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四 妖夜（下） ...
-
与此同时。
何依锦朝着凤鸣所指的方向一路狂奔，竟然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大概是那些小妖怪都被高等级的蛇妖吓走了，而蛇妖又忙着和凤鸣打架的关系。
山路的尽头就是临泽水库的大坝，巨大的混凝土坝体在月光下如小山般静默的耸立着，坝顶是一条宽阔的双向车道，除了远处水坝控制室里稀疏的几点灯光，整个坝区悄无声息。
何依锦很快在一旁被灌木掩盖的山体上找到了凤鸣所说的小岩洞，洞口有被人刻意伪装过的痕迹，大小刚好够一个人通过。
何依锦小心的在洞口坐下，警惕的看着周围，背后的山洞黑暗曲折不知道通往那个地方，不时有冷飕飕的风吹来，四周黑魆魆的树丛里不时响起不知名的动物穿行的悉悉索索的声音。等待的时间，每一分钟都很漫长，好不容易等到手表上的指针又慢吞吞的转过半圈，浓重的睡意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朦胧的白色影子。
凤鸣回来了。
他看起来和刚见到的时候没什么区别，只是身体周围笼罩着的那层银光暗淡了许多。魂魄是看不出有没有受外伤的，但显然，他并不是没有任何损伤。
少女下意识的看向他的背后，担心道：“徐大师你怎么样？那只蛇妖呢。”
“死了。”凤鸣简单的回答了两个字，面无表情抬了抬下巴，“进去，我的魂魄之力所剩无几，很快就要天亮了。”
“啊……好、好的。”
这样轻描淡写说着危险事实的口气，让少女完全没有质疑和反驳，急忙转身猫着腰走进了洞里。
“这里可以通到水库底部，我有些东西留在里面，先去拿一下。”跟在她身后的魂术师用一种公式化的语气说着，“走快些，在我回到身体里之前，你必须到达入口，否则迷了路，白白也救不了你。”
“明白了。”何依锦抹了抹额头上的薄汗，不敢怠慢，却又忍不住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来不及把你的身体救出来，你会怎么样？”
凤鸣毫不犹豫的回答：“变成尸体沉在水底。”
何依锦吓了一跳，冲口而出：“千万别！”吐了口气又继续说道：“佳茵姐为了到这里来，连婚礼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放下了，你可千万别死啊！”
“……”
就在何依锦以为他不会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低沉的声音：“……是什么样的人？”
“谁？”
“茵的丈夫，是什么样的人？”
何依锦愣了愣，本能的想要回过头去，却又硬生生的停住了。或许，正是因为没有人看见，他才会问出这样的话吧？
“我没见过佳茵姐的未婚夫，不过来的路上听她说起过，是个建筑师，为人很风趣，对她很好。”她老老实实的回答，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其实吧，如果不是徐大师你突然出事，我觉得佳茵姐一定会很幸福的。”
不能怪她不知死活，实在是有些打抱不平。曾佳茵为了他连结婚这么大的事都能放在一边，可他见面至今，却连一句关心她的话都没有主动说过。
反正他现在也得靠她，且不说靠不靠得住，但她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总是可以的吧。
谁知，凤鸣在沉默了片刻之后，居然说：“你说得对。”
何依锦：“……”
这种完全不知道要怎么继续谈话的气氛，真是太折磨人了。
山洞看似不大，里面却曲曲折折的十分深远。入内大约一百米左右，何依锦在凤鸣的指示下发现了他当初留在岩石后面的背包，包里有一些水、一支手电、一把雨伞、一把瑞士军刀、一套约十张各种类型的高等符咒和一面小小的，看起来就像玩具的三角小旗。
依照凤鸣的吩咐，何依锦将军刀和符咒揣进口袋，又将小旗子带上，继续往前走。
山洞越往后空间越大，也不知走了多久，最后置身于一个十分开阔的洞穴中，洞穴底部覆盖着一层齐至小腿的积水，即使是三伏天，这水也是冰凉刺骨，何依锦的帆布鞋全都湿透了，又不敢脱下来，每一步都走得极其沉重。
洞穴四面有很多四通八达的小洞口，角落还有残留的电线，指示牌甚至是塑料瓶之类的人工痕迹，说明这地方并不是毫无人迹。
“水库修建之前，这里曾经是当地的一个旅游景点。”凤鸣解释道，“但是后来水把出入口淹没了，这里也就废弃了。”
他说着抬起手：“你往那条路走……”
何依锦还没有看清他手指的方向，小腿肚上突然传来一阵刺痛，随即脚上一麻，她一个趔趄倒了下去，虽然及时用手撑住，却已经溅了一身水。
“糟了，是妖蠹。”凤鸣的声音难得出现了几分焦急，“果然因为时间快到了，所以镇在下面的各种妖物都出现了吗？”
他一边说着何依锦听不懂的话，一边上前来拉住她，尽管是虚无的魂魄，少女却依旧感觉到手掌中传来一股力量，稳定的牵着她站起来。白光闪过，脚上的疼痛稍稍好转一些，她低头看去，只见小腿上一个硬币大小的黑斑，正在隐隐朝外散发着黑气。
刚转过头，却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刚刚涉水而过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竟密密麻麻的爬满了鸡蛋大小的硬壳虫，彼此拥挤着，潮水一般的涌来。
只要是女孩，就没有不怕虫子的，何依锦也不例外，忍不住惊叫了一声，凤鸣已闪身挡在她身前，也不知道念了什么咒语，一道强烈的光芒从他手心中散开，化成无数道，落在前排甲虫身上，顿时燃起幽暗的火焰，烧穿了硬壳，一时间焦味四起。
蜂拥而来的妖蠹因此被逼退了一尺，趁此机会，凤鸣推了推何依锦：“左边第二个洞口走到底，妖蠹属土，如果追上来，就用木咒应付，千万不要再被咬到，你已经中毒了。”
何依锦急道：“那你呢？”
“这是初级的妖蠹，还没有伤害魂魄的能力，我先挡一阵子，你管好自己。”他的声音很沉静，何依锦却莫名的知道，这大概算得上他难得的关心。
她“嗯”了一声就掉头朝着他指示的方向跑去，身后响起一阵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她也不敢多看，这一处洞穴比之前的坦途要难走得多，不光是脚下崎岖，空间也很小，有些地方，甚至要侧身猫腰才能通过。她一路前行，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虽然那些妖蠹并没有跟上来，但前路好像没有止境似的，只觉得地势一直在往下降，走了这么久，说不定都要走到水库底下了。
凤鸣一直没有跟上来，到最后，何依锦实在走不动了，只好靠在石壁上喘气，手电的电池即将告罄，光线暗淡，狭窄的洞壁上湿漉漉的，空气很闷。
不过歇了两分钟，最后一点电池也用完了，四周一下子陷入漫无边际的黑暗中。
眼睛看不见，听力就会变得更为敏锐，安静也会变得格外可怕，呼吸声似乎被放大了数倍，何依锦站了一会儿，有些无法忍受的直起身子，摸索着想要继续往前走。
可是才走了两步，身后突然出现了一种奇怪的嘶嘶声，起初还十分轻微，渐渐的越来越响，像是有什么正在迅速爬过来，听得何依锦毛骨悚然，干脆停了下来，后背紧紧贴着石壁，手里摸出一张凤鸣留下的符，将五行木咒默念了三遍，确认无误，正要将符挥出，耳边突然响起凤鸣的声音：
“快趴下！”
随着他声音而来的，是一阵强烈的气流，何依锦急忙依言往前一扑，气流险险的从她头顶掠过，击碎了前方岩壁，碎石落了何依锦一头一脸。
“徐大师！”
她来不及清理泥灰，抬头便寻找凤鸣，可刚刚支起身子，一股不明液体从头顶挂下，黏黏的落在她的脸颊边，散发出难闻的腥味，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擦，却被人用力往后扯，又重新跌落在地，手边一抹白色的身影，正是凤鸣。
“快站起来，那是妖蠹的母虫。”
他的身影越发淡薄，连声音都变得很低，听起来倒是比正常的语气要柔和一些。
何依锦依言在他身边站定，眼前已经出现了一对巨大的红色复眼，光从这对比她的脑袋还大的眼睛来看，那隐藏在黑暗中的母虫身躯不知道会有多庞大。
直直的对上虫眼，她连大气都不敢喘，只听凤鸣道：“母虫弱点在两眼之间，小心它的毒液，避开爪子，爪子上的尖刺能伤到魂魄，很难恢复。还有……”
”等……等一下呀！”
这一副交代后事的口吻是怎么回事？
“定魂幡千万不要弄丢，拜托你。”
何依锦愣了愣，什么？她没听错吧？他说“拜托你”！这个从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脾气古怪的魂术师，他居然说“拜托你”？
她尚且沉浸在震惊中，那只庞大的妖蠹母虫却突然间行动，肢节动物特有的细长却有力的虫脚迎面挥来，凤鸣急忙伸手将她拉近，一道奇异的金色光芒随即笼罩在何依锦四周，挡住了那结结实实的一击。
是结界！
她正要感谢凤鸣，却看到又一支虫脚从侧面悄无声惜的刺来，一下子贯穿了凤鸣的胸口。
即使知道凤鸣只是个魂体，她还是尖叫起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连打出两道五行木咒，将母虫暂时逼退，可再回头时，原本靠在石壁上的凤鸣已经消失了踪迹。
她喊了一声“徐大师”，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抬起手腕，只见手表的夜光指针正排成一条竖线。时间是凌晨六点！
太阳初升，凤鸣的时间，已经到了。
————————————————分割线——————————————
村长看着白初一一步步走过来，布满褶皱的脸有些青白。
“白、白先生，这么晚了，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初一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将目光转到了他面前那堆祭品和香烛上。
并没有墓碑，祭拜的方向只有几幢半塌的旧屋，或者还有——
他远远望去，那里，正是水库的位置。
“你在祭拜谁？”他冷冷的开口。
“没、没有谁……”
“是小孩子？”白初一旁若无人的蹲下身，拿起一只半旧的彩泥老虎，很显然，这是小孩才会玩的玩具。
“不……不是……是、是的，是亲戚家的小孩……”
被人突然撞破秘密的村长有些语无伦次，满头大汗。白初一转头看了他一眼，站起身来：“杨村长，我正好有事想问你。”白初一说道，“听说临泽水库放水的时候，红溪村有几户人家没有逃出来，是不是？”
他的身形明明不算高大，却带着某种叫人畏惧的压力。村长忍不住退了一步，勉强摇头道：“没有的事……每家每户都通知到的，怎么可能会没逃出来……”
白初一也没有追问，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破屋：“这里面原来住的是什么人？”
“没、没人。”
“县档案馆里保存有一张被水库淹没之前的村庄住户布局图，和现在红溪村的朝向方位几乎一样。”他淡淡的说着，“从那张旧图上来看，这里应该还有两户人家居住，这两家人现在在哪里？”
“布局图？”村长大概是没想过还有这样的东西，愣了好一会儿，才道，“……他们已经搬、搬走了。”
“搬走的人如果还会回来，屋子就不会荒废；如果不回来，要么拆除或要么转手，也不会变成这样。”他的语速不快，却句句紧逼，“红溪村村民的住房并不宽敞，却宁可几个人挤在一间屋子里，也不愿意搬出来。是不是因为，这里不是给活人住的？”
村长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转身拔腿就跑，没跑几步，一道凌厉的风刃不偏不倚的打在他的脚下，泥石四溅，吓得他一下子跌坐在地上，身后传来降妖师冷淡的声音：“如果还想救回孙子，最好把知道的事告诉我。”
看着地上那道无形刀刃留下的深深痕迹，想起小孙子杨跃可爱的笑脸，老村长顿时瘫坐在地，枯瘦的手捂住脸，哽咽道：“我们……我们也不想的，可是那个水库底下……水库底下住着妖怪啊……”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四 妖夜（下）
，还差 