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十二章（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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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劈下去的手举在半空，还是放了下来，闭上了双眼，胸口微微起伏着，墨云翻瘫软在地，冷声说：“不，你根本不明白。”
那些悲伤的往事，偏偏在最不愿意想起来的时候涌上心头，几将灭顶，慢慢淹没了所有的神智。
第十二章．当时山花正烂漫
缎子是新扯的，棉花是刚弹，纵然过去很多很多年，仍然记得当年坐在棉被角上的小小姑娘。刚刚开始发身的年纪，靛蓝色的扎染男装裹不住柔软的身躯，小姑娘的手里捏着一把红山茶，眼睛扑闪闪。
山茶花映着她如花的容颜，她崇拜的看着他：“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从墓里活着出来的人，你真的好厉害。”
失了唯一的亲人，几个祭鼓教的遗老遗少怜他年幼，拉扯着他长大，慢慢的冬去春来，慢慢的兔走乌飞，慢慢的到了想要学大人般冷漠无情的年纪，却也禁不住少年人天真的本性。
墨云翻有时会站在瀑布边，听着瀑布里哗啦啦的水声，以及时而传来的女孩子们的笑声，悄悄红了脸。那站在他身旁，穿了一身女装的少年就笑他，你若穿了女子衣服，定要比我那妹子还美上十分。
于是转头便走。那人在他身后笑的更甚。
他站住脚，不屑一顾，堂堂男子汉竟然穿的跟女人一样，你羞也不羞！
那少年眨着眼，俏皮的说着，这也没办法，谁让我没能力继承家业？
莲裳，蕊碎，听着就短命的名字，摊开的宣纸上墨迹未干，墨云翻一人一张递到他们面前，硬邦邦的说着：看好了，我只写一次，这是汉文里你们的名字。
她便问他，汉人那里有什么好？你这一去，什么时候回来？
身穿黑衣的少年抿着嘴唇，眼神有些黯然，不发一语的迈步出门。到是那往日笑嘻嘻的哥哥终于不再笑了，他缓步走到妹妹身边，揉了揉她的头发。
小姑娘的眼泪浸透了宣纸，晕开浓重的墨色。
一颗小药丸落在小姑娘掌中，滴溜溜儿转着圈。哥哥说，你留他一时，却留不住一生，你可要想定了，想好了。
我要留。
小姑娘抬起眼。
于是药丸子融在鸡汤里，黄澄澄泛着点油花儿，夜里悄悄端给了将要离家的少年，油灯映着她扑闪的眼睛，她说：“云翻哥，这汤，给你喝。”
少年心无戒备的接过碗，慢慢喝了个见底。
有时候缘分就是这么简单的东西。
人聚人散，燕来燕去，彼此各凭缘分，终究是留也留不住。
记忆力的那夜里始终下着倾盆大雨，道路泥泞，雨声潇潇，冰冷的雨水流过面颊，再流过心口，顺着脚下的千沟万壑逐渐远去。想要说恨，却说不出那个恨字，那样误了生平，也不过是怨。
终究叹了口气。
墨云翻轻轻睁开眼睛。
跪在床边的白羽摘眼睛有点红，手里捏着三四根银针，见他醒来，眼睛睁了睁，却又黯了下去：“黄公子走了。”
“……嗯。”墨云翻应了一声。
白羽摘的眼睛又黯了几分：“他走了后，你就晕了过去。”
“几天？”
“两天。”轻声回了这句，便有些哽咽了。
“不过只是被抛弃了两天，至于哭的跟死了爹一样么？”
墨云翻的嘴角有着冷冷的笑意，白羽摘愣了愣，头一低，急忙收拾起银针，低声说：“我去弄点吃的。”也顾不得再听什么回答，端起身边一只破瓦罐，推门跑出去。
吱的一声，破旧的木门合上。
身体靠在门上，眼眶里的泪水便再也忍不住，扑簌簌落进怀中的瓦罐里，在那只瓦罐里泡着几块染了血迹的碎布。
墨云翻，我哭不是为了黄公子，而是因为这两天你呕了好多血。
荒郊野外只这一间破屋，天色又晚了点，白羽摘在外面转了小半个时辰，也只抓到一只野鸡，又担心墨云翻的身体，便急忙回转。那野鸡烤熟了，擦干眼泪，趁热给墨云翻送了过去：“这是我猎的野鸡，你尝尝？”
然而墨云翻并没有接，仍旧是靠在墙边，眼神冰冷的望着他。
白羽摘心头一颤，勉强笑着：“我知道了，你别气，我放在你身边，你自己吃了便休息吧。咱们休息个一两天，再动身好不好？”
连着两句，都是商量的口吻，既便如此，却也不敢再多说，只是放下食物出了屋。
夜里肚子饿了起来，翻过来掉过去，好不容易才睡着。梦中云雾缭绕，似远似近的距离外，依稀是初见黄公子时，他手握着自己的手，一点点教自己洗衣整理。
睁开眼睛，才惊觉已是天明，身下睡了一晚的草垫有些湿意，不知不觉的，梦里竟落了一夜的泪。忽听到破屋内宝刀出鞘的呜鸣，知道他已醒了，心中担忧墨云翻的蛊毒，急忙擦干了眼泪，推门进屋。
屋内他一身黑色，手中握着一把冷刀，冷光映着他无喜无怒的面容。
白羽摘微愣，颊上忽有些发烧，急忙错过眼去。这一转眼，才注意到前夜里烤的山鸡还放在远处，半点被动过的迹象都没有。
忍不住轻问：“怎么不吃呢？”
然而墨云翻并没有回答，只是当他并不曾存在一样，专注的望着那把冷刀。
心头猛然一阵酸涩，白羽摘垂下头：“……我知道了。对不起，我……”话说了半句，便再也发不出声音。
彼此间捅破了层层叠叠的谎言，事到如今，两个人又怎么可能回到从不曾有过芥蒂的过去呢？有些事情，错一次就足够了。
前夜的烤野鸡早已冷了硬了，扔掉却又可惜，堂堂魔教少主，从前何曾受过穷苦挨过饥饿？白羽摘撕下了两只鸡大腿，狼吞虎咽的下了肚，饿了一宿的肚子踏实了很多，心里却越发空荡荡没个着落。鸡腿吃到嘴里，有一半是眼泪的咸味。身旁忽有些异样，抬起头来，一眼就瞅见不知时候墨云翻推开了门，正站在门边望着自己，四目相对，一下子觉得尴尬了许多。
急忙吞掉了嘴里叼着的最后一块鸡肉，因为吃的太快，还被咽了一下。他边拍着胸口，边招呼：“你，你起了？今天天气不错……”话一说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呆到极点。
然而，墨云翻只是大步走上前来。
在白羽摘疑惑的目光中，下巴被抬起来，一个算不得温柔的轻吻便落在嘴唇上。白羽摘愣愣的被他吻着，任凭嘴唇被翘开、牙齿磕到一起。身体被推倒在地，衣带子被拉开，身下的枯草摩擦着面颊。
就这样被吻着，白羽摘呆愣了很久，终于决定想要回吻，压在身上的那人却已撑起了身体，冰冷冷的眸子一照，什么心思都化成了虚妄。
墨云翻冷冷的哼了一声，站起身，掸了掸衣上的尘土，又大步走回破屋。白羽摘躺在草地上，并没有系腰带，只是翻了身，衣衫散落的，把自己的脸埋进了枯草之中。而在屋内墨云翻则冷冷的笑着，啐掉涌进嘴里的一口血沫，三两下扯开自己的衣服，在他前胸的心口处，不知何时长出一枚铜钱大小的肉瘤。
中午时白羽摘重新猎了些新鲜动物，重新烤了，重新端了给墨云翻送去。有的地方有些糊，有的地方还有点血丝，墨云翻看了很久，终于撕下一小块，含进嘴里。
白羽摘等着他一口口慢慢吃了一阵，才低声说：“对不起，我没想过骗你，我当时没想到……”
一直沉默着的墨云翻这才叹了口气：“你可知道那情人蛊是谁让金莲裳给我种的？不是别人，就是金莲裳的亲哥哥金蕊碎。”
白羽摘心乱了：“……金蕊碎？为什么？”
墨云翻便笑了起来，清清冷冷的如冰似玉：“金莲裳她要留我在她身边，却不知她绝了我一生幸福。金蕊碎要帮自己的妹妹，却害了自己的妹妹。世事无常，也不过是‘我当时没想到’六个字。”
眼泪夺眶而出，在他面前，白羽摘再也忍不住心中的伤痛，猛地扑上去搂住了他，一遍遍大声说：“不是的，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墨云翻的头偏了偏，看到他拇指那枚黑色的玳瑁扳指，是当时自己拉开他的手掌，亲手为他带上的，心头便如青泥般软了下来。他抬起手，在白羽摘的头上拍了拍。白羽摘昂起头，无措的望着他。
“算了，不吵了。”手指便顺着白羽摘额头滑了下来，为他擦去眼泪，墨云翻淡淡的说着，“你这么爱哭，真是只会给人找麻烦。”
说着，抬手捂住了嘴，几丝血沫子顺着指缝流了出来。
“云翻……”白羽摘担心的唤了一声。
墨云翻只当没见，往日里的洁癖似乎都没了，随手便把掌中血水抹在地上：“当日你扮了蓝子桥骗我，我又害你被人捅了一刀，一来一往，各不相欠。你那日流的血，从今天开始我十倍百倍的还给你。只是这‘情’字，伤人太深，我是半分也玩不起了。”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第十二章（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