳妥，张氏与上官氏双手执大红洋缎绣五彩百鸟纹的对襟大袖衫至墨凝身前，待侍婢服侍墨凝起身，便细细地将大袖衫罩在了墨凝身上的宝蓝色绣四合云纹的蟒缎大袄外，拉扯平整后，张氏拍了拍手掌，赞叹的毫不吝啬：

　　“我赵家大小姐，果然不是一般人物！”张氏满眼由衷。

　　赵月凝此时也站定了，呆呆地望着一身贵气的墨凝，她大底是第一次见到墨凝如此雍容的装扮，不禁有些呆住。良久，才咬着手指头晃着张氏衣袖道：“姨娘，我若嫁人，要比大姐姐还美！”

　　张氏倒也耐心，蹲身道：“那你就要有超越你大姐姐的人生修为。”

　　“谢姨娘们了。”墨凝被这气氛渲染，脸上一片红光，“桃红可回来了？”按当地习俗，桃红昨日被派去闫府府上整理新房被褥，要到今晨才放回来。

　　“大小姐，桃红姐早就回来了！”流芳走过来亲昵地挽住了墨凝的胳膊，“她在大厅帮忙呢，要我告诉你一声！”

　　“她可曾说见未见闫林玄？”墨凝问到。

　　流芳摇了摇头：“我还问过，她说未见，自始至终都是王妃在张罗。”

　　墨凝耸了耸肩，转而就投入到了当下的忙碌当中。待吴嬷嬷将最后的一道——唇心点绛完成后，墨凝便被引至榻上安稳坐好。

　　此时外头赵府内外院正广迎宾客，宴请亲友。

　　至未时一刻正是吉时，扶风轩内忽闻集香园内鞭炮炸响，人声鼎沸，便知是新郎已至外院。一身红色喜服的桃红先进了屋，随着赞礼唱了句吉言，墨凝便被盖上了盖头，在众人簇拥下，一路向着内院前去。

　　厅内人声鼎沸，盖在新娘驾到的一刻安静下来，只闻礼乐之声。在赞礼的指引下，墨凝了拜别了堂上祖母、父母，接受了父戒母戒，而后跟随者两根红烛和闫府的接亲喜娘向外院行去，上了花轿，行向闫家。

　　沿途喧闹的程度，不亚于赵府内往来宾客的叽叽喳喳。闫赵联婚，一是因着这两家是凤阳的经济支柱，二是两家的闺女都在京城或皇室出人头地，赵家大小姐嫁给闫家公子，可以说是强强联合。

　　只是——

　　诶？不知何时起，传入耳中的歆羡、赞叹、热议变成了疑问和探讨之声。

　　墨凝在轿子里把吉祥果吃了个遍，边吃还边叹：难怪电视剧里都有这个梗，这东西放在轿子里，沿路慢慢，不吃难道还留着？真是。吃饱喝足，她歪着身子呼呼一睡，压根没听到外面的声音。倒是陪行在轿外的桃红和流芳，先是好奇不解，而后便开始面面相觑。她们疑虑，可又听不清路人在说什么，只得闷头往前走。

　　傍晚时分，摇摇晃晃的轿子渐渐平稳下来，随后笃地一声触地，睡得正熟的墨凝被颠了一下子，悠悠转醒，睡眼惺忪地掀开盖头又钻出轿帘：“到哪啦？”

　　桃红一见墨凝的脑袋，话都不敢答，一掌就给墨凝塞了回去，而后才道：“大小姐，到闫府门口了。”

　　“闫林玄呢？”墨凝问到。

　　桃红和流芳向前张望了一番，可龙头太远，根本看不见新郎的马匹在哪。

　　“大概是前面歇着呢，吉时一到，姑爷便会来踢轿门的。”桃红答道。

　　“大小姐！”流芳凑上前来，“反正也是要等，不如我悄悄去旁边问问，这一路路人都在议论何事。”

　　“什么议论？”墨凝又探出头来。

　　桃红还是一把将她塞了回去，转头对流芳到：“快去问问。”

　　轿子里传出一声嬉笑：“桃红你怎么也跟着流芳一起八卦啦！”

　　“大小姐，我总觉着，这一路人们的声音，怪怪的……”桃红的语气也不大肯定。

　　“什么怪？”墨凝倒是起了兴致。

　　“等流芳回来吧……”桃红皱着眉，向旁边窜来窜去的红色身影看去，不多时，见流芳回身，桃红连忙迎上去，拉着流芳往回走，“快说说，怎么回事？”

　　“事情怪了！”流芳眼中是掩饰不住的诧异。

　　二人行至轿前，桃红催促：“快和大小姐说！”

　　流芳才要张口，忽闻人声涌动，转头只见闫府门庭大开，红色爆竹甩了一地，噼啪炸响，好不喜庆。闫府的喜婆喜娘们，老远便吆喝着嗓子喊起来，要新郎官快去踢轿门、背新娘过火盆。转眼，新郎官便在侍女的搀扶下，在喜娘的拥护中，向着花轿走来。

　　桃红还在轿帘处和墨凝耳语，那头的流芳早已目瞪口呆，她回过身不顾一切地狂拍打起轿门来，桃红吓了一跳，内里的墨凝也是吃了一惊。本欲斥责流芳莽撞的桃红，不经意间瞥了眼来人，瞬间掉了下巴，她还不如流芳，她已经愣得忘记了动作。

　　闫家人简直是准备的周到又充分。新郎官人还未走近，便已来了两对侍女，一左一右地架开了桃红和流芳，顺带不客气地捂住了口鼻制止她们出声。

　　只剩下毫不知情的墨凝。从未安分过的她从听见了新郎官踢轿门的声音起倒是循规蹈矩起来，也不再乱说话。直至被喜娘背着跨了火盆，进了闫家正厅，盥洗、拜礼、进馔、合卺都完成后，七拐八拐地进了新房，墨凝才知，一路上扶着自己的人并不是桃红和流芳，难怪不说话。
　　“你们俩去哪啦！”墨凝才在新床坐定，便掀了盖头质问桃红流芳。

　　“大小姐！”闫家陪送的丫鬟才一走，流芳赶紧扑上去，“大小姐，刚才吓死了，我和桃红姐，被闫家的人劫走了，直接送进了新房！”

　　桃红则是一脸愁容：“流芳，拣要紧事讲。”

　　流芳一听“要紧事”这仨字，刚才轿子边上那惊掉下巴的表情又出来了，眼睛嘴巴都成了o形：“大小姐！你猜怎么回事！”她说着，咽了口唾沫，道，“我先是看见了海棠！然后我就傻了，我再一看，阿清公子啊！然后我就、就……”流芳已经口不能言。

　　“什么玩意？”墨凝蒙圈了，看着桃红。

　　“大小姐！”桃红急的快要哭了。

　　墨凝少见桃红也是一副慌里慌张的样子，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心知可能不是好事。

　　“大小姐！先前沿途就是凤阳城众人议论纷纷，你知道吗？姑爷是坐着娇子接你到了闫府！”

　　“坐轿子？”墨凝的眼睛嘴巴也变成o字，不假思索道，“闫林玄残疾啦？”

　　“不是！”桃红纠正，“他坐轿子，是因为他不是闫林玄公子，他是、他是——”桃红似乎为难不知该怎么说出口，可再难出口也要告诉小姐实情啊，于是咬了咬牙，道，“他是傻子阿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