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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福至心灵(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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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锦绣阁,四个女人对视一眼,都哈哈大笑开。
想必那个时候,秦风的一脸窘态实在太过深刻。
不过,此时堪堪申时,离赵玉白说好的时间还有整整半个时辰。最后还是春儿提议,此处离福至客栈最近,来回也就一盏茶功夫,如今还下着小雨,不妨前去福至客栈小坐片刻。
平素,赵玉白的住行便是春儿安排,总之,这些事上,听春儿的准没错。
这时的福至客栈,只剩下唏嘘几桌客人。
临窗子的一张桌上,坐着一个中年妇人,身子纤长苗条。对面是个穿着粉衣的少女,长发绾了个极为简单的发髻,别了一只白玉簪,额前碎发下是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虽然不是绝色之姿,却是个清秀的小家碧玉。
这一日,对于无非来说,遇上的人实在是太让她意想不到了。心中一时千头万绪。
宋三娘看到门外进来的无非,也是同样的表情,可喜悦占多数。她立即放下手中糕点,走到无非的身边,十分亲切地拉着她的手,道:“无非,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无非莞尔一笑,道:“三娘,别来无恙?”
当日一别,有些情谊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放在彼此身上的财物都转达了彼此的心意。大概那个时候也没想到天地茫茫,还有相见之日。
“这几位不是赵公子身边的人吗?!”
指的人自然是三个婢子。春儿几人对三娘点头一笑,算是打过招呼。
三娘顿时喜上眉梢,对无非道:“姑娘如今可是和赵公子一起?”
看宋三娘的模样,倒不像误会了什么,无非说:“前段时间遇上了一些事,多亏了赵公子才堪堪脱险。是以,一路随赵公子来了沧澜。”
三娘一阵点头,道:“一个女人在外头的确很不容易!对了,无非,我们坐着说。三娘还有些事,要无非帮个忙。”
这时,端坐在位置上的女孩站了起来,缓缓转身,对无非微微一福身,道:“柯儿见过几位姐姐。”
这女孩低着脑袋,只露出一个小巧的鼻子和削瘦的下巴。
而她身上有一种十分熟悉的气息,让无非对她产生莫名的好感。
三娘忙道:“这是我上沧澜的途中遇见的孩子。见她一人孤苦无依,想我那夭折的女儿如果还在,也是一般年纪,是以便认了这孩子做干女儿。”
“原来如此。柯儿姑娘,我叫花无非。”
那女孩这才抬起头。
真是一张出水芙蓉的脸蛋,天然雕琢。
无非的笑容僵在脸上。只因这女孩的脸,眉毛,眼睛,鼻子,嘴巴,都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脸!普天之下,又岂会有如此相似的脸?
“你……你说你叫柯儿?”
她握住女孩的肩膀,异常失态。任谁见了长的和自己前世一模一样的人还能平静下来?当然除了无非这样特殊的存在,谁又能记得自己前世什么模样?
她叫柯儿,她是另外一个人?
三娘也被无非的举止惊骇,道:“无非,你怎么了?”
“三娘。你告诉我,你是怎么遇到柯儿姑娘的?”
无非转身拉住三娘。春儿连忙上前扶住无非,道:“姑娘,这柯儿小姐有什么问题吗?你坐下来慢慢说,切莫着急了。”
于是,三人皆坐了下来。春儿三婢子站在无非的身后。
那柯儿唯唯诺诺地道:“无非姐姐你怎么了?难道无非姐姐认识柯儿?柯儿摔下悬崖下醒来后,什么事情都不记得了。”
小鹿般的眼神,带着无助和期望。无非仿佛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但又不是自己。
三娘道:“是啊,无非,难道你认识柯儿?我离开都轴县,前来沧澜,途径丰国和沧澜的交界天之涯,在涯底发现昏迷不醒的柯儿。救起她后,她却失忆了。唯一可以辨认身份的就是身上的一块刻着‘柯儿’字样的玉牌。”
“也是摔下悬崖吗?。”
前世的记忆纷沓而至,而眼前那熟悉又陌生的人同样的遭遇展现在面前。是怜惜她,也是怜惜自己。柯儿不解地看着无非,又看看三娘。
这时,三娘叹息一声,道:“柯儿是个命苦的孩子。我一心想着找出她的身世。可除了手里的一块玉佩,还有她身上一块印着秦家的锦绣阁图纹的天蚕丝布,根本毫无头绪。”
“那你们应该去找秦家的人。”
三娘摇摇头,叹道:“天蚕丝千金难买,我与秦家颇有交情,日前去问过,说是天蚕丝向来是进贡给皇家的,当然,还有流入民间的,只是天蚕丝千金一尺,买得起还得要有资格。天下间,也唯有云上赵家才算有资格了。”
“的确如此。可赵家的天蚕丝是不可能流入外界的。这位柯儿姑娘,我们也从未见过。”冬儿疑惑地说,再看向柯儿的眼神就不是太善意了。柯儿害怕地缩了缩身子,道:“柯儿自然知道赵家是高门大户,哪里敢攀亲沾故?可柯儿是真心想要知道自己的身世,是以,是以……”
那楚楚可怜的模样让无非皱起了眉头,对冬儿说:“冬儿,你也莫再为难柯儿了。柯儿姑娘的确可怜。”
“嗨,那秦家三个小子也不知什么时候到。说好未时在福至客栈见面的。”说到此处,三娘四处张望着。
春儿道:“秦家的三个小子?!他们刚刚不是在锦绣阁吗?!”
“什么?!”三娘惊讶不小,站了起来,嘴里念叨几句秦家三个小子的不是,却很快安静下来,对无非道:“算了。幸好见到你们,我们去见秦家公子,也是希望能通过他们,见到赵公子。无非,你会帮我这个忙吧?”
且抛开三娘是无非的旧相识,单是面对柯儿可怜的身世,她也是会帮忙的。
沉默不语的秋儿忽然道:“我们公子也不是哪个女人想见就能见到的。而且也不是随时能见到的。”
“这……”
柯儿蹙着眉头,大眼睛里噙着泪水。无非不忍地道:“无妨,等会儿见了面,我和赵玉……赵公子说一声便是。”她向来不是轻易许诺的人,只是,这明明是赵玉白的事,她怎么就顺口给答应了?
三娘和柯儿连忙给无非道谢。
无非很是尴尬地笑着。
几人又叙了一会儿旧。
秦家是沧澜第二富,宋三娘和秦家颇有交情,救了柯儿后,便在秦家的庇荫下在沧澜开了几间成衣铺。
“姑娘,时辰不早了。”春儿在无非耳边低语道。
瞧着时辰,大抵是近酉时了。无非明白春儿的意思,又看了柯儿一眼,对三娘道:“三娘,我还有些事,先行告辞了。”
“成。无非妹子,你可会刺绣?”
无非听闻她手下有几间成衣坊,大概也就知道了三娘的意思。她笑道:“将来一定是要三娘照拂的。”
“无非妹子放心。”
春儿雇来的马车早就在福至客栈外等候。
马车内,几个婢子的脸色都有些不悦。春儿想了会儿,道:“姑娘。你莫怪我多嘴。只是,春儿跟在公子身边五年,这五年来,见过各色各样的女子心怀不轨地接近公子。那个柯儿看上去也很有问题,姑娘真的不应该答应让她去见公子。”
“的确,我心里也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冬儿道。
“姑娘宅心仁厚,对那个柯儿,也可能是我们的片面之见。”
无非心里一团乱麻。先是云炜突兀的出现,实则,细心去想想,云炜为何会出现在沧澜?天下相貌相似的人很多,就比如柯儿和前世的自己,但她确定今天见到的男子就是云炜。就是他。
至于柯儿?真的只是巧合吗?
抛开这些烦心事。
下了马车,正是玉华台。
只见万顷碧波,早有几盏孤独的花灯漂泊其上,绿莹莹的水,盛开的黄晕的灯,它们向远方漂流,不知何处是尽头。放花灯的主人蹲在河边,大多双手合十,面带虔诚。他们又许了什么愿望?
有些愿望,是不是可以成为一辈子的愿望?
她发现,再见到云炜,除了初见那份悸动和不甘,剩下的,越来越多的是理智。
那年少青梅竹马的梦,是不是,真的只是少年不经事的梦?
“非儿!”
她腰间一紧,整个人在空中打了个旋转。
呵,那是露水式微的一个寻常黄昏,汉白玉砌成的玉华台在河之洲,盈盈几点如豆烛光在水面远去,而白衣如画的人面带暖暖的笑意,一双猿臂将她抱在怀里,温暖的,安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