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不得》小兰乱流年

8、第八章

　　在伺候完无华用膳后，彦迦顶着烈日将凉席抱到一颗大榕树下。香炉，茶点，长琴，一切以准备妥当后，彦迦刚想前去禀报无华，在她转身时便见无华身着一袭青衣长袍神情慵懒地朝她缓缓走来。

　　“掌门。”彦迦规矩地唤了声，便狗腿地站在无华身旁替他打扇。

　　她这个贴身婢女俨然就是空气般的存在，无华连余光都不曾往她身上落。无华用手搭在眉心处，晓是嫌院中的光线太刺眼，只见他衣袖一挥，原本高照的艳阳顷刻便被浮过的流云掩去。

　　清澈悦耳宛如冰溪般的琴声在下一刻自无华修长的指尖倾泻而出，沉静如月，空灵若风，悠扬的琴声使得彦迦不由一怔。还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彦迦揉了揉眼睛，只见无数艳丽的蝴蝶翩跹而至萦绕在这榕树周围。

　　这些蝴蝶到底是无华用法术所幻化的，还是被琴音所吸引来的？她不懂琴所以转而沉吟琢磨起这蝴蝶的真假来。

　　彦迦望着远处愁眉紧锁的模样哪里又逃得过无华的眼睛，这曲子曾是她所教他的，然而现在她已不记得了……

　　思及此处，琴音戛然而止，眼前的蝴蝶又如同归鸿般翩然远去。“没想到竟是真的蝴蝶！”彦迦脱口惊叹道。在烟霞山时，她只见过臭美的狐狸精为制造意境在弹琴的时候变幻出蝴蝶，而并非今日无华这般以琴音引蝶。不过说实话无华的琴音委实比狐狸精弹得好听许多。

　　“你过来。”无华低沉的声音中隐约夹杂着一丝怒意。

　　无华喜怒无常，她哪里又能猜出他的心思，彦迦闻言只得迈步走到无华跟前。就在她愣愣看向无华明晦难辨的俊颜时，身体却突然一倾，她竟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摔进了无华的怀里。

　　淡淡的青竹香扑鼻而来，“是女婢该死。”彦迦慌乱地想要从无华身上撑起身，哪知却被无华用双臂圈在怀里根本无法动弹。

　　难不成这妖孽色心大起又想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轻薄她，“掌门？”彦迦身体一僵，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起来。

　　“嗯？”无华依旧风轻云淡地应道，甚至还故意将吐纳的热气喷在她脖颈上。

　　看着怀里的彦迦越是慌乱，他就越是想让彦迦更加地慌乱。

　　无华缓缓底下头，一张妖孽的俊颜蓦地在她面前放大。无华纤薄的唇边带着一抹浅笑，然而无形中却让彦迦感受到一股难以抗拒的气势。

　　她这只没用的妖怪在无华面前哪里还有反抗的余地，想亲就亲吧。彦迦紧闭上眼俨然已经做好被无华所轻薄的准备。反正她身上的便宜已经被无华占去，只要他不太过，她也难得再去反抗。

　　俗话说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即便她是个废柴妖怪，只要留着小命在，也许还有成为大神的一天。

　　就在她痴人说梦地安抚自己强压下想咬断无华脖子的冲动时，那令人抗拒的吻却迟迟没有落下。

　　见彦迦双眸紧闭视死如归的模样，原本心中还有一丝不快的无华突然轻声笑了起来。他道，“刚才我弹得曲子可还觉得好听？”

　　这……什么情况？！

　　待彦迦抬头时，柔软的双唇不经意划过无华的脸颊。哎，天啊！就像碰到瘟疫一样，彦迦立即捂着嘴身侧身跟无华拉开距离。她嫌弃地想要抹净无华沾染在她唇上的气息，然而在对上无华眼中的诡笑时，她的手愣是捂在唇上不敢乱动。

　　“恩？”未听到答案的无华不禁挑眉。

　　他刚才问什么来着，那曲子吗？彦迦想也不想便连连点头。

　　“那你可喜欢？”

　　在无华怀里如坐针毡，彦迦继续点头道，“喜欢。”

　　她虽法力不济，但眼力还在。只见一丝狡黠的笑意自无华眼中闪过。就在彦迦心中暗道不好，却又无可奈何时，无华突然捉住她的双手放到琴上。

　　“既然喜欢，本座教你便是。”

　　“……”

　　喜欢你大爷，这无华摆明是想借教琴的由头吃她豆腐！她对琴曲从提不起兴趣，又哪里来的喜欢可言……

　　“掌门。”心知自己被无华所算计，彦迦懦懦道，“奴婢生性愚钝，怕是学不了这丝竹之乐。”

　　彦迦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无华的反应，只见他神情微微一怔，深邃的眸光不由落到她眼中。

　　“我……生性愚钝，怕是学不了这丝竹之乐。”那时的他正如彦迦此刻这般的忐忑不安，过去的记忆早已变得模糊，却又早已刻入血肉中永生难忘。

　　“这有何难，勤能补拙，唯手熟尔。”他握着彦迦的手划过琴弦如此说道。无华唇边依旧挂着一抹浅笑，然而彦迦却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一丝寂寥。

　　勤能补拙，唯手熟尔？当彦迦回过神来时，无华已经带着她僵硬地手开始弹曲。

　　粗糙的声音让她不禁蹙眉，和无华的琴音天壤之别，她现在的拨着弦发出的声音就好似在磨砂砾一般。

　　“你……手指放松。”无华的声音在她耳边轻柔的响起，然而一想到贴在他身后的人乃是无华，她哪里还放松得起来。

　　她就是一块不可雕也的朽木，还以为无华只是无聊戏弄她而已，却不想在两人“共同”弹完一曲后，无华却放下她起身丢下话道，“继续弹，什么时候练好，什么时候吃饭。”

　　彦迦一个踉跄险些摔到长琴上，她抽了抽嘴角看向无华的背影道，“掌门，你一定是在跟我说笑的对不对？”

　　无华的背影渐行渐远，回答她的仅是栖在榕树上的一只乌鸦叫。

　　听人家弹琴，尚且还觉得可以。彦迦抓狂地扯着头发，对牛弹琴，她一直认为自己是那只牛，而现下无华却要逼她这只牛弹琴……

　　无华施了法术将她困在大榕树下，什么时候练好，什么时候才可以吃饭。那他好歹也得告诉自己，这样才算得上是练好。僵硬的手指在琴弦上发出刺耳的声音，昨日她本就没睡好。在无华离开后，头顶上的浮云也跟着不见，炙热的艳阳照得她脑仁发沉。于是乎，她所幸抱着长琴在凉席上呼呼大睡。

　　日沉月升，还以为逼她弹琴不过是无华一时兴起的玩笑话，然而当她在榕树下被困整整三日后，彦迦才晓得事态的严重性，再这样下去她肯定会被无华给活活饿死。

　　她欲哭无泪地看着身前的长琴咬牙按照记忆中的旋律拨弄着琴弦，只是这吱嘎吱嘎的声音比头上的乌鸦叫还令人瘆的慌……

　　“天要亡我乎！”她气息奄奄地长叹道。

　　意识因为饥饿而逐渐变得模糊，她肯定是这天地间第一次被饿死的妖怪。什么资质过人，天生神力从来跟她沾不上边，彦迦断定自己上一世肯定是得罪了阎王爷！所以这一世才会成为连基本法术都学不会一直受人欺凌的倒霉蛋。

　　看着昏迷中不停哽咽抽泣的彦迦，无华不禁蹙眉用嘴封住她的呜咽声将法力渡入她口中。

　　那日彦迦无心听他弹琴，他不过是想对她略施惩戒，却不想她竟真不会弹琴，甚至笨到连旋律也记不住。

　　一柔软温暖的物什贴在她唇上，彦迦感觉到好似有甘泉被人喂入口中，一股暖流自内丹处向全身散去使得原本虚脱冰冷的身体逐渐有了温度。

　　“我不想死……”迷蒙中彦迦紧攥着他的衣襟梦语道。

　　彦迦修长的手指因为太用力而使得指节泛白，在双唇离开彦迦后，无华轻拍着她的背部好似在安慰却又像是在嘲讽般低声说道，“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