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眉赋》kirsten

3、三

　　穆王重病的消息传得很快，午夜时分，一个素衣温文的年青男子悄悄来了王府。

　　她只见过这青年一次，那时在大婚之时，青年身着玄色金龙袍，高坐在王座上。她盈盈拜下，淡淡道：“臣妾叩见皇上。”

　　秦昭帝叶凌宇上前一步，扶她起身，急急道：“四下无人，王婶无需多礼，朕只是来看看六叔。”

　　她点点头，将叶凌宇带入他的卧房，自己却留在外堂。青年眼中的担忧焦虑绝非作伪，她并不担心皇帝会对重病的他不利。

　　半晌，叶凌宇自房中走出，双目微红，竟像是哭过了。穆王摄政多年，大权独揽，昭帝成年后亦未还政于君。外界只道昭帝欲除穆王而后快，却不知流言错得是多么离谱。

　　叶凌宇似猜到她心中所想，哽咽道：“先皇英年早逝，六叔于朕，亦父亦师，朕谨遵先皇遗命，不想竟害了六叔。”

　　她目光一凛，冷然道：“叶允义让你做了什么？”直呼先皇名讳或许是大不敬的罪状，却并不在她眼中。

　　叶凌宇只觉她眸光晶然，不能直视，低首道：“父皇嘱我散漫无为，不可亲政。”

　　她大感意外，低声道：“这是什么遗命？！”

　　叶凌宇叹道：“这皇位，本就该是六叔的，六叔若想要，朕拱手相送。父皇病重之际，殷殷叮嘱，只要朕不亲政，只要秦国还要倚靠六叔一日，六叔就不会倒下去。”

　　年轻的皇帝望着卧房的门，目光沉痛，哑声道：“朕当时年幼，其实不明白父皇的意思。可是朕登基后，六叔一肩担下国事，每日理政至深夜，清晨早朝，日间还要亲自督导朕读书习武，十数年如一日。他的穆王府中，多年来连女眷都没有，朕数次送进府的女官侍姬，全被六叔退了回来。于是，朕改送男人，他倒是收下了，可后来听说，那些男人都被他送去了禁军营中受训。朕终于忍不住问六叔，为什么他男人女人都不要，他只说他心中已有一人，旁的便再也入不了他的眼。”

　　她怔怔的听着，心口剧痛如绞，他和她本是一样的，都是那么死心眼，认定了的，就不会改变。他对她的情，一直明明白白摆在她面前，是她执意不肯去看，只是一味的伤害他。

　　叶凌宇低低道：“收到六叔的信，看见他要与南滨联姻，朕还以为过了这么多年，六叔终于想开了，终于放下了。现在朕才明白，原来你便是他心里那人，而你对六叔，也并非无情。”

　　她望着面前眉宇清朗的年轻人，凄然一笑，轻声问道：“你如何明白的？”叶凌宇目光悯然，叹道：“你的眼中是悔不当初。”

　　不错，她是在后悔。他曾说，终有一日，他会让她再为他动容，为他动心，如今她终于为他流泪，为他心痛，却是不是已经太晚？他们已经错过了十八年的慢慢岁月，她为何还要蹉跎下去？

　　她心意一定，悲容微敛，淡然道：“时辰已晚，请陛下回宫，待六郎醒来，臣妾自当遣人相报。”

　　叶凌宇神情悲恸，涩声道：“王婶，御医会诊，说六叔很难醒过来了。”

　　她轻轻一笑，低低道：“陛下宽心，六郎一定会醒过来的，因为，他还欠我一个承诺。”

　　天际一轮残月，惨淡银光，映在她绝代风华的容颜上，秋夜的风，已有沁人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