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灵》御水而舞

4、章三

　　夜幕很快便覆了上来，密云低低地压着山的脊梁，透着一丝令人窒息的沉寂。冷风穿林而过，树叶不时的沙沙作响，让人不禁觉得背后阵阵发凉。
　　山洞内，篝火融融，偶尔小小地发出几声“噼啪”的爆破声，昏黄的火光映在石壁上，影影绰绰。
　　沈谦为紫陌输过真气后，她便枕在稻草堆上昏昏睡去了，只是脸色依然苍白的可怕，手脚冰凉，睡梦中时而秀眉深蹙，时而喃喃呻吟。沈谦轻轻地伸手捋了捋她额前凌乱的发丝，心里漫过一丝疼痛。他知道她身上的伤一直都在折磨着她，只是她从来都不说，从来都只在他面前露出微笑，不让他有一丝担心，可是她越这样，却越让他感到心疼不已。
　　沈谦微微叹了口气，在她身旁轻轻坐下。奔波了一天，又耗了不少真气，他也着实有些疲惫了，靠着石壁，不知不觉地便熟睡了过去。

　　云梦崖上，幽魄仙昙拢着蝉翼般透明的花苞，在夜风中轻轻摇曳。
　　宿儿和文景坐在一旁的大石头上，双手支颚，耐心地等待着它的盛开。
　　“文景，先生的病有多久了？”
　　“不知道，我三年前入神农门的时候，先生就有这种病了。”
　　“那这个幽魄仙昙是不是可以治好先生的病？”宿儿碰了碰文景的胳膊问道。
　　“幽魄仙昙两年一开，常常是子夜绽放，花期只有一刻钟，而只有在它绽放的时候摘下，才可保住它的药性。它虽然不能根除先生的病，但是可以帮先生减轻病痛。”
　　宿儿一听更加期待，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花苞，巴不得看着它立刻开放。
　　他们谁都没有察觉到，黑暗处，一双乌亮的眸子正隐隐泛着冰冷的光……
　　忽然，那幽魄仙昙的柔软花瓣缓缓绽开，晶莹剔透，皎洁如月，刹那光华顿时让迷离的夜熠熠生辉。宿儿惊喜至极，飞快地冲了过去，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文景正被一双从黑暗中伸出来的手捂住嘴，然后渐渐失去挣扎的气力……
　　宿儿攀着岩壁，将幽魄仙昙小心翼翼地摘下，捧在手心里，奉若神物。直到一个黑影渐渐地笼罩他身，他才想起文景，以为来人便是他，欣喜地转过身道：“文景，你看……”话刚说到一半，他的笑容便被随之而来的恐惧所代替，脸上的肌肉僵硬地抽搐着，腿脚像被灌了铅，沉重得无法移动半步。
　　面前的人影露出冰冷的浅笑，额前的血色下弦月印记在黑暗中撒发出鬼魅妖异的红光……

　　黑暗……无边的黑暗……
　　沈谦茫然地走着，不知道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四周一片死寂漆黑，他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清……
　　忽然身后风动，一股凌厉的掌劲向他后背心袭来。只听得一声大叫：“谦！”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一个紫色的身影猛地抱住他一转，随即软软地瘫在了他的怀里，口中吐出的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襟……
　　“紫陌……紫陌！”沈谦惊叫着从梦魇中挣脱出来，背后已然一身冷汗。
　　为何……会梦见紫陌替他挡下那一掌的情景呢？
　　他微微喘着气，下意识地侧脸看了看身边，却愕然发现紫陌竟失去了踪影！
　　“紫陌？！”沈谦又惊又疑，顿时方寸大乱。紫陌根本无法行走，怎会凭空消失？可是又有谁能把她带走而他却浑然未觉呢？一种强烈的恐惧笼上了他的心头，难道刚才的梦是在向他暗示紫陌有危险？莫非……莫非是血月灵？！想到这里，沈谦的心猛然一悸，当下便冲了出去。

　　“紫陌！紫陌！”沈谦一边在林间奔跑着，一边拢着双手大声呼喊，可回应他的只有沙沙的树叶声。他的心一点一点的揪紧，下沉……紫陌，你千万不能有事……千万不能……
　　蓦的，他脚下似乎踢到了什么东西，差点被绊倒。他蹲下身，借着微弱的星光辨认着，才看清那是一具尸体，皮肤晦暗枯萎，紧紧地贴在骨头上，像是干裂粗糙的树皮；脖颈上隐约可见一个小小的血洞，只是血已经凝成了痂；眼睛鼓着，好似快要掉出来一般，表情狰狞，甚为可怖。沈谦忍住胃里翻涌上来的不适，缓缓地站起身，神情凝重：“他是被吸血而死的……”
　　沈谦又看见不远处还躺着一具尸首，便匆匆走过去。那尸首与前者死状无异，双目睚眦欲裂，直直地望着天空，手心里紧紧地握着一朵晶莹剔透的花。沈谦认出，他就是白日里将他拒之门外的那个药童。
　　“真的是血月灵？！……”沈谦想到紫陌的安危，顿然慌了神，忽闻树林里有窸窣的声响，他来不及细想便奔了过去。
　　冷冷的月光从云层中缓缓泻出，沈谦远远看见一个人影正欲俯身，凑近另一个靠在树旁的人影，便厉声大喝，使出乾坤索向对方袭去。
　　那人影蓦然回头，察觉到来者不善，身子轻盈一飞，躲过沈谦的一击，如一只蝶般落到了身后高高的树枝上，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只黑鸦叫着，在空中盘旋了几圈后，落在了那人的肩上。
　　冰冷的月光自那人影的身后映来，沈谦根本看不清对方的模样，只是那身形看上去明显是个女子，而且，她的轻功非常之高，几近出神入化。
　　“你……是血月灵？”沈谦盯着她，乾坤索在手中渐渐捏紧，不敢有丝毫松懈。
　　那女子也不回答他，只是伸过手，让黑鸦站到她的手背上，然后向空中一扬，黑鸦便又扑腾着向夜空飞去。她嘴角幽然一笑，纵身轻跃，刹那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沈谦这才恍然回过神，急急察看晕倒在树旁的人影，果然是紫陌！他微颤着手去探她的鼻息，心中的不安和恐惧瞬间转变成了狂喜和激动。她还活着……还活着！沈谦用力地将她拥在怀中，紧紧地，仿佛害怕她又会从他身边凭空消失般。
　　“谦……”怀里的人儿似乎苏醒了，喃喃地念着他的名字，“发生了什么事？……我们怎么会在这儿？……”
　　“没事……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沈谦仍旧紧紧地抱着她，什么都不愿再想，什么都不愿再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