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情殇》风魂

2、Chapter 2

　　夏天的夜晚。
　　天空很晴朗，没什么云，也看不到星星，只有一轮弯月，斜斜挂在半空，与河面上的倒影遥相辉映。
　　风不大，夹着不知哪里传来的虫鸣，令人心旷神怡。
　　“夜色真好。”
　　慕容昭深深吸了一口河边带着湿意的空气，赞叹。
　　而走在他旁边的红发少女的回应是一把剑。
　　精钢打造的短剑，银色的剑刃在月下闪动着森冷的寒光，又快又准地刺向慕容昭的心脏。
　　慕容昭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抓住了她的手腕，反手一折，另一只手已将那把剑夺了下来。
　　“这剑不错，哦，还渡了银。”慕容昭的目光在短剑上扫了一眼，随手就扔进了河里，然后叹了口气，“我说杰西卡小姐，为什么你每次见到我都非得动刀动剑？今夜风高月霁，咱们散散步聊聊天不好么？”
　　“谁想跟你聊天？”
　　红发的少女哼了一声，挣开他的手，随即一个肘拳击向他的小腹，在觉察到自己的攻击落空之后，便迅速退开一步，飞起一脚踢向慕容昭的胸口，一面呼喝道：“我要杀掉你！”
　　她眼前人影一晃，黑发黑眼的青年已到了五步之外，微微皱着眉，有点无奈的样子。“我则恰好相反，亲爱的杰西卡小姐，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你。”
　　杰西卡没说话，不知从哪里又摸出一把匕首，直接向慕容昭冲了过去。
　　这次她连对方的边都没挨着，直接扑了个空。
　　慕容昭动作的残影掠过她的眼帘，似乎有人对着她的脖子吹了口气。
　　温热，稍带湿意，充满了极度危险的气息。
　　杰西卡感到自己后颈的汗毛一根根竖起来。她打了个寒战，咬紧了牙，握紧了手里的匕首，迅速转过身来。
　　黑发黑眼的青年果然已经到了她身后，薄削的唇畔带着点戏谑的笑容，耸了耸肩，“你这又是何苦呢？你看，我只是个从遥远的东方来旅行的普通游客而已。”
　　“不要说得自己好像有多无辜一样。”杰西卡的双眸再次燃起了愤怒的火焰。“你犯下的那些血案，你自己心里有数！”
　　“那都是些该死的人。”慕容昭依然带着那样的笑容，声音平淡。
　　杰西卡知道他说得没错。
　　她调查过那些受害者，杀人凶手、放高利贷的无赖、毒贩……每一个都死有余辜。
　　但是——
　　她咬紧牙盯着面前的人，像要说服自己一般，大声道：“他们该不该死不该由你来判断！”
　　“那么……”慕容昭那带着点异国口音的平缓声线，突然已近在杰西卡耳侧。
　　杰西卡反射性地一刀刺过去，跟着自己便向后疾退。
　　但慕容昭并没有追过来，只是继续轻轻道：“我该不该死，是不是也不应该由杰西卡小姐你来判断呢？”
　　“你是个吸血鬼！”杰西卡盯紧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铲除你们这些邪恶的不死生物是我的职责。”
　　慕容昭又笑起来，露出了自己的尖牙，“是的，我是一个吸血鬼。但是……邪恶？呵呵，只怕今天晚上那个宴会里一半以上的人手上沾的血都比我多。”
　　杰西卡没有反驳。
　　她没有办法反驳，萨尔梅斯贵族们的腐朽早已不是这一两天的事了。
　　战乱，天灾，瘟疫……百姓们早已民不聊生，但贵族们却年复一年地加重赋税来满足他们的奢靡生活。
　　宴会上每一个杯子里，装的都是他们搜括来的民脂民膏。
　　那些人，跟吸血鬼根本毫无区别。
　　黑发黑眼的吸血鬼继续笑道：“杰西卡小姐既然可以保护那些人，为什么不能试着跟我和平共处呢？你看，我并不会比他们更残暴更危险。”
　　“闭嘴！”杰西卡叫起来，一面伸手握了一下挂在胸前的十字架，“收起你的花言巧语吧，怪物。你以为我会放任你继续去害人吗？”
　　“嗯，如果死在杰西卡小姐手里，也许倒不失为一个好归宿。”吸血鬼这么说着，声音温柔，眼神却变得有些落寞，表情伤感而厌倦。
　　杰西卡不由得怔了一下，但很快又警觉起来。
　　这些生活在暗夜的生物十分狡猾，她不知道他又在打什么主意。
　　其实慕容昭倒并没想骗她。
　　他只是真的……厌倦了。
　　他已经生存了上千年，自己原本想保护的人和物都早已不在了，作为一个人类生活时的血脉也早已断绝。
　　他从东方到西方，从山野到城市，从荒漠到沼泽……环游了整个世界，见识了各种各样的人和事，却……已经开始厌倦了。
　　他厌倦了这样无尽的旅途，也厌倦了自己无尽的生命。
　　不过……这个满世界追杀他的小姑娘倒是给他平淡灰暗的旅程中增添了一抹亮丽的色彩。
　　“这样吧。”他笑着向面前的红发少女道，“我们来打个赌好了。”
　　“什么赌？”
　　“我给你三个机会杀我。”黑发的吸血鬼伸出三根手指。“如果三次之内，我死在你手里，自然最好。如果你三次都杀不了我，那就……”
　　他顿下来，杰西卡忍不住皱起眉追问：“怎么样？”
　　下一瞬，慕容昭已到了她身边，贴着她的耳朵轻轻道：“那就给我你的血，我们一起活下去。”
　　杰西卡又怔了一下。
　　吸血鬼近在身侧，伸手就能扭断她的脖子，但他却只是凑在她耳边温柔地说话。
　　其实她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她追杀这只吸血鬼已经很久了，几乎从他踏上这片大陆杀死第一个人开始，她就在追踪他，也交过很多次手。
　　大半情况都和今天晚上一样，她竭尽全力的攻击都被他轻描淡写闪过。
　　就像他说的那样，他的确从来没有想伤害她，不然她只怕早已不知死过多少次。
　　“为什么？”杰西卡问，“为什么要打这样的赌？”
　　“因为……”他笑起来，“我还挺喜欢你的。”
　　他漆黑的眸子有如此时的夜空，声音却像拂过身边的风，温柔地抚慰人的心灵。
　　杰西卡觉得自己的心脏突然多跳了一拍。
　　她在做什么？
　　竟然会为了一个吸血鬼的玩笑而脸红心跳？
　　慕容昭继续以诱哄一般的轻柔音调道：“如果你赢了，我自然已死在你手里，如果你输了，就做我的供血者，我也不用再去咬别的人了，也算达到你的目的。你看，不论输赢，对你来说都不是坏事不是么？”
　　于是，神使鬼差的，杰西卡轻轻地点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